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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下午三点整,陈子博从被窝里睁开眼睛,脱下眼罩,看了一眼挂钟,心里想着:“差不多该输了吧。”

      他下床先扫了一眼阳台上滴着水的袜子,打开衣橱,里面挂了一排印着蜘蛛侠的红色T恤和卫衣,他随意拿了一件,花四分钟冲了一个冷水澡,把电脑往包里随意一塞,然后背上那只用得快破掉的斜跨包出了门,下楼取出一辆自行车,一阵风一样骑到了省级法院的门口。

      卫衣的帽檐压得很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四点十五分三十二秒,眉头微微一皱:“居然多了整整一分23秒。”双手往裤兜里一插,上了二楼。

      ##

      “现在开庭!”——“啪啪啪!”

      法庭里响过三声清脆的木质法槌,审判长宣布开始下一个案件的审理。

      陈子博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嘴角泛开淡淡嘲讽:“这么快就输了?”

      然后就看见从一边的门里走出来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宽松地大红色外套下延伸出两条细长的腿,像是风铃下的两条摆子。

      石,石清浅?

      她一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另一手拿着一条超市里最便宜的法式长棍,嘴像个碎纸机那样,咔嚓咔嚓地,没两分钟,那个长约半米的棍子面包就奇妙地消失了。

      可是这也输得太快了!

      子博站在走廊的另一端,远远看着她,照她的本事,何至于如此落魄?

      上午被赶出房子,下午输得这样惨,晚上还要露宿街头!难道和当年自己母亲的案子有关?陈家人真是赶尽杀绝,连一个小律师都不放过!

      这时就见从门里又走出来一个光头中年大叔,他把毛线帽子往头上一带,用手仔细把帽檐弄服帖了。

      “爸爸!”一声带着哭腔的女娃娃音从法庭的门里冲出来,就见着一个女孩扑进那男人的怀里。

      陈子博把晃晃脑袋上银色的头发,准备转身离去。这时就听见背后是感激涕零的一声声:“谢谢!石律师!谢谢!呜呜呜……”

      赢了?

      陈子博狐疑地把头机械地回过去,几乎要把自己的脖子拗断。

      石清浅一脸疲倦,把脑袋上的皮筋扯下来,用手对着消防栓的玻璃顺了顺头发,朝向她拼命道谢的父女二人摆摆手,然后拎着那个褪色的蓝色双肩包,直径走向楼梯口。

      走廊的另一侧窗口,一个男人身高一米八,两条大长腿外罩熨得极妥帖的黑色西装裤,脚下瞪着光亮的牛皮鞋,上身修身又有型的西装把窄腰衬托地更加性感。

      他背对着陈子波站在窗口吸着烟,细细的烟氤氲在他清俊的脸侧,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女人的背影。他把烟随手往旁边的垃圾桶里按灭,然后快步走上去拉住她的手:“清浅,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石清浅一抬头,对上他幽深的眸子,目光轻轻如微风中的烛火,轻轻摇曳着。

      “正宇”的皇太孙,陈泰宇,清水出芙蓉般的翩翩公子,上海市内首屈一指的金牌律师。

      女人低下头,侧身,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摸摸从他掌中抽出,偏头躲避了他的目光,拒绝得很直接:“我刚刚吃过了,你不是也看到了么。”

      “石律师今天表现让我真心又惊又喜,竟然我把想说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剑剑往着要害戳!”男人磁性性感的声音在这个有些阴暗的走廊里轻轻震动着。窗外还在飘着细细的雨,裹挟着湿冷的气息,偶尔挂进一点来。

      石清浅目光一黯: “哪里比不上陈律师随机应变力挽狂澜,最后居然让原告撤诉私了。”她一脸没精神的样子,背着包转身走下楼梯,脚步很轻很轻,背影冷淡到极点,粉红色发白的小熊发射着走廊顶端的灯光,一闪一闪,闪进陈子博眼里,四年来的梦里,都有那么一个粉红色的小熊,在他眼前左右摇摆着。

      另一头,陈泰宇扶着楼梯扶手的手慢慢握紧,关节发白,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在飞速往下坠落,落得很低很低,低进阴冷漆黑的地方,头上那唯一的一线阳光在慢慢变细、变暗,随着她的背影一起远离他。

      “清浅!”陈泰宇抢了几步上前,紧紧抓住了石清浅的手腕,快步向前直走。

      “泰宇!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放开我!”

      她挣脱着,踉踉跄跄被他拽着直径来到白色的凌志前。他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稳稳按进车里,皱着眉,冷冷道:“我只是想把你送回家而已。”

      陈泰语弯下腰帮她系好安全带,侧脸停在她鼻尖前,定定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忽然停住了。“你身上的衣服哪里来的?”他撇过脸来,直直看她的眼睛,鼻尖擦着鼻尖,然后垂下眼眸,默默看着她发白的嘴唇,慢慢凑过去。

      “泰宇!”她低头,手不带一丝犹豫地抵住他的胸膛。

      “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不行!”

      “你这样不给人任何理由地就拒绝,不觉得自己很残忍么?我说过我是认真喜欢你的,没有耍弄你的意思。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在‘正宇’呆了那么久,不就不信你不知道!之前你辞职的事情,是不是我爷爷逼你的?是的话你就来告诉我啊!别这样一下子就消失三个月!要不是这一次我碰上你的案子,你还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叫着,寒冷的空气似乎在急速升温,带着恨与爱的火焰,在微雨中忽明忽灭。石清浅撇过头去,紧紧皱着眉头,重复刚才的话:“理由就是我!我,不行!”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躲避而起身,反而微微前倾,原本车内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逼仄。

      女人闭上眼睛,面容依旧苍白、冰冷,平静中缓缓开口:“泰宇,不是因为你爷爷,你没有必要去责怪谁,要责怪,你就责怪我好了,辞职信没有谁逼我写,是我自己写的。我说过,我们到此为止,不要去问原因,你只要知道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明白?”

      “是‘不能’还是‘不愿意’?”陈泰语依旧没有放弃,逐字逐句地排查她那怕一点点破绽,来证明她其实是爱他的。越来越炽热的鼻息扫在她脸上,可她仍旧闭着眼睛,睫毛微微差动了一下。

      “不要在做徒劳的事情,泰宇。今天你当着你的客户这样拉我的手,可以么?你今天让他们多掏了几十万。”

      “你在关心我。”他肯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

      石清浅悠悠吐着气,声音渐渐小下去,最后缓缓睁开眼,歪头将冰冷的唇慢慢贴上的他的面颊,轻碰一下,随即离开,“满意了么,到此为止吧。”

      含苞待放的粉色樱花那般微微笑笑,笑得一丝眷恋都没有,空洞的眸子仿佛失去了一切温度。

      泰宇陈泰语默默握紧了拳头,忍住胸腔中快要炸裂的东西,恢复了一脸平静,优雅从容地起身,“我就送你回家。”然后啪地一声关上车门。

      陈子博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一切,眸子里透着看不清的晦涩,雨仍然细细密密飘着,不大,但是时间长了,能湿了衣服,被风一吹,寒进最里面。他在雨里慢慢骑着,嘴唇被冻得发紫,睫毛上落满了一层水珠。

      马路上华灯初上,五颜六色的灯光在眼见渐渐混杂变换着。不论是闷热到让人眩晕的夏夜,还是冷风刺骨的冬天,它们一直那样不带任何感情地哗众取宠地闪着,从他眼侧飞速向后滑过。

      它们从来不是给囊中羞涩的人准备的,这里的热情和微笑,是最真实的,带着利益牵扯的东西,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恒久的。

      出了华丽璀璨的CBD,路边的玻璃幕墙和大理石铺就的大厅,渐渐变成四五层的小高层,偶尔遇上路面上漂着油花的污水,蜿蜿蜒蜒从路边的破旧的店面边流淌到路中央。

      到了快要城郊的地方,低矮的房屋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参差不齐如犬牙,藏污纳垢、丑陋不堪。这是一片江边的丘陵地带,蜿蜒曲折的小巷子仿佛迷宫,可是在艰难中麻木而顽强的人们,总可以轻松熟稔地在里面自如来去穿梭。

      汽车到了这里基本就没法再进去了,远远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林肯停在巷口。陈子博曲指拉紧刹车,接着便见到石清浅表情漠然地从那车上下来,手上还拿着COSTA的纸袋。

      车上的老人头发花白,脸上的严峻得没有一点恻隐和同情的脸,与同六年前那个举起棍子打掉亲生孙子手上酒杯的样子无异。

      老者闭上眼睛,抬手轻轻挥了两下,轮胎滚过路面的水坑,泥水被捡起老高,喷在车边僵直站立的石清浅身上。

      她没有任何反应,默默看着车子远远开走,才慢慢走进巷子。

      陈子博轻叹一声,长脚轻巧地一蹬地,车子飙出去几米。

      “哟!好巧。”

      刺耳的一声刹车,他准准停在她身边,探身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纸袋。

      石清浅有些慌张地把纸袋向身后一藏,从嘴角挤出一点勉强的笑容,柔声道:“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得有点脏。”她低头看看身上的泥点,想用手搓掉,一脸抱歉。

      陈子博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然后朝她眨眨眼睛,歪头看着她的面色,问她:“要上来么?爷带你一段。”

      石清浅看了看他后面,运动型的跑车,没有后座的,扑哧一笑:“你耍我呢!”

      陈子博歪嘴邪邪一笑,指指前面的横杆,“爷说这里。”

      “搞什么!”她更加不理会他,直接往前走了。

      陈子博跟着她的脚步,慢慢稳稳地在她身边骑着车,捎带着有些耍无赖的口气道:“做个交易怎样?你坐到前面,爷今晚勉为其难让你在我房间呆一晚上?”

      “你占我便宜?”石清浅侧脸看了眼他漂亮的脸蛋,嘴角是没有温度的浅浅的笑,没有生气的样子。

      “对,占你便宜。”

      “嗯——”石清浅偏头看了看天,最后点点头,不过比划了两下,不知道要怎么坐上去。

      陈子博见状,伸手搭在她腰间,十跟郁葱般的手指紧紧箍住她,轻巧向上一提,将她正正好好放在自己的横杆上,然后俯身挡住龙头,下巴嵌在她颈窝里,故意放慢速度,缓缓踩着踏板。

      “你叫什么名字?”他沉声在她耳侧问道,知道她名字,不过借机让她谈谈自己罢了。

      “我?我们能不能不要相互了解?”她冷淡得不是一点点,拒绝得如此干脆。

      “为什么……因为爷有点穷?”

      “准确的说很穷,那个虽然是问题,但是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那为什么?刚才见你从一辆很高级的轿车上下来。”

      “你看到了?嗯,对,我刚从那上面下来。”

      “未来的老公公威胁家警告,外加给分手费?”

      “这你管不着,我说过,我们还是不要相互了解的好。”

      “那你总得告诉爷你叫什么,不然我不能一直叫你‘喂’什么的。”他的轻轻侧头,唇尖时不时碰着她的白得几乎透明的耳廓,看着它不动声色地变红,好像很有趣似得。

      “小浅,你可以这么叫我,你呢?”

      “小浅……”

      他唇角微提,眼眸里流出一丝温柔,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气人:“叫声亲爱的试试?”

      石清浅轻轻噗嗤笑出声:“你又占我便宜!”

      “对,我又占你便宜。快点,叫声亲爱的试试。”车已经起到了楼下,他长腿撑着地,两手还撑在她两侧,没有放开的意思。

      石清浅无奈,张口:“亲爱的……”

      他似乎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心里想着她刚才在车里吻陈泰宇的样子,脑袋里就恨得嗡嗡作响、滋滋冒烟,于是身体更加前倾一些,把脸往前凑了点,面颊贴过去,得寸进尺地道:“这里,给香一个。”

      “要的太多了。”她不动。

      “让你住到你想走为止?”

      石清浅呵呵一笑,当他在讲笑话,问他:“你家可以养狗么?”

      “嗯?”一句话问得陈子博摸不着头脑,“爷自己的屋子,想养的话谁管得着爷?

      “那就好,你就当收养了只流浪狗,现在被一只小狗亲了。别想其它的。”然后凑过去用唇尖碰了他冰冰凉凉的面颊一下。

      陈子博一时有些恍惚,直起腰让开身体,让她下车。

      “哪有人说自己是狗的?”

      她侧脸笑得凄然:“我倒宁愿可以做一只狗。”转过身去,快步走到屋檐下,踩上锈迹斑斑的铁质楼梯,“我连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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