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奔》金钓子

4、孩子

　　……
　　我看到一望无际的沙漠，金黄的沙子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令我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
　　前方慢慢浮现出一片黑压压的钢筋混凝土结构。那是科撒尔基地。
　　整个基地是一幢封闭的建筑，主要结构都在地下。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因为没有人告诉过我。
　　我的身体仿佛很轻，视野随着意念可以任意变换。我想看看基地的大门是否依然紧闭，景物便瞬间拉近。
　　我发现接近地面的最上层有一大群小孩子正在安静地吃饭，他们的勺子和碗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一个长头发小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乌黑的长发看上去非常柔软，此刻正仰着小脸从屋顶的天窗张望外面的天空，明亮的大眼睛因为兴奋而闪动着。我想，她看到的蓝天一定是四方的。
　　有人走进来，带领着孩子们离开食堂，我跟随而去。
　　孩子们乘坐电梯缓慢深入地下，走过狭长幽闭的走廊和一道又一道厚重的密码门，进入冰冷的实验室。实验室的墙面光亮得能映出人的影子，白炽灯将密闭的空间照得通亮。我知道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顺利通过实验，每一次走进这里都意味着有人将要离开。
　　一个声音传来，“盼晴的头发真漂亮，像绸缎一样光滑。”
　　场景突然转到一间大房子，四周整齐地摆放着几十张小床，一个中年女子慈祥地抚摸着一个小女孩的长发。这里是孩子们休息的地方。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阿姨，什么是绸缎啊？”
　　中年女子微笑着，“你摸摸自己的头发就知道了。”
　　小女孩好奇地摸了摸自己乌黑的头发，欣喜地跳跃着。然后其他小朋友们都凑了过来，吵吵嚷嚷地要看看什么是绸缎。
　　中年女子让大家围成圆圈，一个个地伸出小手去感受一下那个叫做绸缎的奇异东西。
　　有个穿着干净衣服的漂亮小男孩偷偷从门外向里面张望，明明很想跟大家一起玩，却偏偏倔强地站在门外。
　　小女孩看到了他，穿过人群跑到门口，笑眯眯地凑到他面前，“你想摸一下吗？”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头发，然后非常专注地拾起一撮发丝，认真地看它滑过自己的手指尖。我想看看是什么吸引了小男孩的注意力，那乌黑的发尾便在我眼前迅速放大，直到充满了我整个视野。
　　黑暗中传来焦急的声音。“阿姨，不要剪盼晴的头发，阿姨！”
　　周围又明亮起来，我看到小孩子们顶着一个个小平头围成圈，不断可怜地哀求着坐在中央的中年女子，刚才那个小女孩正安静地围着白围裙坐在中年女子面前。
　　“乖，监察大人下了命令，你们要听话知道吗？”中年女子无奈地拿起剪子，那些柔软的发丝轻轻飘落。
　　漂亮的小男孩又偷偷从窗户向里面张望，小女孩扭头给他做了个鬼脸，小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
　　当小女孩乌黑的长发变成小平头后，小男孩帮她把那些美丽的头发藏到了被子的夹层里。
　　小女孩笑盈盈地告诉小男孩，“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小女孩笑得无比开心，那笑容仿佛充满阳光，将周围照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有哭声。
　　“阿姨！呜呜呜……阿姨走了，呜呜呜……”
　　我知道是那个中年女子和一个叫霜的孩子被带走了，因为霜问阿姨他们可不可以叫他妈妈，这些话被监察听到了，他就把他们都带走了。离开基地的人从没有回来过，所以一屋子的小朋友们都在哭着，不过小女孩没有掉眼泪，她抱着那个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她一直那么坐着，仿佛睡着了一样，谁叫她都听不到。但我知道后来她还是醒了，不过她再也不愿意照镜子了，她不再爱说话，不再笑，而她开始喜欢逃跑。
　　后来那个漂亮的小男孩也走了，他走的好突然，他说他叫杜御生，然后他就消失了。
　　……镜子，一面圆形的镜子慢慢浮现在我眼前，那是阿姨被带走的前一天送给盼晴的。我伸手想要抓住它，它却突然自己裂开了。镜面随着裂纹破裂成无数小碎片，无声地飘浮在空中。每一块碎片都映着一个孩子的脸，那是经过层层筛选最终留下的三十个孩子，他们或流泪，或表情痛苦。
　　一块碎片慢慢靠近，我发现了盼晴正飞快地奔跑在大草原上。她在逃跑。她没有成功。监察开始惩罚她，还有那些测试不合格的孩子们。烈日下他们在沙漠中跋涉，汗如雨下，监察在监控室监视着这一切，他斜靠在他那张宽大的躺椅里，面无表情。
　　三十个孩子？不，不再是三十，受不了的孩子开始死去，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替代了他们，保持着三十这个数字。只是新来的孩子们像监察一样的冷漠，而且他们没有编号。
　　盼晴惊喜地发现有个新来的男生非常眼熟，他似乎有了些变化，以至于她不能确定他真的就是杜御生。她走上前问他的名字，他那狭长的眼睛映出了她的影子，却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欣喜。她在影子中发现自己也有了变化，她正在担心对方是否会认不出自己，而他却说他叫顾畅翔，然后那成为他们唯一的一次交谈。
　　……
　　一片漆黑，慢慢浮现一个圆形，收缩，放大，是谁的眼睛！
　　又亮了一些，一个温和的男孩声音，“我叫杜御生。”那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喜悦漫溢而出。
　　是御生？你没有死？我有一些惊喜，努力想要看清楚那许久不见的温暖表情，可温度突然开始冷却，那眼神慢慢冷漠起来。
　　不对。心里有声音响起，他不是御生，他是畅翔！
　　那眼神越发凛冽，仇恨充斥在瞳孔之间，似乎有火焰就要从漆黑中疯狂而出，发生了什么？背上突然一阵清晰的疼痛，是谁在用针刺我？
　　我感到自己正在奋力挣扎着，可手脚根本无法挣脱。有人持续不断地在我背上刺着什么，随着每一次的针尖落下都引起全身肌肉的一次极度紧张。
　　“放开我！”那竟然是我的声音，是愤怒的吼声。
　　“你不是记不住吗？我帮你！”冰冷的回应，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疼痛。
　　……

　　“唔。”我睁开眼，头部一阵剧痛袭来。原来是一场梦，我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