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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长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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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白炽灯直射我的双眼,一时间我的眼睛竟无法适应这强烈的灯光。我躺在一张床上,头部疼痛剧烈,我想用手揉一下太阳穴,抬手才发现有许多管线正连接在我身上。我又回到实验室了吗?可是基地的实验室全部设在地下,从面前那扇窗户射进的阳光明确地告诉我不可能在基地。那我在哪里?
 有两个男人走到我面前,他们没有穿白大褂,我看着他们帮我取下身上的电极,动作有条不紊,我确定我们不认识。这里不是实验室,四周的仪器倒更像是监护设施,等头上的连接装置被取下后,我扶着床沿缓慢起身,全身有种无力感。
 我不是被城捅了一刀吗?怎么胸前像没有受伤的样子,除了头部一直痛着。
 有黑色的柔软物体从肩头滑下,我低头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已经长到腰间了!长发从肩头垂下,不知道我之前的迷彩服去哪了,现在头发乌黑的色泽与身上的白色连衣裙形成强烈对比。头发突然从短寸长到现在的长度,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门倏地被推开,有人走进屋来,是畅翔。我对此刻的局面有些不解。畅翔穿着一件紫色衬衫,身后跟着一个拿着个黑色小仪器的金发女子。那女子的金发只有下巴长短,右侧整齐而服贴地勾在耳后,她的鼻子精巧别致,嘴唇鲜红娇艳,淡蓝色小毛衣显出柔软的腰肢,紧身长裤勾勒出双腿的迷人线条。我觉得她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她是谁。
 畅翔进屋一言不发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金发女子走到床边,打开手里那个东西的开关,若无其事地问道,“知道自己是谁吗?”她说话的时候眼睫毛像蒲扇般扇动了一下。
 “我?”我惊奇地看着她。
 她没有抬头,“你叫盼晴或者18317。知道自己的多大了吗?”
 “多大?”我更加疑惑了。
 “23。知道杜御生是谁吗?”
 御生我当然知道是谁,只是,23?那中间的三年去哪了?我吃惊地望向畅翔,骤然发现他与我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有些不同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同,但我能看出他此刻正隐忍怒火望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畅翔,发生了什么事情?”
 畅翔的表情忽然有些惊讶,站起来迅速走到我面前问,“你叫我什么?”
 “畅翔。”我茫然地重复。
 他的眼睛直直盯着我,急迫地追问,“你还记得什么?”
 “什么都记得。”我答道。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很好。”他说。然后忽然伸出右手抓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拽下床,拖着朝门外走去。我没有穿鞋,只能赤脚快步走在冰凉的地面上。出门直走,我发现我刚才是在走廊尽头的房间,而这里应该什么人的住宅。除了小时候阿姨讲给大家听的故事,我对这个外面社会的认知都是后来从课程中学习到的,因此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一切不禁有些兴奋——不论如何我已经离开基地了。
 走廊上悬挂的华丽水晶吊灯和地上柔软的羊绒地毯显示着主人的身份,但四壁却突兀地雪白干净,没有任何的装饰品,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垂手低头等我们走过,以示他们的恭敬。我听到身后紧跟着的急促高跟鞋声,应该是那个金发女子跟来了。顺着蜿蜒的楼梯来到一楼大厅一侧的房间,我发现里面竟然是个灵堂。
 灵堂上安静地摆放着两副黑色棺木,一副摆在灵堂正中,另一副却奇怪地摆在五六米之远的角落,几个穿白衣的人俯首跪拜在灵堂四周。
 畅翔的声音有点低沉,“说,为什么要杀他?”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感觉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然后我就猛地失重向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长发瀑布般地散了下来。
 畅翔的音调高了起来,“我再问最后一遍,为什么要杀他?”
 我抬头发现面前案几上只有一幅人像,而那黑色相框里有个男人正严肃地看着我。我的脊背一阵发麻——畅翔,死了?
 回头吃惊地看着身后这个人,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魂!那他是谁?面前的人正死死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仇恨,忽然间我明白了,难怪刚才我会觉得他与之前有些不同,他是杜御生!他没有死!
 没想到我和御生的再次重逢会是这个样子,我想他应该在等我的解释,可是我昏迷前畅翔还活着,醒来我就突然成了杀害他的凶手,我又何尝不希望有人来给我解释一下。畅翔死了,这个念头令我心里奇怪地一阵空虚,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一个巴掌打断了我的话,我的左脸火辣辣的。金发女子像是怕刚才那一下弄脏了她的手,站在我面前翻转自己的右手仔细检查着。
 我站起身,尽力压抑自己的怒火,“这一巴掌我不跟你计较,但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发女子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凑到我耳边,看似在耳语,那声音却足够屋里所有的人听到,“你杀了他,然后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喂老鹰,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了这个……”她说着走到灵堂正中那副棺木边按下一个按钮,倏地一下棺盖打开,一阵白气从里面冒出,示意着棺木内部的低温。
 我疑惑地走近,只看了一眼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那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低温已将尸身冻硬,面部血肉模糊,形状恐怖,却因僵硬而维持着畸形的形状,眼珠鼻子嘴唇不翼而飞,只留下五个黑洞,身上大块的肉被剜去,暴露出下面的白骨,躯干被掏空,仍有碎肉丝丝连连,周身残留的血迹显示着尸体主人死时鲜血淋淋的惨状……
 我闭上眼不忍再看,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这般惨死,心里异常不是滋味,“是谁这么残忍?”
 “不就是你吗?怎么自己也觉得有些受不了,所以干脆来个失忆,把什么都忘记算了?”金发女子全然嘲讽的语气。
 “这不可能是我干的!”我睁开眼怒吼道。
 “有人亲眼看到了,你还要狡辩?”
 “麦祺,够了!”御生制止了麦祺。我看到他额上的青筋暴起,拳头握的咯吱作响,而那麦祺则听话地退到他身后。
 愤怒恐惧与空虚难过的感觉激烈交杂着,我满脑子全是疑问,头部剧烈地疼痛起来。是谁杀了畅翔?真的是我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竟然这么残忍?不可能,不可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真的昏迷了三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
 “杜先生,你看这里,”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她的大脑右叶还有淤血没散尽。”
 “这么说她有可能只恢复了部分记忆?”麦祺的声音。
 “知道了,把她送到下面去。”是御生。
 一片安静,然后有人开始搬动我。
 ……
 阿姨,我又见到御生了,不过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会温暖地笑的小男孩了。
 阿姨,跟御生很相像的男生死了,死得很惨,我很难过。他们说人是我杀的,你信吗?
 阿姨,我的镜子碎了,我看到了你留给我的秘密,我现在已经离开基地了,下一面镜子在哪里?
 阿姨,我突然好冷,你像以前那样抱抱我好吗?真的好冷……
 
 好冷。我哆嗦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四周一片压抑的黑暗,刺骨的寒气从漆黑中慢慢涌出。我想坐起身来,头却重重撞到上方一个坚硬的物体上。伸手四处一摸,我猛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仅容一个人躺下。难道……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如果没有猜错,我正躺在灵堂的第二副棺木里!之所以在角落摆放一副空棺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要我这个杀人凶手陪葬!我为这个念头打了第三个哆嗦。
 看来他们是打算冻死我,身上单薄的裙子根本没有御寒能力,我在黑暗中慢慢摸索,试图寻找一线生机。这棺材外面看是木制的,内壁却是紧密厚实的金属结构,这么做一定是为了这个冷气系统,同时也使我无法从内部逃脱。尝试打开棺盖失败后,我开始寻找进冷气的通风口。很快在靠近头部的一半侧壁上找到了两个小洞,全部只有食指粗细,我分别用两只手堵住它们,再继续用腿的感觉寻找其他的风口。
 我的计划是找到全部通气口,同时把它们堵起来。空间狭小,越冷皮肤的感觉就越迟钝,因此寻找下面一半多费了一些功夫,在我堵住洞口的手指失去知觉前忽然发现周围的温度已经不再下降,看来这里只有两个通气口。于是我不再寻找,开始安静地等待。
 密闭的空间里氧气有限的,所以到底是我先因为失去风口而窒息,还是冷气系统因为失去风口而发生故障,这是能否成功的关键。我屏气凝神,尽量减少氧气的消耗。时间慢慢流失,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恍惚,忽然倏地一声,棺盖自动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