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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千君径9-11 ...

  •   9,重阳历劫
      孟千月出了皇宫,才发现自己举目无亲,依然是个无家可归之人,怨恨渐渐吞噬着她的心,她开始厌恶自己,厌恶这一切。汴京街头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车马声、吆喝声、争吵声此起彼伏。一身灰布长衫的道士,举着一个幡迎面走来,上面写着“天下第一神算”。
      “姑娘,可有兴趣算上一卦。”
      孟千月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道士靠近身子,以手掩嘴道:“姑娘虽然无母仪天下之命,尔子却有九五之尊之格。”
      孟千月冷哼道:“天下第一神棍。”
      “错,在下不叫神棍。”道士嘻笑道,“在下王钦若,字定国,江南新余人氏,知天理,懂易经,与姑娘并非第一次相见。”
      见孟千月一脸错愕,王钦若继续道:“大相国寺前《呈寇公》,卖风筝之人,你可曾记得?”
      虽然当日情势危急,孟千月没有多想,却隐约还记得那天也曾疑惑过一小贩怎么就生得那么气宇轩昂。而且连名字都很熟悉,江南新余?顾盼之际,孟千月突然想到:“你可认识云径?”
      “何止认得,他小时候和我是同窗好友,后来云家搬去了洛阳,他还写信与我,说要定居江南。今日我来汴京,就是为他办事去的。”王钦若戏谑道,“莫非姑娘是他的红颜知己?”
      “你别胡说,我和他没关系。”想到云径的无情,孟千月一口否决道。
      王钦若哈哈大笑,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哦?那你是喜欢寇准那个奸诈小人喽?”
      “不许你污蔑准哥哥!”孟千月从小到大到只听到人称寇准善诗能文,少年折桂,还是头一回有人形容他是奸诈小人的。
      王钦若振振有词:“若非当年寇准害我,今日为相的就应该是我王钦若!”
      孟千月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准哥哥为人正直,他怎么害你了?”
      王钦若喋喋不休:“我就是遇人不淑,上京赶考时遇到这个奸邪险伪之人,看他家境贫寒,借他盘缠,后来我发烧,病得起不了床,他嫉妒我的才华,怕对他造成威胁,就独自一人去参加考试了。”
      孟千月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如美玉莹光:“他寒窗苦读十年,不走就错过了考期,再说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他没有给你请大夫吗?”
      王钦若忿忿不平:“说到就来气,故意给我请了个庸医,治了我整整五天都没见好!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这应该……不能怪他吧……你真的很不讲理啊。”孟千月相当地无语。
      “算了,你这么偏帮于他,我懒得理你。”王钦若边说边脱下道士装,里面居然是一身僧人打扮,“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后会有期。”
      孟千月看得目瞪口呆:“神棍,你又装小贩,又扮道士,现在又装神弄鬼!”
      “你不知道当今皇上迷信相术吗?你等着,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你会看到我出人头地,总有一天比寇准更有权有势。”王钦若说罢,在脸上又粘了两撇白色胡子,向着皇宫方向走去。
      宫门口,大太监王继恩前来恭迎,宋太宗赵炅隆重其事地命他为诸子看相, 王钦若看了几个皇子,奏告说:“我遍观诸王,命都不及襄王。”
      太宗说:“从何得知他的命最好”
      王钦若从容自信,娓娓道来:“我刚才审视了诸皇子身边之人,唯有襄王的手下都具有出相入将的资质和气度。仆人尚且如此,他的主人自然更高贵了。”
      太宗非常欣赏地笑道:“此僧人够胆识,敢直言进谏,面对太子不阿谀奉承。”
      王钦若一本正经道:“本仙人从不打妄语,天意如此。”
      自从太宗听了僧人之言,对云径更加器重,经常让他参与朝内大小事宜,云径对刘环珈的思念之情愈深,重阳节太子府遍请诸王,大摆酒宴,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空气中到处充斥着寒冷和干燥,似乎是万物凋零的开始。云径一进太子府,顾不得请安,立马命令丁易晓潜去后院打探刘环珈的住处。赵元佐对他虽存有敌意,大庭广众之下也保持了虚礼。
      席间,美酒佳人,觥筹交错,锦衣华服的人们互相吹捧。一位肤光胜雪的绝色丽人为云径献酒后回到主席侧旁站立,赵元佐喝道:“跪下!”随即砍下了她皓肤如玉的双手,道:“服侍了贱人之手,留下还有何用!”
      丽人血如柱喷,痛得昏厥过去,众人吓得皆不敢接近云径。正好云径借机离开,摸到后院,按丁易晓打探的路线,终于找到了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人,一时悲喜交加,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道是:“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刘环珈瑰姿艳逸,声音微颤:“景色依旧,物是人非。何必再执着过去,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言语间格外凄凉,甚至不敢抬头正视,转身欲走。
      云径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刘环珈的手:“你忘了答应我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千辛万苦,历经生死,做了那么多事,都只是为了带你走。”
      寒风呼呼的吹着,吹到脸上如同刀割一样疼,似乎连空气都要被凝结。
      刘环珈挣脱云径:“放手,痛……我只想躲在安静的角落里,看着你幸福。”
      云径挽起刘环珈的袖口,发现两臂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又怒又怜:“赵元佐这个衣冠禽兽,他打你!”
      “我不痛。我想起你就不痛。”刘环珈泪水夺眶而出,她痛的是心,“今生今世有过与你的回忆,我就心满意足了。”
      屋外突临一阵深秋的晚风,有点稀落,带着浓郁的桂花飘落,终归尘土。也许人生就如风中的影子,注定漂浮在天地间。
      云径怒不可遏:“我不会放过他的!我现在就带你走。”
      “那我的家人呢?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们了,之前出逃他们已经为我受了不少苦了,而且我已经是赵元佐的妻子,我配不上你,你忘了我,你我今生无缘,不要再辜负了千月。”
      “孟千月是不会像你一样认命的。而且至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不可以那么轻易放弃了我!如果没有你,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刘环珈低头饮泣:“赵元佐生性残忍,左右侍从稍有过错,他就弯弓射死,我真的很怕,很怕……”
      “别怕。”云径搂着刘环珈酥软消瘦的身子,“只要你再等我一个月,我安排好一切,就能救你离开这里了。你一定要等我!”
      “我等你。”刘环珈依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等我来接你。”云径把刘环珈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搓了又搓,依依不舍地离别。
      曲终人散,府内依然灯火通明,喝的醉意熏熏的赵元佐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他颠颠撞撞地向刘环珈寝殿走去。进门后,立马举起自己的夜光杯一饮而尽,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语无伦次:“刘妃,今天你为何不出席陪我!难道你怕见到他?”
      刘环珈噤若寒蝉:“太子殿下,妾身抱恙,你是知道的。”
      赵元佐拦腰拥住刘环珈,扬起手指抬高她的脸,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满酒精味道的唇紧紧压迫她,极具占有欲。刘环珈迟疑地闪烁着,惹得赵元佐立即怒火中烧,将刘环珈反手绑了起来,猛扇了两巴掌。
      “没有一个真心的!”赵元佐酒意正盛,猛地将杯子摔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来人哪,把宫中姬妾们统统关起来,放火烧宫。”
      火似蛟龙般肆意飘舞着,风成了它最好的帮凶,狰狞而邪恶的目光映红了整片天空,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太子府,熊熊燃烧的焰火中,此起彼落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
      太宗皇帝原来就听说赵元佐暴戾恣睢,听到太监传报,赵炅气不打从一处来,猛拍御书案:“这太子像野兽一般。废了他,废了他!我要另立太子!”
      赵炅召见寇准,屏退左右侍卫,悄声问道:“爱卿帮朕解个难题如何?”
      寇准微笑道:“陛下尽管说来。”
      赵炅忙说:“东宫太子破坏王法,早晚会像桀纣那样凶恶,我想废了他。但东宫有不少兵将,万一不慎,我怕引起宫内大乱。”
      寇准轻松地一笑,献上一计道:“三天之后上午,请陛下令东宫太子去祖庙举行托节仪式,让他带左右侍从一同前往。如此这般……废除太子,尽管只用一个太监之力,马到成功。

      10,真相大白
      几只鸦雀停留在襄王府屋檐,角落的蜘蛛网随风坠落,云径头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顷刻消逝,无论如何伤痛欲绝,都不能轮回半点。思念,在弹指一挥间占满心房,回忆,在心里最深处开始残落。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分成两份,和刘环珈白着头发,蹒跚地牵着手,看晚霞落尽。
      从前听人说蝴蝶飞不过沧海,是以为蝴蝶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原来不是蝴蝶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已没有了等待,现在云径才真正明白了蝴蝶的悲哀,仿佛心都停止了跳动。
      为了刘环珈,他不顾生死,谋取权势,因为那头有人在等待,他无所畏惧,而今,他孑然一生,盘旋在盛荣的皇城,却没有了前进了目标,幸福成了永远都触碰不到的遥远,落下帷幕。
      曾笑言,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曾许诺,要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中秋夜的那对惟妙惟肖的面人儿浮现在眼前。暮然回首,那人已不在灯火阑珊处。
      云径终于按耐不住怒气,失去了理智,翻箱倒柜寻得一把短刀,孤身冲向太子府,恨不得把赵元佐的骨头碾碎,杀气如一阵急风惊起一片鸦雀振翅向天,落下的翎羽回旋苍穹。丁易晓见事态不妙,赶忙带着一群侍卫尾随而去。
      太子府门外的守卫碍于云径身份,不敢多加阻挠,云径一路闯进赵元佐房中,那双冒着火的眼睛,像两柄利剑,直盯着面前那个人,他扬起了右手,抽出刀就砍了过去,一丝白光惊鸿一闪,赵元佐极为灵敏地一躲,一瞬间满头青丝披散开来,咬牙切齿道:“我是堂堂一国太子,未婚妻子跟别的男人跑了,难道我不应该追回来?”云径没有收手,更加凶狠地向他砍去,府内之人半晌回神,纷纷上前拦阻。
      云径神情逐渐黯淡下去,
      赵元佐阴沉沉地走到云径身边,将一条竹片递给他,眼神流露出一丝诡异:“你可以杀我,但是我不忍心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不想知道你真正的仇人是谁吗!”
      看着云径苦楚的神情,赵元佐忽视了生死攸关,反倒得意起来:“竹片的主人不只通风报信,在仁安殿时,主动找我说了你和刘妃过往的种种,她是故意激怒我,说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牢,有失太子的尊严,所以我每天都鞭打刘妃为乐,我就是要看到你们痛苦!”
      黑暗的深处,赵元佐若无其事地仰天大笑,令人毛骨悚然,时而嚣张,时而阴恻。
      天使与魔鬼就在一瞬间,屋内接近窒息的寂静。云径整个人像瘫软了一般,刀子咣当落地,丁易晓等人马上扶住云径,送回了襄王府。
      岁月会将所有曾经的美好,哪怕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抹杀的不留痕迹。云径躲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偷偷地看着窗外,双手紧握,青筋浮现,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一排血印。愤恨一点一点吞噬着孤寂,像一枚刺,在心头深深扎下,横亘生命的每一天。一股无法控制的怨怼在心里翻腾,渗透到他每滴血和每个细胞里,赵元佐和孟千月的影子在他眼前若隐若现,伸手触摸,任风肆虐,却满手是空,只有透骨凉意滑过指尖。
      三天后,赵元佐完全忘了放火烧宫之事,心花怒放带着大群侍卫,耀威扬武地奔向祖庙,却不想一声阴谋已经展开。
      东宫内一片空虚,太宗派去的人细细搜查起来。一番忙碌,搜出很多凶残的刑具,如割肉、挑筋、摘舌等物。赵元佐乘兴而归,太宗派来的太监和侍卫早在门口迎接他。面对一大堆被搜出的违法罪证,赵元佐只好低头认罪。
      当晚太宗降下圣旨,废了元佐的太子之位,朝野一片欢腾。
      寇准计废太子,又一次得到太宗的嘉许,授景灵宫使,同知枢密院事,直接参预北宋朝廷的军政大事,从此奠定了他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湛蓝的天空下,汴京城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这些天孟千月总是苏醒得特别早,眼皮不住地跳,遮不住满脸沉重的倦意。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平定,又开始笼罩在晨曦的折射中。门庭若市,却没有一扇门是为她而开的,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再留恋的理由了,也许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巍峨的城门口,一排侍卫尽职尽责地检查着每一个出城的行人。孟千月望着这些熟悉而陌生的人和事挥挥手,却不知何时身边跳出了一个人:“嗨,我说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王钦若?”孟千月见他衣着正常,有些不太习惯,“怎么不装神弄鬼了?”
      “原来你还记得我,小生深感荣幸啊。”王钦若一贯地油嘴滑舌。
      微风吹来,孟千月一袭纱裙随风起舞,飘渺淡雅:“你为何还在汴京?”
      “高调做人,低调行事,我一直住在这里,吸取教训,免得再遭人谄害,抱璞泣血,故早早地来候考,明日我必为宰相,今日是在体验民间疾苦。”王钦若说得眉飞色舞。
      “那你慢慢体验吧,我累了,不陪你了。”
      “你要去哪玩?”王钦若特别贫嘴,内心却很欣赏眼前这个聪慧的女子,“你不陪我,我可以陪你啊。”
      “我要回安乐镇,以前总觉得爹和二娘对我不好,在外太久,我才发现家是最温暖的地方。”孟千月脑海中浮现出和妹妹在一起无忧无虑的童年,十多年和二娘斗嘴的情景也变得那么温馨。
      “出城啊,那算了。等我过了这次京试,功成名就再找你吧。”王钦若转念一想,觉得不妥道,“我替你算过一卦,你日后是极贵之命,但是今日有难,不宜出城。”
      “所以才说你是神棍,不准啊!”孟千月秀目圆睁。
      “别让我听到准字,我讨厌这个字!”王钦若一脸厌恶,可见他对寇准嫌隙已深。
      “你又想诽谤准哥哥了,我走了!”孟千月知道一说到寇准,必然与他话不投机,转身向城门走去,王钦若忿然拂袖,往反方向而去。
      城门口的官差一再打量孟千月,神色不安,突然冲上来两个侍卫将她绑了起来,道:“她就是潜入襄王府的小贼,拿下送官。”
      孟千月让莫明其妙地带到了县衙,面阔三间,中间是明镜高悬,黑漆大门上是一个狰狞的兽头,坐在堂上之人威武有力:“襄王府也是你等鼠辈前去偷鸡摸狗的地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衙堂上设有一垂帘,隐约可见听政之人的轮廓,甚是熟悉。孟千月一直认为是抓错了人,只要辩解清楚就好,可是当想清楚垂帘背后的人影时就不抱希望了。她料着反正劫数难逃,就胡乱答话:“大人,你说襄王府里有鸡和狗,老鼠前去,与小人无关哪。”
      “你!你敢顶嘴,来人哪,刁民蔑视公堂,给我行刑!拶指!”
      几位差役将孟千月的手放入连着绳索的细棍中间,在两边用力收紧绳子,软骨嘎吱的声音,十指连心,疼得孟千月生不如死。
      “滋味如何?要不要加竹签!再不认罪就老虎凳、钉重镣大刑伺候!”
      孟千月望着堂上狰狞的面容,忍着锥心之痛道:“我要见你背后的人!让襄王出来!”
      差役们面面相觑,云径从帘后出来,宛若黑夜中的鹰,缓缓走向几乎昏厥的孟千月,似笑非笑地端起她惨白的脸,紧紧偎贴。这样子到底算什么?也许只是不想那么轻易要了她的命,让她好好活着,折磨至死才是更大的快乐。云径不愿多想,唇瓣轻扯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冷咧,抱起孟千月道:“备轿回府。”

      11,作茧自缚
      孟千月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富丽堂皇,从门框到墙面都是精雕细琢。几个宫女细心地照料着她,见她一醒立刻禀告了襄王。云径示意旁人退下,取出那片刻着他无限悲伤的竹片,静静地凝视床上的人的反应,他是多么希望她能否认,虽然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云径俯下身子,双手抚摸着她的脸,无视她的星眸微嗔,如暴风雨般猛烈地将唇凑了上去,温热地舌滑入口中,惩罚般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孟千月的心渐渐酸涩,双手被紧紧扣住,毫无退却的余地。她没有挣扎,痛苦的仰起头,怔怔地睁开双眼,爱情,有时候,是一件令人沉沦的事,所谓理智和决心,不过是可笑的自我安慰的话。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唇齿撞击在疼痛中燃烧灼热,粗暴地肆意蹂/躏,充满了侵略性,仿佛要将两个人融为一体,近得无法喘息,盈融许久的泪终于自眼角滑下……孟千月一阵撕裂的痛,下身还淌着鲜血,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第一次是被那么不加怜惜地夺去……
      清晨,云径闻着孟千月身上淡淡的香气,忍不住在她额头印上浅浅的一吻,心尖随着颤动。孟千月睁开眼睛,仓皇地抓着被子一角,蜷缩在角落里,只觉伤心、屈辱、痛恨忽然间一齐涌上心头,悲从中来,泣不可抑:“你可曾记得在洛阳娶过一个人,新婚那晚,你和别人出逃,扔下了她独守空房。”
      云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的光芒变得十分复杂,有些心慌意乱:“是你?”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满脸的泪痕涩涩地沿着两侧不住地流,流到脖子里,流到了胸口上。看到孟千月楚楚动人的模样,云径抬手去擦她的脸颊,眼泪又流到了他的手上,他的衣衫上。
      再多的眼泪不能掩饰罪恶,再大的痛苦不能偿还生命,云径告诫自己不要心软,就算曾有婚约,就算他先有负于她,都不能成为她借刀杀人的理由,眼前美丽的身躯里装的根本就是一个邪恶的魔鬼,是不值得原谅,也不需要原谅的,她一手建立了他远在天边的梦想,又一手摧毁了他近在眼前的幸福。如果要在无边的深渊中挣扎,悲凉的缝隙中穿梭,只要他痛苦十分,就要她痛苦百分。
      云径重重地按住孟千月的肩膀,目光变得锐利:“我心中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就是刘环珈。明媒正娶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家人。不管你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你蛇蝎心肠、凶残恶毒的本质。”
      孟千月整理着凌乱的衣衫,眼角余光目睹云径甩门而去,手指间的血痕清晰可见,云径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在她的胸口。如果回到当初,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选择同样的路,如今,她只想回家,她开始怀念门口的柳树垂枝,家中的灶头炊烟,哪怕是她曾经厌恶的二娘。
      孟千月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摸索着出府的路线,沿着回廊绕过南薰殿,就看到了正大门,鲜红的紫檀木雕刻着一龙一凤蜿蜒在两旁,把手亦是两个黄金做的圆环,门口四个挺拔的侍卫一丝不苟地在巡视,孟千月等了一会,不见有人交班,就想试试运气。她走到门口道:“襄王让我出府买些东西。”
      侍卫瞟了她一眼,训练有素地回答:“襄王有命,孟姑娘今日会想办法逃出王府,若敢走出大门一步,可以把腿打断。”
      孟千月冷不丁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悻悻然往回走。前门不通,可尝试偏门。她一路向东,走到一座假山附近,闻得前头有人,只得停下脚步躲在山后,听到的声音好是熟悉。
      “现在朝中大半以上的官员一致推崇许王赵元僖接任太子之位,他在宫中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何况这人内敛深沉,彬彬有礼,不比得赵元佐张扬,连太宗皇帝都称赞他可当大任。但太宗迷信,他对我上次伪装术士所说之事深信不疑,才有所迟疑立储。目前只有吕端和寇准没有表明立场,不过寇准迂腐,心里只有国家社稷,不轻易表态,吕端老谋深算,是在观望形势,伺机而动。”
      “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如果有了寇准和吕端的的支持,还怕他们不会主动示好,趋炎附势。”
      “你说得是有道理,但长幼有序,许王是二皇子,这些老匹夫可是很重视伦理纲常,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取得这两人的支持。况且朝中还有很多人对你的身世有所怀疑,连我这个多年好友都在纳闷你怎么就成了襄王。”
      “无论如何,我都要取得太子之位,所有害我的人,我都要他们千倍百倍还我,赵元佐,孟千月,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我要他们不得安宁,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自己的名字让念得那么忿然,孟千月不由得把头探了探,假山对面站着与云径说话之人原来是王钦若。
      “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云径愣道:“谁?”
      原来一脸严肃的王钦若突然嘻笑:“孟千月!”
      云径的目光转向别处,企图转移话题,却正好看到了探头之人,瞬间怒从心上起:“我要慢慢折磨她,让她失去一切,万劫不复。”
      “失去最珍贵的?名节?亲人?”王钦若调侃道,“如果是前者,我可以帮你。嘻嘻。你不会不舍得吧?”
      “不会!她越痛苦,我越快乐。”云径故意提高音量,表情变得冷酷而坚绝。

      日薄西山,太阳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当晚霞消退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微暗的昏黄拉下夜幕的一刻,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径的声音和外面的风一样刺骨:“来看看你的腿有没有被打断!”
      一脸倦怠的孟千月半卧在榻上,秀眸惺忪,却不失琼姿花貌,格外幽韵撩人。
      “你是在想怎么逃跑了吧?还是你觉得骗我这样的傻瓜很有满足感?”
      孟千月不想与他针锋相对,希望诚恳地解决问题,却更加激怒了他:“我没打算欺骗你什么,对于我犯的错,我愿意赎罪,只要你说。”
      “我没想好!”云径脸色铁青,“难道你跑到假山那边不是为了逃跑!你觉得你可以赎罪吗?你能让环儿起死回生吗!你欠我的,这辈子都……”
      跟在一旁的王钦若勾出如沐春风的笑意,眉眼弯弯地打断道:“你在生什么气啊!你是怕她离开你吧?”
      “没有。”云径否定的干脆迅速。
      王钦若更加乐不可支:“哈哈,我以前问她可是你的红颜知己,她也像你现在这般语气说,和你没半点关系。”
      云径斥道:“收起你不合时宜的笑,做你想做的事!”
      王钦若点点头,快步流星走到榻前,低下身子,脸越靠越近,孟千月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反射性地跳起,用力推开他,向门口跑去。王钦若从后面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头侧埋在她颈边摩挲,孟千月顿时陷入了恐慌,拼命地撞击,使劲地咬住了王钦若的手臂,王钦若痛得倒退了几步,孟千月一回头,又一个重重的耳光扇了过去。
      王钦若摸着脸上清晰的指印,极度地郁闷:“你刚刚不是还说愿意赎罪,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只是个神棍,还是个淫贼!”
      “我是淫贼,那他算什么!”王钦若非常不爽地指着云径。
      孟千月低下头,一时语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一幕,没有矜持,没有挣扎地轻易就范,所以才会让云径误会她是个可以随意欺凌之人。
      云径气自己气得牙痒痒,开始后悔自己的嘴硬,却不知如何制止眼前这一幕。好在王钦若是个审时度势的人,摊摊手道:“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去寻花问柳,逍遥似神仙,你们两个玩的游戏不适合我,太累了。”随后又在云径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怕代价太大。”
      王钦若大摇大摆地离开后,整个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半晌,两人都没有言语。云径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愧疚,想说句“对不起”,却又说不出口,只是伸手撩起孟千月散乱在脸颊的发髻。
      孟千月甩开云径的手,羞愤难消:“你就认定我举止轻浮,人尽可夫吗?”
      “你不是一直在投怀送抱吗!”云径每次脱口而出后总会懊恼不已,有时候他都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比起刘环珈的柔情似水,聪慧倔强的孟千月别有一番风情,总能不知不觉中牵动着他的每一处神经,“我给你机会赎罪,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好。”孟千月不假思索地答应。
      “第一件事,”云径热烈地吻着她的身子,从耳畔的碎发一直到领口,双手在她身后从上至下游走,打横抱起软玉温香,放到床上,去解衣带,“我要你……”
      也许是受王钦若轻薄,也许是气云径无义,孟千月死死抓着衣襟,反抗着踢了云径一脚,云径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强烈地想要她,用力地夹着她乱动乱踢的双脚,狠狠地撕开她的上衣,露出白皙的肌肤。孟千月扭过头,背后的疼痛一阵阵传来,云径环扣住她的双手,压了上去,却让孟千月咬得嘴唇渗出血丝。
      云径压抑心中的冲动停了下来,擦着唇边的血迹,攫住她的下颌道:“你是在和我装矜持?”
      “你把我当什么?”孟千月拉着衣衫遮挡着上身,仿佛在遮挡让践踏得体无完肤的自尊。
      “你就当我玩弄你!我也可以命令别的男人来玩弄你!”云径不屑地说。
      “那你给我个期限,放我走。”孟千月的心沥沥地滴着血,声音接近嘶哑,渐渐地绝望。
      “等有一天,我玩腻了你的身体,自然就会放你走。杀人不用偿命吗?现在只是你噩梦的开始,你将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云径言语间不带一丝温度,扯开孟千月仅存的一抹□□,肆无忌惮地搓揉着她姣好的身体,渐渐意乱情迷,直到搂抱着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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