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记》李小盐

3、凤吟楼的新老板

　　素吟是三天前来到苏凉城的。
　　凤吟楼的老板是个好人，专门给她拉了面白纱，避免她抛头露面，想不到却还是惹出了麻烦。所幸两位少侠相救，要不然后果真是无法想象。即便如此，明天又要如何呢？一个孤身女子，终究还是太扎眼了些。将来怎么办还需要细细盘算才行。
　　素吟忧心忡忡地睡了一觉，没想到第二天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莫含章那张笑容可掬的脸。
　　“要不要吃包子？新鲜出炉的肉包子！”莫含章换了一件银灰色条纹的西装，搭配红色领巾，高高提着一笼小肉包问。
　　素吟愣在那里，疑惑地问：“你……”
　　莫含章自来熟地走进房间，把那笼包子放在桌上，取出筷子递给她：“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素吟还是反应不过来，呆呆地接过筷子问：“莫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莫含章摆摆手：“别叫我莫少爷。你可以跟裕熙一样叫我的表字振英，也可以跟瑞忻一样叫我含章哥，实在不行你还可以连名带姓地叫我莫含章，只是千万千万不要叫我莫少爷。”
　　素吟被他说得一愣：“那可不行。我怎么好直呼你的名字？”
　　“怎么不好？我就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什么少爷，什么小姐，你通通不用管，当我是朋友就好。”莫含章拿过桌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说。
　　一个富家少爷，一个天涯孤女，之间的距离何止千里万里，又如何能够做朋友？素吟摇了摇头不再搭腔。
　　“素吟，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那个姑娘。在你面前，我可不是什么莫家少爷。我只是我，莫含章。我希望你也只把我当作莫含章而已。这是对我来说最大的尊重，也是我最渺小的心愿，你又怎么忍心不答应？”莫含章也不急着她的答复，说：“先吃早点，别放凉了。”
　　素吟点点头，夹过包子咬了一小口，扭头问莫含章：“你怎么不吃？”
　　莫含章用两只胳膊撑着脑袋，眼睛眨也不咋地看着素吟，得意地说：“我已经吃过了，现在看你吃就好。我惦记着一早给你送早点，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起来，所以天还不亮就先准备好了。”
　　“然后你就在门口等着么？”早起对于素吟来说只是平常事而已，对于莫含章这种富家子弟必然是个了不得的大事，也真难为他了。
　　“可不。”莫含章骄傲地看了素吟一眼，“不过也没什么，我就住在隔壁而已。”
　　这下素吟真得被惊到了：“你昨晚上住在凤吟楼？这，这怎么可能呢？而且我隔壁住的都有人啊！”
　　莫含章轻描淡写地说：“他们都搬走了。我好不容易住过来，当然希望离你近一些，于是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足够他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所有客栈随便挑了。”
　　这样的回答实在令人哭笑不得：“老板也同意了？”
　　“他不同意啊。我觉得他挺死脑筋的。”莫含章回答，“所以我就把凤吟楼整个儿买下来了。”他自作聪明地又补了一句：“现在我可是你的老板。”
　　这下素吟真的是无话可说了。莫含章得意地接着说：“我这是深谋远虑。你琵琶弹的好，曲子唱的好，人长的也好，万一再碰到昨天那等泼皮无赖可怎么办？所以，我决定，以后要做你的私人卫队队长，对你进行全方位保护。将来你在大厅里弹琵琶，一抬头就能看见我坐在二层，这样也心安一些，不是吗？”
　　这正说到素吟心中最忧虑的地方。再说什么已是多余，她能感受到莫含章那颗强烈想保护自己的心，于是郑重地对莫含章道：“谢谢。”
　　这句谢谢实在是弥足珍贵，莫含章心中的喜悦之情无以言表，看着素吟用过早餐，于是拿过琵琶，和她一起走出屋子。

　　出了房门，素吟问他：“你住哪一间？”
　　莫含章指着左边的屋子道：“我睡那间。”
　　素吟诧异地问：“右边那间的姐姐怎么也不见了？”
　　莫含章很简单地回答：“那间我一同征用了，用来放衣服。”
　　“那这一层其他客人呢？怎么走廊上面如此冷清？”
　　莫含章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我东西多，一个房间用来放书籍，一个房间用来放字画，几个房间用来放医疗器材，还要预备房间给下人们住。这一层本没有多少屋子，我就干脆全都征用了。这样你住着也清静。以前太鱼龙混杂了，不安全。”
　　素吟听完他的解释，哑口无言。
　　莫含章略有些心虚地说：“没办法，我本也不想这样少爷作派。刚刚还让你当我是朋友呢。只不过我要筹备在附近开家医馆，所以东西略微多了些。你可别恼我。”
　　听他这么说，也生不出气来。素吟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莫含章一同来到了大厅。

　　大厅台子上一早已经拉好了白纱。素吟抱着琵琶仍然坐在纱帘之内。不同的是，纱帘旁边多了几个彪形大汉。那是莫含章找来震慑众人的。
　　素吟调好音，弹奏起琵琶来。她今日唱的是一首江南小曲《子夜四时歌》。
　　“春风动春心，流目嘱山林。
　　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绿荑带长路，丹椒重紫茎。
　　流吹出郊外，共欢弄春英。
　　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
　　情人戏春月，窈窕曳罗裾。
　　妖冶颜荡骀，景色复多媚。
　　温风入南牖，织妇怀春意。
　　碧楼冥初月，罗绮垂新风。
　　含春未及歌，桂酒发清容。
　　杜鹃竹里鸣，梅花落满道。
　　燕女游春月，罗裳曳芳草。
　　朱光照绿苑，丹华粲罗星。
　　那能闺中绣，独无怀春情。
　　……”
　　莫含章坐在二楼雅间里，听着欢快的曲子，欣赏着弹琵琶的佳人，叫了几个小菜，一壶好酒，着实美哉。

　　至于筹建医馆，他倒也不是说说而已。一同留学归国的好友黄汐和骆志远早就跟莫含章通过电话，如今全都赶来凤吟楼商议医馆的筹建工作。
　　黄汐一下汽车就直奔二楼雅间：“振英兄，好久不见，杜克教授他们可都还好？”
　　莫含章见到他也极为高兴：“都好。他一直念叨你呢。你的研究做了一半就匆忙回国，实在可惜。那些实验现在已经移交给下一届的师弟继续进行。只是缺少了’黄疯子’，学校里冷清了不少。令堂的病情可有所缓和？”
　　黄汐闻言道：“家慈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只是实在对不起杜克教授，我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远游了，得在苏凉守着老人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教书匠而已。所以你说建医馆，我第一个举双手支持。这样就能在家乡好好一展生平所学，也能为父老乡亲们做点事情，毕竟能救一个是一个。”
　　莫含章摇头道：“我们建医馆不只是要治病救人，最重要的是要推行西医。几千年根深蒂固的旧观念不好打破，我们要做的是先行者。”
　　“正是如此！好一个’先行者’。”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来是骆志远也来了。他放下手中厚厚一叠材料，道：“在苏凉建立西医馆是我许久以前就有的想法，只可惜家里薄弱，再加上没有政府支持，所以一直难以实现。现在我们几个一起努力，就简单多了。这是我以前写的计划书，你们过来看看。”
　　黄汐拿过计划书，却不急着翻开：“振英兄，在我们研究计划书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向你打听一下那个姑娘？”
　　莫含章和骆志远一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素吟在认真地弹唱着小曲。有风恰好吹来，掀起了白纱的一角，少女如春花般明艳的侧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随即又隐在纱后。
　　骆志远也不由叹道：“奇怪，我们苏凉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女子？即便有白纱掩盖，那娉娉袅袅的姿态也着实吸引人。”
　　莫含章毫不客气地拿着计划书一左一右狠狠拍了下两人的脑袋：“我警告你们，绝不许胡乱打那个姑娘的主意。”
　　黄汐看他说得认真，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如此紧张一位姑娘可是见所未见。老实交代，究竟什么情况？”
　　莫含章摇一摇手中的计划书，满脸苦笑：“科学有险阻，苦战能征服。我现在可不光有一场苦战要打。”
　　当年学校里面他们几个都是华人科研社的社员。有前辈专门写了个“科研有险阻，苦战能征服”的横幅挂在科研设里面鼓励大家，所以社员之间便经常拿这句话相互打趣。如今此话一出口，黄汐和骆志远立刻明白他所指何意。
　　黄汐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相信你的实力。不过这方面你还是要听我的，爱情可不适合持久战，一定要不怕丢脸，敢于丢脸，攻其不备，一举拿下。祝你旗开得胜，早日抱得美人归。”
　　骆志远接口：“正所谓爱情事业双丰收。祝你心想事成，双喜盈门。”
　　莫含章听得高兴：“好啦！赶紧研究计划书吧！先整理一下我们都要做哪些事情。再好好分配一下各人的工作。”
　　一提起筹建医馆，几个年轻人就立刻忘记了别的事情。他们聊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医馆明天就拔地而起，好能一展身手。
　　如此这般，等他们商议完毕，已是红日西斜。黄汐、骆志远等人刚刚离开没多久，楚瑞同和楚瑞忻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