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似是故人来 ...
-
南城其实不是一个城，它只是D城下属的一个区，也许是因为它占据了D城南部三分之二的面积，因而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任平生就读的江南中学是南城三中之一，南城三中，分别是南城中学，江南中学和翰如中学。由于南城中学的高中部是全国重点大学的温床，家长们挤破了头也想让自己的孩子进南城，初升高，高再升高，一生就有了保障。
任平生，也许就应验了她的名字。她以一分之差与南城中学失之交臂，高不成，低不就，她拒绝了父母的好意，进了江南。
很多年后任平生想起人生中最初的一次重大选择，竟是藏不住的得意，命运还是善待她的，除去结局的颠沛，故事的开始是美好的。
她押对了宝，输了自己，却遇见了一个好少年，成就了一段好时光。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即使语文是任平生喜欢的为数不多的科目，但很多人大概不会知道任平生对语文青睐有加的原因，任平生喜欢语文是因为她不用付出很多却收效颇丰。
如果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谁愿意累死累活。说白了，人人都喜欢不劳而获。
所以此刻对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述如何成就一篇佳作的语文老师，任平生实在抵挡不住袭来的困意，偏偏是午后的第一节课，南城已经进入初夏，窗外的阳光懒懒散散地打在她的眼皮上，仿佛予她一臂之力，祝君好眠。
“平生，平生，平生，老娘给你讲个笑话！”
同桌故意压低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挠得平生的耳朵痒痒的。任平生的睡功瞬间就被破了。
平生刚进初二七班的时候其实是一个人坐的，后来之所以会跟……柳生烟同桌，完全就是个意外，至少对任平生是！说句题外话，柳生烟这人和她这名，可是离得不知是千里万里了，大概是她爸妈起名的时候走了神，起了个这么一个离题万里的名。老师看这柳生烟太闹腾，让她和谁坐都能和别人搭上话，影响了别人不说，还扰乱课堂纪律，再看这任平生平时不声不响，文文静静的，成绩又好，任是谁都会把他两调一块儿。就这样，平生告别了她一个人独坐的潇洒日子。
就这么个柳生烟，这会儿正跟平生说着她那段子，笑话本没什么好笑，可是生烟那夸张的语气再加上丰富的面部表情，何况又是上课，那种严肃的气氛下，越是想不笑就越是笑的控制不住自己。此时的平生早已是招架不住，节节败退，笑的震得桌子直晃，柳生烟一看平生这么给自己面子，索性整个人都靠到平生身上，两人笑的气都顺不过来了。
语文老师大约是看着这一桌人动静太大，有意要提个醒。
“任平生，你来总结下我刚刚说的议论文要有哪几个论证过程？”
平生虽说是和柳生烟笑着闹着，可老师这边讲的她也听着个大概，便也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准备好歹说上个两三点吧。
哪知道这柳生烟硬是不饶她，在下面压低了声音阴阳怪气地说“平生哪，我那故事的结局就是……哈哈哈……”
平生被她这么一逗，又想到了方才的种种，实在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想这怎么能行，这不上课呢么，赶紧屏气凝神，看向语文老师，可她越是要憋就越憋不住，语文老师的脸不知怎的一下幻化成柳如烟那张搞怪的脸，她一下破功，放声地笑了出来。笑得全班人莫名其妙，其间她几次想收敛住，可不知那天是怎么了，就是特别想笑，真的是笑弯了腰。
语文老师一看她平时还挺喜欢的学生这样，十分不悦，脸已拉的老长，声音也升了两调：
“你笑什么啊？！你倒是说说看！上课有什么事值得你笑成这样！”
“老师……那个……柳生烟她讲笑话……逗我！咳咳……那个……她说……”平生眼看这结局收不住，索性豁出去了，把那个让她笑得停不下来的笑话复述了一遍。她本期待着说完笑话全班能哄堂大笑，也好解了她的围，最好老师也绷不住才好。可不想她说完，全班一片死寂，大家都拿“有病吧，这下你死定了！”的眼神看着她。
“有什么好笑的啊！我就不懂了！算了算了，你给我坐下来吧！一个女孩子家！笑成这样，像什么样子！”语文老师彻底失去了耐性。
任平生无奈，可仍是止不住笑意，坐下来就笑的歪倒在了柳如烟的身上。
饶是任平生和同桌的互动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语文老师铁青的脸色却是最好的镇静剂，班上很快就安静下来了，老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起议论文来。
初中的课堂就是这样，四十五分钟的时间中总有这样或者那样令人意外的“惊喜”，可惊喜毕竟只是惊喜，是生活的少数，惊喜过后，就该继续按部就班的生活，就像现在，任平生坐在位置上靠着生烟笑着笑着突然就觉得尴尬起来。经过了刚才的风波，班上的同学都正襟危坐，仿佛比刚才更认真了。
任平生侧头看了看柳生烟，不料她也看向自己，奇形怪状地做鬼脸，一双大眼睛里狡黠满的都快溢出来。
这货！
任平生想起那天调座位的场景。
周日晚上任平生接到了班长唐甜的电话，说是奉班主任老谢之命通知她周一调座位的事情，不外乎就是同学之间互助互爱之类云云。平生嗯啊唔地应答了几声。
任平生从来都不是个孤僻的人，进七班时一个人坐也并非她特立独行，只是满目陌生不知该从何下手，所以有个同桌也是好的，至少旁人看来正常一点，只是从此得告别一个人占着两个人的位置发呆睡觉的日子了。
柳生烟这个不如其名的女生她注意到过，但是也仅仅局限于知道她人不如其名而已。所以当这个浓眉大眼的女孩子坐到她旁边，然后一脸坏笑地说“女状元，老娘从此跟你混了”的时候，平生还是吃了一惊的。
柳生烟长得一点也不像江南女子，眉毛很浓，一双大眼，灵气十足。接触下来，平生渐渐摸透了她的性格。
生烟叫平生的名字的时候总是喜欢重复三遍，语速又快又利落。
生烟的抽屉里有看不完的漫画书和吃不完的零食，任平生也因此享了不少福。
生烟总是有说不完的笑话，她最经常和平生说的一句话就是“平生，平生，平生，我给讲个笑话”
可不知为什么，柳生烟的笑话好像只有任平生能够听得懂。很多年后任平生都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课堂上讲完那个笑话之后满堂茫然的神色，她甚至记住了坐在自己身旁的生烟肩膀抖动的频率。
就像那歌词写的，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如果硬要平生做一个比喻的话，她觉得这段回忆像是潘多拉的盒子，虽然诱人，却也是惊险万分的。而现实里，我们要面对的，远比想象中的来得多。
人的心也是可以百炼成钢的，坐在觥筹交错的酒桌旁的任平生唏嘘不已。自从上一次在街上偶遇那个人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光了，冥思苦想出来的那些对策仿佛也就没了什么意义。
也是，最大的boss都已经见过了，虽然惨淡收场，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现在的任平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南城是个小地方，某某的小学同学可能是初中同学的暗恋对象，而高中同学里，过往的恩怨情仇总是少不了的精彩戏码。
不是南城人，不进一家门。
平生盯着坐在对面的珠圆玉润的妇人看了许久，坐在旁边的任平川咳嗽了好几声提醒妹妹注意些礼节。任平生再三确认后终于低下了头，她实在是无法将坐在对面娇滴滴哄着怀里的孩子吃饭的人和当年气势逼人，一嗓子就能震惊全场的七班班长唐甜联系起来。
可她如果不是唐甜还能是谁呢？平生也是趁着她哄孩子的功夫才敢明目张胆的仔仔细细的确认。
任平生今天是跟着哥哥来参加嫂子家的饭局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初中同学。
南城故人多，还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任平川起身去别桌劝了一圈酒，回来时就看见自己妹妹吃菜吃的快把脸埋进碗里了。
“平生……”
“平生？”
任平川还没来得及数落一下平生，就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晃到了平生旁边，面带疑惑地盯着一个劲吃菜的她。
任平生被抓了现行，想想也没什么好躲了，于是大大方方地抬头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真是你啊，任平生”唐甜说着就就着任平生身边的座位坐了下来，大有与故人畅谈一番的架势。
“啊……哈哈，好久不见，唐甜。”
任平生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看错了，她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娇滴滴，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分明是气势不减当年。
“我说任平生你怎么回事，你这几年都哪儿去了啊，同学聚会也不见你来，□□也不见你上，留给我的电话居然还是个空号”唐甜噼里啪啦说话的习惯还是没改，一坐下来就机关枪似的对着任平生一阵扫射，她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
“在外地找了个工作，所以换了号码，我也是很久没回来了，我也一直很想和大家聚一聚的。”
任平生脑子绕了好几个弯，终于憋出了这个中规中矩的答案，笑着和唐甜打着哈哈。
“那正好啊，这次同学聚会时间都定了，就在大后天，这次正好赶上大家都有空，你想见谁都能见着。”
唐甜的最后一句话炸得任平生耳朵嗡嗡响，“聚会？”“大后天”“大家都有空！？”
“唐班啊，大后天好像……”
“好像什么好像，就大后天，你可一定得来，对了你现在号多少，给我报个，别到时候又找不着你人。”
唐甜做事风风火火，要了平生的号码后就回座位哄孩子去了。
任平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果然，她的人生就是被她作死的！
酒过三巡之后，任平川再回来，看见自家妹妹的头，似乎是埋得更低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似是故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