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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负责 ...

  •   冲云谷位于悦国南边与邻国的交界之处,纵深50多公里,总面积大约有8万多公顷。冲云谷有内谷与外谷之分,外谷中偶有猎人与药师行走,而内谷由于地势险恶,且毒虫猛兽较多,几乎与世隔绝。碧水涧便隐藏在这一片内谷深处。
      黎明的碧水涧之中,某一个房间里,掌门刚醒过来,他抬手揉着眼睛,思绪渐渐的清晰。脑袋里出现昨天的一幕幕,他的手顿时僵在脸上,嘴巴张大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半晌,他侧过身,推了推睡在旁边的掌门夫人:“喂,醒醒。”
      “做什么?”掌门夫人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问。
      “那个,昨天晚上,苏然走了吧?”掌门这样问,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期待。
      “嗯。”掌门夫人应了一声,扭了一下,准备继续睡过去。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陡然睁开眼睛,把正无限欢喜的掌门吓了一跳:“对了,你们有没有告诉他,那个,碧云……”
      “啊!”掌门惊叫一声,打断了夫人的话,转过头无措地问:“我忘了,怎么办?”
      “唔……”掌门夫人扁扁嘴,不置可否,“我也就是问问。”说着,伸出一只手臂,把掌门搂在怀里,“睡吧!”
      “哦……”
      一对无良的掌门夫妇,可怜的苏然。当然,苏然尚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朝阳升起,一小束淡金色的光芒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苏然紧闭的眼帘上。他偏过头,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有片刻的茫然。今天,是他离开碧水涧的第三天,他终于走出了冲云谷内谷,进入了外谷的范围。
      苏然从树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觉得光吃野果果然是不行的,口感不好就别提了,还特别容易饿,尤其是他还是一个脑力劳动者,思考太消耗能量了。他现在需要吃一点肉,补充足够的动物蛋白,才能保证接下来这一天的工作。做了一下简单的调整,他根据风声和地势确定了方向,踏上旅程。
      大约一炷香后,在冲云外谷的一条清浅的小溪中,一个赤裸的少年盘腿坐在溪流中,双手捧着水浇在胸膛、肩膀上。及腰的长发自然垂落,其中一缕脱离组织,叛逆地搭在胸前。白皙的肌肤被蒙上一层水膜,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的颜色。那般的美好让四周本来秀丽的风景都变得暗淡,只是当事人自己完全没有察觉。上身清洗干净后,他一腿伸长,另一只腿支起来,一双手从大腿搓洗到小腿,然后是脚。当脚趾都被洗过一遍之后,他出了一小会儿神,而后低下头在水下一阵划拉,捡起一颗略显粗糙的鹅卵石,专心地打磨自己的脚趾甲。这是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但少年异常专注,连四周惊叫的鸟声和无风自动的草丛发出的“沙沙”声都没能让他有一点的分神。
      终于,十个脚趾盖都被磨得平滑,少年丢掉手中的石头,将手浸在溪流中。他出神地看着溪水从他指缝中流走,无论他将手怎样握紧都抓不住,除非用捧。然而这个想法刚开了个头就被他压了下去。关于水流的问题他思考了不止一天两天,答案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得到的。现在,他有更急切的事情要思考,关于他第一次在早上洗澡的事情。
      碧水涧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所有门人每日晚上洗澡,早上练功。虽然没有人对这个日常行为作任何硬性的要求,但碧水涧内每个人都在自觉地遵守,包括苏然,从无例外。众所周知,苏然在碧水涧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因为他是碧水涧建立以来唯一一个自身理念与门派主流思想完全相悖的人。但就算是他,也跟其他人一样,遵守着这个规矩。门人们之所以能容忍他十几年,其中不乏有这个原因。但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他从来不觉得那样的坚持对他们有什么意义,只是,这毕竟只是小事,让他们以为他仍有妥协没什么不好。事实上,他对于这个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在乎,也没有觉得自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做出了妥协。洗澡与练功是必然的两件事,在什么时候做都无所谓,如果与其他人的行动保持一致能够让他们在感情上更容易接受的话,他不介意那么做。但是,现在,他竟然意外的发现自己有一种超然的感觉,虽然很轻微,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他对仍然在作着那样坚持的门人们产生了一种名为悲悯的情怀。
      他一动不动地呆坐了很久,静静地感受着从内心深处滋生出的情绪,抽丝剥茧般的进行着细致的分析,用系统的理念去加以解释,然后去理解,再总结。最后,他似乎总算知道了那些不受他控制的情绪产生的原因,他从一动不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微微皱着眉,用极其失望的语气叹道:“苏然啊苏然。”
      是的,这个光着身子在溪水中坐了几个时辰的少年正是苏然。他本来只打算抓一条鱼的,但看到这清澈的水流就忍不住想要洗个澡,然后他就这样做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就洗澡一个简单的事情,会让他发现这么多问题,引发这么多关于人性的思考。早饭已经不用想了,他慢慢地从水里站起来,往上游走,准备去抓条鱼做午饭。
      大概懂得哲学的人对生活的态度都会有不自觉的悠然自得,像是碧水涧的那些人,越是懂得多,越是超然物外。苏然毕竟在碧水涧里生活了十七年,而且他的所谓哲学境界已经超过了大多数比他年长的人,于是,这就决定了他比大多数人更悠闲自得。他坐在溪边的草地上,点了一对篝火,把鱼去了内脏,用树枝穿了在火上烤。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碧水涧里的饭菜都有专人负责,他平日里只需要研究学术问题就好。前两日他摘了些野果果腹,这条烤鱼是他的处女作。只是,他在这方面的天分比对哲学的天分差得太远。
      他看了看手中拿团面目全非的东西,试探性的凑上去咬了一小口。鱼没有佐料,熟了之后有很重的腥味,加上有的地方被烧焦了,味道……反正苏然找不出什么词来确切的形容,他只知道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比师母煮的东西还难以下咽。难道要继续吃果子吗?他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在果子与肉之间寻找着异同,试图寻找到答案。
      太阳越升越高,然后过了正上方,有了偏斜,转眼到了已过了午时。苏然从思考中清醒过来,把手中被烧得只剩一截的树枝丢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你会烤鱼吗?”
      没有人回答。旁边的树上被惊起几只小鸟,树下的草丛猛然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苏然想了一下,对方不回答他是因为不相信他,这个很好理解。对方已经观察了他这么久,却没有离开,心里大致是在想着要不要赌一把,这个他也懂。只是,这些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以那个人的现状来看,如果不跟着他的话肯定走不出冲云谷,要知道即使是冲云外谷也是相当危险的。苏然叹了口气,觉得人性真是复杂,他刚刚理解了自己,现在又要去理解别人。
      “你会烤鱼吗?”苏然又问了一次。
      “不会。”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后,背后的草丛中突然响起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
      “哦。”苏然答,有那么一点失望。
      草丛动了几下,从中间分开,一个野人一般的生物从里面钻了出来。他谨慎地盯着苏然看了很久,然后试探着走了过来,最后站在苏然的面前。苏然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瘦小的身体,一身破烂成条状的衣服,鞋子也坏了,头发披散着乱七八糟地垂下来,全身散发着一种叫做乞丐的人特有的气息。观察完毕,苏然冲他挥挥手,自己低下头去弄已经熄灭的火堆,眼角的余光却发现那个人还站在他面前。
      “我……”乞丐动动嘴唇,说不出话来,眼泪却不停地流,在脸上冲出两条沟壑。
      “去洗干净。”苏然说。
      “啊?是!”乞丐先是惊讶,然后一下子蹦了起来,欢喜无限地奔向旁边的溪流。他还以为自己被那个人嫌弃了,要被赶走,原来……。跳进水里的时候,他听见苏然的声音:“顺便捉两条鱼。”
      很快,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被远远的丢过来,砸在苏然的面前。苏然抬头看向溪流里的小野人,却见他不好意思地背对着自己,速度飞快地在身上抓来抓去。不一会儿,小野人就洗完了,蹲在水里可怜兮兮地看着苏然,双手抱着胸,一副被窥视了的羞愤模样。
      苏然从包袱里取出一件自己的长衫丢过去,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欣。”小野人接过长衫,迫不及待地往身上套,小脸羞得通红。刚才因为突然有了希望而太过激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他居然在别人面前脱光了衣服!天啊!
      洗干净了的小野人,即安欣,是一个粉嫩的十五岁少年,身份是避世谷大长老的孙子。避世谷在悦国极北之地,与这里隔着一整个悦国的距离。安欣是跟着他的师兄来的,师兄要到冲云内谷采一种药,把他安置在谷外的一个小城里,他等了师兄十天,见师兄没有回来,就一个人进来寻找。孩子年纪还小,虽然听说过冲云谷的险恶,但毕竟没有什么概念,贸贸然地就进来了。他已经在谷里转了两天了,一个人影没有看见,倒是被毒虫、野兽、陷阱等弄得狼狈不堪,而且找不到出去的路。然后,他看见了苏然,光着身体坐在水中打磨自己脚趾甲的苏然。
      “喂!”安欣坐在苏然对面,低着头拔脚边的野草。他在内心纠结了很久,终于喏喏开口,两颊有不正常的红晕:“我们看了对方的身体,所以,要……要负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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