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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苦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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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辰本无大碍,大夫看过诊喝了药之后出了一身汗精神看起来好多了。渭雨不放心,坚持让她好好睡一觉。
从宋千城为思辰安排的房间里出来后,渭雨在走廊里独自坐着。还在下雨,所幸不大,从阁楼望下去,有一片极好的景色。院中雨打梧桐,显得春意浓稠,空气湿凉,渭雨的胳膊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她心情自是极复杂的。东子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过至少知道他至今为止仍是平安的。而宋千城,渭雨的脸不争气红了红,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呢?说来自己原来还欠了他的救命之恩,加上这一次,自己该怎么报答这份恩情?
思绪纷飞,渭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正好看到路过的一个青衣丫鬟,就叫住了她问道:“这位姑娘,我想找你家公子,可否烦请你为我带路?”
那青衣丫鬟长了一双大眼睛,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点头道:“跟我来吧。”
穿过弯弯曲曲的长廊,又走过了两座楼,那丫鬟才将她领到一扇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恭谨道:“公子,你带来的那位姑娘有事寻你。”然后意味深长地望了渭雨一眼。
“让她进来吧。阿碧,你先下去。”
“是。”阿碧离去前还不忘看几眼渭雨,不知为何,渭雨竟看出了几分敌意,心下莫名。
屋内暖气融融,莲花型的陶瓷香薰炉上燃着安神香,香气袅袅。宋千城坐在桌案后,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衣带微松,露出内里的银色滚边,袖口处是银线织出的祥云,一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有几缕落在颊边,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见沈渭雨呆呆看着自己,宋千城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放下手中的书卷,招呼她过来:“渭雨,过来。”
渭雨慢慢走过去,在书案前头站定,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道:“渭雨过来是来谢过公子大恩的。昨日渭雨还不知道,公子竟还是渭雨的救命恩人。”
宋千城将视线移开一点,点头道:“无妨。上次有急事,只来得及将你送回家……”
渭雨仔细斟酌了一下,继续道:“此番公子还愿意为东子这样出力,还收留了我们姐妹,诸如此类无法累述。人说大恩不言谢,可是公子的恩情渭雨却不知该如何回报。唯有……”
“唯有什么?”宋千城笑起来,一双眸子泛着微微桃花色,站起身来,与渭雨靠得极近。渭雨这才注意到他没有穿靴子,双足赤裸踏在地毯上,不由窘迫地红了脸。
“以身相许?”宋千城垂眸看她一眼,看见她瞬间睁大的双眼和娇红的脸蛋,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轻轻弯下身子俯在渭雨肩上,热热的气呵在她细嫩的耳畔,渭雨连耳朵也羞得红起来。
内心挣扎良久,终于伸手推开了他,然后迅速低头向宋千城道:“若是有家弟消息,烦请公子告知。若是没有别的事,渭雨先告辞了。”然后急匆匆跑了出去。
宋千城脸上笑意未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才轻叹着回神。心脏的位置有一种温柔的酸疼感,这样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总忍不住怀疑这是否只是梦境。等到梦醒了,她会不会也就走了?像是问旁人借来的时光,多一刻都觉得奢侈。
没过多久,宋川走了进来,神色严肃。
宋千城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是找到沈东祺了吗?”
“少主,事情有了些眉目。沈东祺还没有找到,但是根据一些线索可以断定绑走沈东祺的人是城东一家私塾的夫子派来的。”
“一家私塾的夫子?”宋千城蹙眉,“到底怎么回事?”
“据我调查,那个夫子名下有数处私产,不是一般的教书先生。而且……他本身并不授课,只是担任了靖王府那位小公子的先生。”宋川继续道:“少主,你还记得你让我调查的靖王妃吗?那叫苏岩的教书先生的幕后老板,正是那位贤德的靖王妃!”
“说起来,调查靖王妃的事情该有进展了吧。”
“是的。少主可记得,我上次和您提过,那位朝露夫人和靖王爷是旧识么。我派去沈家村打探的人回来说,沈朝露已经在几年前与她的丈夫一起过世了——没错,少主。沈朝露是沈渭雨和沈思辰的娘,而事实上靖王府里的那位若是没错,是妹妹沈夕颜,就是沈东祺的娘亲。”
“你多安排些人手继续去查,若是没有意外,沈东祺应该正在靖王府。明天之前,我要你把人带回来。”
宋川擦了一把汗,道:“是。”
与宋千城所的预料不差。此时的沈东祺正在靖王府的一处偏院内,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由一个哑仆照顾着。
靖王妃过来的时候,哑仆正在给沈东祺喂一些流食。见到靖王妃点了点头就退下了。
一旁的如素在沈朝露,或者说沈夕颜的示意下,从一个小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给沈东祺喂下,随后也迅速离开了。
不多久,沈东祺就醒转过来,捂着脑袋看到自己所处愣了愣,在抬头看到沈夕颜的时候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顾不上自己浑身的酸痛,激动道:“娘亲!”
再次见到多年未见的亲生骨肉,若说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心中的那点不忍和怜惜很快被一种厌弃所替代。那种厌弃深入骨髓,她恨死了当年的自己,也恨死了沈东祺。
“如果你当我是你娘的话,就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沈夕颜冷声道。
东祺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哀求道:“娘,你是我娘啊!你怎么能……我相信那时候你弃我而去是有苦衷的。露姨以前也和我说过不要怪你,她说你也有苦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可是你到底是为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沈夕颜弯下身看着东祺,良久,突然笑起来,摇头道:“我有什么苦衷?我的孩子啊,你是不是太天真?你是我的私生子啊,我唯一后悔的是当年没有把你打掉!”
沈东祺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地看着沈夕颜:“不会的!怎么可能?你是我的娘啊。露姨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人呐!”
沈夕颜冷笑了两声,突然发起怒来:“露姨,露姨!你口口声声喊的人都是你的露姨,都是沈朝露。她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个死了几年的乡野妇人!”
“露姨是你的姐姐啊!娘……你怎么变得我从来不认识一般。”
沈夕颜笑着笑着突然就静默了下来,缓缓褪去左手手腕上的翠玉手镯,雪白的手腕上赫然趴着一条丑陋的伤疤,结了厚厚的痂。
“这个伤口是我七年前留下的。东子啊,不要怨恨娘亲,娘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说得这样轻柔,像是一个温和的母亲在哄劝自己不听话的儿子,“你一定很想知道当年我是怎么怀上你的,你爹又是谁,还有为什么我会离开沈家村,现在还成了这靖王府的女主人。不要急,娘亲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故事要从十五年前开始讲起,岁月太远长,而我的等待比岁月更漫长。如果你知道我的曾经,或许会原谅我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