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华浮梦》墨羽染霜

5、第 5 章

　　我坐在勤政殿里，细细的批阅着奏章。
　　我娶了苏姬已经将近两年了。当初坚持立她为后，我应允大臣用三年时间将桒国发展成为足以与中原帝国匹敌的大国，而如今，虽说桒国亦在不断发展着，但是，离我当初心中所想，实是相差甚远。这几年，我收了好战的性子，实在碰到需要以战争来扩大疆土增强国力的情况，也只会派朝中善战将士出征，自己不会再亲上战场。或许，是心中有了牵挂吧。只是······
　　我感到太阳穴一阵犯疼，放下奏折用手揉了揉。一旁随侍的李刈很是及时的给我换上一盏热茶，我端起喝了一口，犹豫了会，终是开口：“王后娘娘现在何处？”
　　李刈陪笑着答道：“王上，您啊，如此尽心为国为民的，您忘了？王后娘娘说现下春日，百花开得正好，择了今日要在御花园举办百花春宴，邀请各宫娘娘和各位大臣的夫人小姐前去呢！今早还派人过来问过王上是否也要同去看看，您说奏章繁多，让娘娘不必等您，尽兴玩乐即可。”
　　我放下茶盏，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道：“哎，孤是真真健忘了。罢了，罢了，这奏折一时半会也是看不完了，就去看看王后的百花宴到底办得如何了。”

　　我沿着宫中的道路徐徐行走。春日的景致当真是极好，路旁，也被宫人摆上精致的花用以美化观赏。我边走边看着这些富丽繁艳的花，心中却难以被这些花感染而感觉到欣喜。
　　时间恍惚，我和苏姬成亲，竟快两年了。她披上嫁衣时的样子，我牵着她的手庄严的走入圣德殿的样子，红螺帐内，她巧笑嫣然的样子，一幕幕，好似就在昨日。仿佛我一回到倚梅宫，就能看见，她偷偷飞身上树，在树上惬意的晃着双腿，也不管宫人在树下怎样担心怎样的闹翻了天。只是，她却也识趣，每每见到我来，皱了眉头，便急急跳下树，撒娇的叫上一声“辛~~”，声音绕了几个弯，让我便是想责备也再无法狠下心去责备。
　　意识恍惚间，我却已经行到了倚梅宫前。我抬头看了看“倚梅宫”三个鎏金大字，勾嘴笑笑，推开宫门，可是，里面却没有我所期待所挂心的那个女子。
　　满宫的梅花，早已落尽，梅树都已经抽出了嫩绿的叶。倚梅宫的亭台，楼阁，道路，石桌椅，因为每天有宫人尽心打扫，倒也干干净净，只是，却少了一抹生气，一抹灵气。
　　是了，这倚梅宫，自母妃逝世后，再无人居住。终于，后来我遇着了一个让我倾心的女子，她为一国之后却不住王后应住的凤露殿，而愿意住进这倚梅宫，愿意同我一起，惦念着母妃，惦念着父王与母妃的情。可是，我，却没能好好的保护她，也没能好好保护我同她的孩子。
　　这王宫，是我出生之地，也是我成长之地。宫中的尔虞我诈，我从儿时便司空见惯。可是，当上帝王之后，我竟然如此的自大，自大得忘记了宫中的险恶。她位及皇后，入宫后我所有的宠爱，便都只属于她，而她又怀上了孩子，其她妃嫔，怎么会不嫉妒，怎么能甘心。而她。便因为我的自大与疏忽，被人下毒，失去了我们的孩子，甚至，极有可能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自那以后，她就开始改变。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我重修凤露殿，搬出了这倚梅宫。她的这个决定，让我心里很是难受，可是，只要她能够开心，我都可以满足她。到底，是我的错，才害得她遭此伤害。
　　我也知道，搬出倚梅宫只是她的第一步，或许以后，她会变得更多，做得更多。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我爱她，亦有愧于她。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找出了下毒害她的人，是在她入宫之前宠冠后宫的尚书之女左妍昭贵妃。
　　我以谋害王嗣的罪名将尚书一家发配边域，其实我更想杀了他们，他们家的女儿，竟敢这样害她，只是，我却不得不顾忌朝臣。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厌恶帝位。
　　我摘去了左妍昭贵妃的头衔，交给她。
　　凤露殿的大殿上，我同她坐在金色凤座上，紧紧搂着她，不看那殿下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的左妍，而是柔柔的看着她，好像怎样都看不够，然后轻声问她：“她，就是伤害你，伤害我们孩子的凶手，姬儿，我将她交予你，由你处置，可好？”
　　她瞥了眼左妍，轻叹一声：“处置了她又能如何？处置了她，孩子就能回来了么？处置了她，我的身体就会恢复了么？”
　　我哑然，不知如何言语。殿下的左妍却是急忙抬头，眼中充满了惊异与惊喜。
　　隔了一会儿，她却又轻笑一声，离了我的怀抱，走下殿去。她头上的凤冠闪着耀眼夺目的光，金色步摇随着她的身体晃动，华贵的衣裙拖着长长的衣摆。我看着她再不同于从前清新素雅的华丽装扮，心里忽然觉得无尽的哀伤。
　　她走到左妍的面前，纤长的手指伸出，挑起左妍的下巴，静静地看了许久。忽的手腕一动，只听见左妍尖叫一声，摔倒在一边，原本的娇容上多了两道长长的血口子，看起来很深，还在不停地流着血。
　　她站起身，勾嘴一笑，霎时间，恍若妖孽：“处置了她，一切都不会复原。可是，我的伤我的痛，却是要她比我痛上千百万倍。”
　　说完，她又走回我身边，弯下身子，在我怀里蹭了蹭，眨眨眼睛，亦纯亦邪的笑问道：“辛，你把她交给我，是不是无论我怎样处置，都可以？”
　　我俯身轻吻住她的唇，“嗯”了一声。
　　她攀上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道。声音不大，但殿上之人都能听见：“我要她先怀上孩子，然后把她的孩子打掉。接着，剁掉她作恶事的双手，把她的头发一根根拔掉，再将她的眼珠子挖掉，然后剥下她全身的皮却不能让她死了，最后施以车裂之刑，再将她挫骨扬灰。”
　　瞬间，大殿上的人皆倒吸了一口气，左妍愣了愣，连忙大呼：“王上，王后娘娘，臣妾错了，请王上开恩，请王后娘娘开恩，请开恩啊······”
　　我看了眼呼喊的左妍，又看了看她，她也在看我，竟甜甜的笑着，眼中带着几缕撒娇几缕期待，我心中狠狠一动，只捏了捏她的鼻尖，笑着点头道：“你怎样高兴，便随你怎样。”

　　自此之后，她变的越来越多。她越来越有王后该有的样子，不再飞身上树，而学会了更懂得享受一国之后该有的慵懒华贵的生活。她的心思越来越难猜，脾气越来越多变，心越来越狠，手段越来越毒······可是，我不会怪她，因为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她。

　　“王上，您看这倚梅宫此时无花，想来王后娘娘等人也不会来这，咱要不赶紧去御花园瞧瞧。”李刈看我久久站立，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我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再看些奏折吧。今早既已同她说不去，此时若去，到可能会拂了她一些兴子。回去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