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如此》十年王三三

20、第七回

　　说赵安自打前些日子赵子云回了他的念头,虽有些不快,但毕竟是性子好的人，觉得自己再好，也不过只是个下人，之后就忘了。今日看叶玉凤试赵氏为她做的衣服，看到叶玉凤身穿红色对褂，下身穿绿色长裙，脚上穿着鸳鸯戏水绣花鞋。那是比往日好看多了，那是喜不自胜，后想今日自己只是个陪客，不免又感伤一回，想：“我原想大小姐是好，今个儿见了叶姑娘，越发觉得大小姐没有叶姑娘的那份性情，想我前些日子倒说她事多，却也是真的，倒没有少爷的福分，一生下来，却只能做个下人。”
　　这时只听门外吵吵闹闹，便出去看，才知是林捕头来巡察，原是为了追两个贼人，赵安问可追到了，林捕头说没有，说是追人到这里就不见了，若不是碰上赵府，林捕头就让人搜府了，现在人还在外头。
　　因赵子丰生病，赵安就去请赵员外。赵员外听闻此事，心想那还了得，如果有了窝藏的罪名，对赵府声誉不好。
　　便问林捕头事情原由，原是林捕头当班，在路上看到两人鬼鬼崇崇，就要上前盘问，二人不问便好，一看是捕快，撒腿就跑，林捕头原本不在意，只是例行巡查，见二人要走，便命人去追，追赶到此，贼人就不见了踪影，便来府上问个究竟。又怕贼人进了赵府，惹出事端。
　　赵员外忙令左右去四处查看，赵安便带人去了。又请林捕头进客厅说话，多谢他及时提醒，才免得赵府受祸。
　　赵安等人在府上各处查看，询问，圴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只有秋灵秋童一众丫环在一起吃酒，许是天冷，便报与赵员外知晓。赵员外听闻没有发生任何事，才放下心来。
　　赵员外道：“多谢林捕头深夜来此，现在府上没有贼人，怕是已逃到别处去了，若是连累了他人就不好了。”
　　林捕头正有归去之意，道：“既然府上无事，倒是我多心了，这么晚来叨扰，真是抱歉，改日再来府上拜会，现在我还要别处巡查，就不多留了。”
　　赵员外送他到门口，又送了些银两，说是给捕快们的心意，这么晚来巡查，林捕头不好拒绝，只得收下去了。赵员外便吩咐赵安，如今风气不好，还是要紧看门户，切不可马虎，赵安只说会与下人说的，赵员外自回去休息不说。

　　等到第二日，赵子丰醒来，身子有些好转，要水喝，看到叶玉凤在旁端茶倒水,问道:“你怎么在这？秋灵和瑞香呢？”叶玉凤道：“她们昨天吃醉了酒，连自己都顾不了，哪里还顾得上你。正好我也没事，便来看你。”
　　赵子丰撒娇道：“你待我真好，昨日竟那样去了，害我一夜没有睡好。”
　　叶玉凤看她样子，甚是讨打，又看她有病在身，道：“谁让你没个正形，连病的时候，都想着要讨我的便宜。”言语中多是娇媚，却又喜这样。
　　只听外面一个声音道：“真是的，天都这样了，你们也不知道过来。要是少爷生了气，看我怎么收拾你。”眼下，秋灵端了水进来，但见她头发疏散，脸上红一片，白一片。赵子丰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刚起来？”秋灵尴尬道：“少爷，我……我错了。”赵子丰道：“先别顾我，先把你自己弄好了，还有，你姐姐呢？”秋灵说：“她以为姑娘回去了，先回了 “笼翠阁”。
　　叶玉凤道：“既然有人来伺候你，那我先回去了。”
　　赵子丰说好，秋灵送她出去，先收拾了一下自己，瑞香也过来了，其他人也跟着进来，一道伏侍赵子丰。漱洗好了，赵子丰现已见好，就要下床，去厅堂拜见二老，秋灵本不想让他去，无奈赵子丰性子倔强，秋灵也就依了他，招呼瑞香一块伺候，去了厅堂。
　　柳氏兄弟也过来请安，因昨日妹妹不是主角，不想来，今日又觉不来不好，就备了礼物来请安。各人都道了喜，赵子丰与叶玉凤敬了茶，赵员外方道：“以后就是大人了，要多几分心思。”又对柳氏兄弟道：“还有你们两个，昨天为什么没有来？”
　　柳士良忙说是照顾生意没得空，赵员外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生意忙不是借口，这些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了，只要你们有心重振柳家就好，没事就多过来走走。”二人说知道了，又向赵子丰道喜，赵子丰回了，柳士良又对叶玉凤道：“表弟妹，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以前的事咱们也就算了吧？”
　　想起当日初见表少爷，叶玉凤只说好，柳三娘有些生气二位哥哥一来，不问她好不好，反问别人，拗着性子就先走了，柳士明追着去了，赵员外吩咐柳士良也过去看看，嘱咐了几句不说。
　　柳士明到了‘香柳岸’，见此处好不清爽，便先夸妹妹有眼光，柳三娘道：“住的再好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见不到表哥。”柳士明劝道：“妹妹，现在表弟他已经定了亲了，既然米已成炊，你就别生气了嘛！好在他们没有表明你的身份，等日后哥哥再与寻一个好事便是。”
　　“都怪你们不帮我，现在可倒好，你们以后让我怎么对着他们，丢死人了。”
　　柳士良道：“他赵子丰看不上你，你就再选别人，天下有钱人多的是，又不是他赵子丰一个人，你也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吧？”
　　柳三娘道：“天下哪里再找出她这般人，其他的都一样，你们一定要想办法。”
　　“这不是为难我们吗，他都已经定亲了，姑妈也说只能让你做个如夫人，再说他到底有什么好。”柳士良说了一大堆赵子丰的坏话，柳三娘非但不听，反怪哥哥二人无心帮她。二人劝她不住，有些心烦，就称会想办法，先走了不说。
　　说那林捕头过来找贼人，见人进了赵府，却不见人。其实也不难找，就是李郑姐妹。她二人为何在街上乱走，就是为了那天的黑脸大汉李叔。那次赵子丰和几位姑娘来看她们，也是正想要出去，没想到被人发现，还好众人没有怀疑，今日正想借赵府无人管她们，再去看望自家叔叔，却没想到人没看到。反惹的捕快来抓，若不是仗着赵府做掩护，怕是早已被抓进大牢了。
　　李安心与郑巧云松了一口气,想还是再找时候去看自家叔叔。赵子云和白木兰就来看她，忙招呼的坐了，赵子云道：“你们这几日过的还好。”
　　李安心道：“多谢姐姐关心，我们这里，除了你们和少爷，也没几个人来，多少也清静。”
　　赵子云道：“你们不要老是在房里呆着，没事的话，就到我那里去坐坐。”赵子云说这话也是想看二人真面目，原是赵子丰与她说了二人真相貌之事。
　　李安心道：“不用了，我们这样挺好。”
　　白木兰道：“我以前是唱过曲，你们若是闷了，我给你们唱戏去。”
　　赵子云道：“你们脸面可真是大，我打见她来，就没听过她说这个话。”
　　郑巧云道：“我以前在家里也学过，怕是没有姐姐学的好，不如，等得了空，我们切磋一下。”白木兰道好，四人聊了一会儿天，也就散了。
　　回去时，白木兰对赵子云道：“我她们两个似有些事情瞒着我们？”赵子云道：“你该不会是想错了吧？”又想，白木兰应该不会也猜到两个原本是个美丽女子，又不好明说，只得走了。
　　现下农忙时节，府上也用不了多少下人，该准备的都准备也了，府里也就放了下人的假,让他们各自回去，眼下桂花开满花园，赵员外与赵氏商议在后花园赏月，赵子云的‘榭云台’种的桃子也结了果实，摘了后拿到花园与众人共享，赵子丰想到府上还有两位姑娘，就喊赵安去请李郑姐妹，后想起一事，说还是我去吧，问他想到何事，说到赵子丰想起一事，就是为李安心与郑巧云的像貌变回来想办法。现在已经定亲，自己去见二人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叶玉凤说要陪他去，赵子丰心想也好帮忙出个主意，就一块去了，三娘在一旁越发生气，不免说道：“好好的吃一顿饭，请她们来做什么，一看到她们味口都没有了。”
　　赵子云说道：“已所不欲，勿施与人。你当自己真的天上的仙女，月中的嫦娥？”
　　赵员外对赵子云道：“不要扮嘴，再说就回房说去。”赵氏也训斥三娘道：“三娘，你不可以这么说，今天是大家都是要赏月团圆开心的，何必在乎一两个人，老爷，依我看，还是送几个桃子到她们那里去好了，省得搅了大家的味口。”三娘这才闭了嘴。
　　赵子丰与叶玉凤一起去看李安心与郑巧云，赵子丰将二人的事情讲了，叶玉凤先是一惊，后又喜道：“她们二人真是好计谋，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莫不是怕你爱美之心，讨了她们去。”
　　赵子丰有些生气：“我原本并无此意，在我眼前，她们与其他人并无分别，只不人各有不同而已。更何况龙生九子，个个不同。我只怕她们如此模样，在这世上不好寻得美事，故而才将她们收留在府上，赵府家大业大，多她们两个也不多。如今她们原相依旧，自然可以寻得一个好的去处，我又怎可贪图美色，陷自己于不义呢？”
　　叶玉凤想不到自己一句话，竟招来赵子丰如此言语，却又想她本是好心肠，却比不得平常那些男子，见了却是两般脸色。
　　不由劝解道：“我并非取笑你之意，只是你身为男儿，不知女儿家心中的苦楚，我们只愿寻得一个好人，依付终身罢了。”
　　赵子丰听她话，心中只想，我原为女人，看来以前也是多心，若你知道我是男儿，却是该怎样看我，可如今天这般。
　　叶玉凤看赵子丰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许是哪里有些花了，又看不像，赵子丰自是在想事情，喊她却是没有听到，便在她眼前道：“你想什么，如此出神？我叫你几声，你都不曾应我。”
　　赵子丰方回神，心情有些低落，只得道：“没什么，在想些无聊的事，我们还是去看看她们吧。”叶玉凤也不好打听，却想她如此这般，莫不是又有了什么主意，刚见她对自己还是热火心肠，现在却也不似方才了。
　　二人到了李安心与郑巧云那里，要邀二人去吃酒，二人却说现在时机不好，怕冲撞了赵氏与赵员外，只好不去了，赵子丰不好劝解，只得随她，命人放下了桃子。叶玉凤看赵子丰并无真心，却不似刚来时那般，心中暗想，自己说错了哪一句话。
　　二人回去，众人不见李安心与郑巧云来，也就放了心。

　　赵子云这时道：“不是我拿事，你们今天吃了我的桃子，必须得给我说一个词，我才觉吃得好。不然，这桃子也白吃了。”赵氏道：“瞧瞧你，就吃你一口东西就这样，就要好多个规矩，你要什么样的说法才好”赵子云道：“这个简单，今晚赏月，只要一句里带一个月字就好，而且要有根有据的，不然，没个明白处，我不依。”
　　白木兰最近与叶玉凤学了几天诗词歌赋，先道：“你看我这个好不好，‘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有月，合了这个节日，怎么样？”
　　叶玉凤在旁偷偷笑了，赵子云知道她是取笑自己，也不好回自己的规矩，拿了一个桃子在白木兰当前，道：“对的，不然你白吃了我这桃子。”白木兰谢了，叶玉凤忙道：“看我这个，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合上她的那个，正好是一年，而且出处是《诗经》与《吕氏春秋》。方才木兰只说了一个，你就送她桃子吃，我这里说了十一个，是不是该当给我十一个桃子，才是好的？”说罢笑了，这下赵子云听了，可是哭笑不得，对赵氏道：“娘，你看看，有人欺负我。”
　　赵氏道：“好刁蛮的女儿，这规矩是你定的，人家已经按你说的回答，我也没有办法。”
　　说罢，众人笑了，赵子丰道：“我说个，你看看，‘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姐姐，我这个，你赏我几个桃子吃？”
　　赵子云听了道：“就你这个好，不给她们吃，也要给你吃。”拿了两个与赵子丰道：“好事成双，赏你两个。”赵子丰说好，叶玉凤道：“既然如此，我再说一个，也好让你赏我桃子吃，‘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不知姐姐觉得这个如何？”赵子云道：“这个才好，我就赏你两个，以后想吃，尽管找我去。不然，我叫杜若送到‘笼翠阁’去”。叶玉凤先谢了,惹得众人开心不已。
　　这时，柳氏兄弟也闻迅过来，提来了点心及一些新鲜水果，赵员外道：“即是来了，就坐下吧，一块团圆。”
　　柳氏二人说好，便坐下了，问众人刚才为何事开心，柳三娘说了赵子云，吃桃子的规矩，柳士明道：“我也说一个，不知大小姐可赏脸。”
　　赵子云道：“不要滥竽充数就好，不然，我可不赏桃子吃。”
　　柳士明道：“前天听说书的，有一个‘萧何月下追韩信。’不知这个使得使不得？”赵子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不算，谁不知这个典故，要是那么好说，我就不玩了。”柳士良听了，尴尬的笑了笑，赵氏道：“算了，子云，他好歹是你的哥哥，就别难为他了。不行，我替他说一个给你听听。”赵子云说，这也成，赵氏道：“颜氏家训里有这样一句是说：‘感霜露而相思，伫日月之相望也。’这一句可配吃你的桃子？”赵子云道：“娘说的，自然是要给的。”说罢，嘱咐杜若端了桃子给柳士明，柳士良道：“既然妹妹好兴致，我也讨一个赏,我记得论语里有一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妹妹可是觉得这个好？”刚一说完，赵子云便大笑起来，叶玉凤抿嘴也笑了，柳士良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好？还是错了？”赵子云乐得捂住肚子说不出话，柳士良不明时，柳三娘道：“哥哥，这句话的“乐”字是音乐的乐，不是月亮的月。”柳士良道：“是吗？敢情是我听错了，会错了意，不过，那个朋字不是有两个月吗？这个，嘿嘿，大小姐，您看我……要不再说一个？”
　　赵子云看他这般讨喜，不由笑道：“不用了，杜若，给表少爷端桃子去。”仍笑了好久，后几日，连吃饭也不得安生，想起来便笑趴下了。
　　赵员外道：“算了，看你的样子，成何体统，再说你也要有个姑娘的样子。”赵氏道：“就今天开心，你又说这些，孩子难得开怀畅饮，你就不许她们乐一乐。”赵员外道：“你瞧瞧，我就说一句。”赵氏拿了一个桃子过去，道：“这桃子还堵不上你的嘴。”说罢，众人一乐，吃了许久才散席。
　　上次说赵子丰见了李安心姐妹，要替她们想办法，这倒是想到办法了没有？没有，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又为叶玉凤的事情烦心。
　　这日正在凉亭休息，看到秋灵在一块石头旁与几个丫环说笑，突然间好像发现金子似的，赵子丰无事就过去看，听瑞香说是石头下面长了几棵小草，赵子丰说这有什么奇怪，秋灵便道：“少爷，这你就不懂了，我家以前是做豆芽的，平时呢你不太在意，只要你注意就会发现豆芽跟小草一样，它们不管在哪里，生命力都很强，往往你觉得不会长出来的地方，它就偏偏长在哪里，如果等到一起发芽，甚至是石头都会拱起来。”赵子丰道：“我只知道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却不想连一个草儿的生命，却是这样顽强。”说罢后，不由又笑起来，秋灵问：“少爷，这好笑吗？”赵子丰不答，自去了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