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原点》小贱剑

18、团圆

　　期末过去了，但高三的学生们还没有到放松的时候，他们还需要补课，或许会补到除夕夜前天吧！毕竟寒假本身就不长，且寒假过后又没有多少的时间可以再复习了。
　　说到了除夕夜，那必定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年货是少不了的，而买年货最好的地方也就只有城中心的那间大超市了，又恰逢高三的学生们才刚放假，且学校又离城中心不远，那些不是住在城里的学生就能够替家人到大超市里买一些糖果之类的东西了，不过那就得辛苦他们扛回去了。
　　要说入年货这些事情，一般都是女人跟小孩子做的，祥云自然不想去做，他除了想捉紧时间学习外，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喜欢做这些事情的胞姐——春莹。
　　春莹故意避开人流高峰期，她害怕因为人多而要排很长很长的队去结账，这样会浪费很多时间，害怕到了学校门禁的时间，而且她还要回去宿舍整理行李呢。她付完钱，向下广场的电梯走去，才下几步，她便四处张望，没想到诗怡正和她母亲也在对面乘着电梯上楼，诗怡也看到了她，两人对望着，她莫名来了一种尴尬，而诗怡则有一种不好意思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们没有像还是闺蜜时那样，见了面相视而笑，然后打声招呼，甚至走近寒暄几句，而是像陌生人一样，仅仅只是对望了一眼。
　　春莹的秘密被诗怡知道了，所以尴尬，而诗怡知道了春莹的秘密，所以觉得难为情，其实不过是因为她们是好朋友，又同时喜欢着同一个人而已。
　　电梯很快就把要下去的人送到楼下，又把想上去的人送到楼上，两人才渐渐摆脱各种情绪，各自到了想去的地方，春莹要先回学校，而诗怡和她的母亲则进入超市里头，推起购物车，再往里头走。
　　诗怡并没有见过家远妈，她根本不知道家远妈长什么样子，所以不知道家远妈现在就站在她们旁边，她正在那边选购着，还准备排队结账，于是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现在已经是人流高峰期了，结账的地方摩肩继踵，一位稚气的男孩拿着一罐蛋卷，从人群中奔跑着，还不小心把家远妈给撞了一下，那男孩捧着的东西就掉了一地，男孩马上蹲下身来把东西捡起来，还给家远妈道了个歉，家远妈并没有生气，反而欣赏他有礼貌。
　　男孩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后就走开了，家远妈看着他奔跑的背影，摇了摇头，觉得他特别像小时候的家远，不免笑了笑，然后又回到队伍里头，继续排队结账。那男孩回到了父母身边，把蛋卷放到了母亲拖着的购物车里，然后看着他的父亲在笑，似乎在等着父亲在夸他那么棒，把父亲喜欢吃的蛋卷给拿来了，他父亲也在笑着准备夸他。其实这男孩的父亲也就是家远的父亲，而这个男孩就是家杰，家远同父异母的弟弟，只因家远妈也从来没有见过家杰，所以不认得也不奇怪。
　　他们一家三口都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家杰的母亲对家远爸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也都过年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你还没做呢！”
　　家远爸露出奇怪的表情，问到：“我答应你什么事啦，我还真忘了。”
　　家杰的母亲叹了口气说：“你看你，这样的事情你还能忘记，你答应过我的，是该向家远主动一次的。明天就是除夕夜，叫他过来吃顿饭吧！还有半个学期就高考了，他需要人照顾的，顺便叫他搬过来，好吗？”
　　淘气的家杰在偷听他们说话，他自己也猜到三分，便大声说：“好啊！哥哥也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吗？太好了，那哥哥就可以陪我一起玩了。”
　　“哥哥要考试呢，可不能陪你玩，到时候你也别老吵着哥哥学习，知道吗？”家杰的母亲在训斥着家杰。
　　家杰只得“哦”了一声。
　　这些话说到家远爸心窝上了，他高兴地把家杰抱了起来，说：“那今天晚上回去，我们就把多余的那间房间收拾干净，明天迎接哥哥回来，好不好。”
　　“好。”家杰连忙答应了。
　　三人都高兴地在超市里选购，家杰想要什么就是什么，也许是因为是新年，所以有这种特权，还是说家远爸高兴，知道家杰接受家远，所以今晚才给他这个特权呢？
　　除夕夜终于都到了，万家灯火通明，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按插上了几支香烛，今晚的土地公公可都笑开怀了。各家也开始贴新对联了，只要对联一贴上，团圆饭也快开始了。
　　“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诗怡乖乖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在忙，便有想帮忙的冲动。
　　诗怡妈是一位快五十多岁的妇女，她穿着一件紫色的针织毛衣，一头短发中有许多白发，她身材略显肥胖，她不善于保养，至使她很显老态。她笑着回应：“把这鸡肉端出去就坐着等我吧！剩下的我来就行了。”
　　“好的，诗怡应声后，就按母亲说的去做了，把那一盘鲜美的鸡肉端出去，然后便和父亲静静地坐着，等待母亲忙完一切，就可吃饭了。在此期间，父亲还和她唠叨几句，问她成绩如何，她倒信心满满地要父母们放心。
　　过了一会，诗怡妈忙完了，把最后的一道菜也端了出来。三人总算可以坐在一起吃饭了。诗怡爸先动的筷，诗怡妈接着，唯独诗怡没有起筷，只是看着他们两个再吃。诗怡妈感到奇怪，便问：”干嘛不吃，不好吃吗？”
　　诗怡瑶瑶头说：“不是啊！只是突然间想起朋友的一些话罢了。”这说得连诗怡爸都好奇了，问她是什么话。她便回答说：“我朋友说她很怀念小时候和一群伙伴在乡间还有在山上玩耍，还一起去摘山茶花。”
　　“我还念是什么话呢，不过倒也是，谁不想念小时候的事情啊！”诗怡妈说到。
　　“这话是没什么，只是我在想，我们家乡会不会也有一群伙伴在等着我回去，陪我一起去摘山茶花呢？”诗怡说到这，便仰起头幻想起来，并没有注意到父母两人刚对视了一下，神情还有些紧张。她继续说到：“爸，妈，为什么就不能回去一下，至少带我回去看一眼也好啊！更何况我还不知道……”
　　“你想知道是吧！那我告诉你，你爸是被别人赶出村的，你没有伙伴，因为没人知道还有你的存在。”诗怡爸突然大怒，打断了诗怡的话。
　　诗怡妈赶紧说：“她也只是好奇问了一下，你这么激动干啥，吓着她，更何况她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她该知道的。”
　　“有些事情她不需要知道。”
　　诗怡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连忙说：“是我错，我不该问，我也不该知道，别吵了好吗？今天是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应该高兴才是。来爸，吃鸡腿，妈也吃。”说着她给父母各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了他们的碗中。
　　诗怡爸看诗怡这样孝顺，什么气也没了，说：“我语气是重了些，没事，吃饭吧！”
　　“你忘了，我不爱吃鸡腿，我喜欢吃鸡翅。”诗怡妈说着，就把自己碗中的鸡腿又夹给了诗怡，自己重新夹了一个鸡翅。
　　就这样，三人像失了忆一样，都不再提刚才的话题，只是开开心心的吃这一顿团圆饭，即使诗怡心中有千百个迷，但在这一刻她不想再追问了，以后也不问了，只要一家和睦，对她来说就够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除夕夜是要在家吃饭的，但最近几年却流行到酒店里头吃。家远爸必定是选择到外面吃，好让自家的那位女人，也就是家杰的母亲省下洗碗的功夫。
　　他们三个在一家西餐厅里头坐着，静待着饭菜的到来，家杰的母亲开口说：“你真的不打算再打一个电话过去？”
　　家远爸摇摇头，说：“他都说过去他老妈那边过节了，我还叫他干嘛。”
　　家杰在一旁玩游戏机，看饭桌上的饭菜快要到齐了，便问：“菜都快上完了，哥哥怎么
　　还没来？我已经饿了。”
　　“他不来了，咱们自己吃吧！”家远爸虽然说得很爽快，但心里头却一点也不舒服，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得到允许后，家杰就大胆地拿起筷子，把自己的碗都夹满了鸡肉。
　　家杰的母亲在一旁不好说些什么，只好替他和家杰夹一下菜，她看了看菜单，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就说：“还差最后一道菜，就上完了。”话刚落下，服务员就捧着一碟清蒸鱼上来了，而捧菜的服务员正是春花，这家远爸是知道的，只是惊讶她在这里工作。
　　春花倒是个聪明人，虽然从来没听过家远的家事，但看这样的情况，自己也猜到了，也不好说话，只是喊了家远爸一声“伯伯”。
　　家远爸也不想再隐瞒了，但现在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问她：“怎么今天除夕夜也不放假？”
　　春花笑了一下，解释到：“我们做服务这一行的，如果都放假了，你们还能来这里吃饭吗？”
　　“那也是。”
　　“伯伯你慢吃，我要忙去了，今天特别忙，偷懒是要被罚的。”春花说完，转身准备走。
　　“去吧！不过再忙，你也别忘了，给家人打个电话，他们会想你的。”家远爸劝她说。
　　“我知道了。”春花答应后，转身就走，她照家远爸说的做了，忙里偷闲了一把，趁着上洗手间的那一阵子，躲到了厕所里头，给家人打了个电话，而接电话的是她父亲。
　　“喂，春花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等你呢！”
　　“爸，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空回去吗！”春花说。
　　“我知道，你就不能请个假？”
　　“如果每个人都请假，谁来工作啊！爸，我很想你们，但是我真的回不去。”春花难过地说。
　　“爸知道了，你可别累坏身体啊！”
　　“嗯，谢谢爸！我要挂电话了，我不能偷懒太久。”春花眼睛湿湿的，不舍地合上了手机，春花的父亲知道女儿不能回来吃团圆饭，自己的内心也不好受。
　　这就是干服务业的辛酸，在这些喜庆日子更是抽不了身的，祥东也是干服务业的，记得当年他是当了厨师学徒，如今他不能说做得很出色，但至少是已经出师了，还留在一家酒店里工作，薪水也可观，每月还能给家里寄些家用，也就因为这样祥东的父亲常常会在村里人面前炫耀，他开始觉得，如果当年他逼祥东读书的话，可能自己的儿子还不一定有现在这么大本事呢！
　　祥东离家很远，不像春花那样，只要坐上一个多小时的车便能到家；他很忙，也不像春花那样可以稍微偷懒一下，他甚至忙得连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对着一个锅在做菜。家里人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顾不上接。他虽忙，可心里惆怅得很，他多想赶快忙完一切，然后接一下电话。
　　现在的许多农民都像祥云那样外出打工，谁不想到外面闯出一片新天地，但竟然要闯，那必定得付出一些代价，也就是失去一些回家的机会，春蕊的父亲也选择了外出打工，今年的春节也赶不会来了，只留下妻子和女儿两个人在家中吃团圆饭。这样的团圆饭对他们两个来说，每天都能吃，过不过节其实都一个样。
　　在这些伙伴中，春莹和祥云这一家是最团圆的一家了。爷爷，奶奶，父母都在，三代同堂，共享天伦之乐，大家都有说有笑的。他们家的这顿团圆饭吃到很晚很晚，连祥云都忘记要去看书了。春莹才刚收了红包，就赶紧回房把这些红包收了起来。
　　春莹的父亲紧随她其后，他敲了敲门，然后走进房去，坐到了她床边。
　　春莹转过头来，问：“爸，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啊！”

　　春莹的父亲点了一下头，可又沉默了好久都不说话，直到春莹开口再问时，他才开口说：“我知道我女儿最近很努力学习，成绩也上去了，我也知道我女儿无论怎样都不会怪我这个父亲，因为她是一个好女儿，反倒是爸没用，爸真的没用。”说着，说着，却留下了眼泪。
　　春莹立马蹲在了父亲身旁，用手扶着他的肩膀，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啊，爸，你说清楚点。”
　　春莹父亲哽咽着说：“家里的钱只能供你们其中一个人上大学，我知道你很努力，可是……”
　　说到这，春莹就已经猜到全部的内容了，她太了解这个家了，也很了解父亲，于是便打断了父亲的话，说：“爸，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上什么大学，我觉得我上大学就是浪费钱，祥云肯定比我更适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大事呢，你要说就早些说嘛，干嘛还要哭呢！”
　　“你真的是我的好女儿。”春莹父亲，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行了爸，你先出去吧！他们可能在等你呢，我要洗澡，然后换上新衣服，咱们要过一个快乐的新年。”说着，春莹就把父亲拉起来，还把她推出门外，然后轻轻关上门。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冲破最后的防线，终于从她的眼睛滑落，她觉得很不公平，就因为她是女儿，但她又不能去责怪什么，因为她成绩不如祥云。她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有流泪了。
　　她很想找一个人倾诉，她想像诗怡那样，不论什么事情都能向家远诉说，可是她不敢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给他，她怕自己的心情会影响他的好心情。她原是这样想，只是她并不知道，今晚的家远是那么的孤独。
　　其实家远为了拒绝父亲才说除夕夜要跟母亲一起过的，实质上他并没有去找母亲，他是不想看到母亲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所以不去了，怕自己又坏了他们的关系。他特意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接到电话的家远妈高兴的立马说：“儿子啊！你现在在那里，你怎么还不过来？”
　　“我今天不过去了，爸那边叫我过去，我想过那边，你跟那个叔叔还是伯伯玩得高兴些吧！”
　　“可是……”没等家远妈说完，家远就挂电话了。
　　家远妈看着自己亲手做的一桌菜，心理一下子凉透了。她早已和家远所说的叔叔分开了，现在是单身，而对一位单身的母亲来说，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她知道家远讨厌到外面吃饭，所以特意买了菜，还亲自下厨，想给家远一个惊喜，可她却没料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而家远呢，把父亲和母亲都拒绝了，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婆婆家，不过还好有一条大黑狗陪伴他，也只有让这条大黑狗伴他度过这一个本该团圆的除夕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