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原点》小贱剑

19、消逝

　　今年的除夕夜注定是一个高兴的夜晚，夜幕也掩不住人们的这份喜悦。各家门前的烛火虽然是灭了，但门檐下的灯却一直亮着。每条大街小巷都是灯火通明的。小孩在门外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有时还会拿压岁钱买一些烟花炮竹来玩，很是欢乐，大人们则是聚在一起闲聊、闲聊几句，这种其乐融融又温暖的气息，让人们完全不把凛冽的寒风放在心上。
　　婆婆家所在的那一条小巷，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唯独家远一个人在家，那一条大黑狗在旁边陪伴着他。今晚的晚饭，由家远亲自下厨，因为是除夕夜，他自然不会忘了要买鸡肉的，还不忘给婆婆上几炷香，然后就和大黑狗坐在一起，一同享受自己亲手做的团圆饭。他对着大黑狗说：“好吃不，我的厨艺有进步吧！”
　　大黑狗只是看了看他，然后低下头，往自己碗里的食物嗅了嗅，不过它并没有把食物吃下去，只是懒懒地趴在地上。
　　家远又说：“你今晚肯定是吃饱了撑着，才不吃我做的东西，而不是我做得不好吃。”家远只当大黑狗是吃饱了的，因为今晚是除夕夜，邻居们必定留下不少剩菜，然而家远并不会整天把大黑狗关在家里，他允许它在屋外散步，这些邻居们又是喜欢这只大黑狗的，他们会把那些剩菜拿给它吃，这是常有的事，家远并不感到奇怪，也不予以理会。
　　家远只顾自己吃自己的，开始觉得无趣起来，平日的大黑狗并不是这样的，家远每次吃饭，它都会看着他，吵着要吃的，可今天却不一样，大黑狗看起来是无精打采的，只是静静地看着家远，也许它真的是吃太饱了，想睡了吧！家远说：“今天我特意不到我爸和我妈那里吃饭，为的就是陪你过节，想不到你这么忘恩负义，自己到外面吃饱了，回来就睡，又不理我。
　　他继续吃了两口饭，忽而把头转向大黑狗，默默地看着它，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样，有一种难受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这两口饭很难下咽。他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走到大黑狗面前，并蹲了下来，伸出手来，抚摸着它，它很是高兴和舒服，只是依旧趴在地上，不想去动。家远对着它说：”我爸有他的家庭，我妈估计也快有了，我不想成为她的累赘，所以今晚我才没有去找他们。我跟你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真的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那样我会很孤单的。”说完，他自己却傻笑起来，估计是觉得自己太傻了吧，居然会对一条狗说这样煽情的话。
　　家远停止了抚摸大黑狗，却把手往自己鼻子上闻了闻，狗的味道很浓很大，家远便说：“你太臭了，趁今晚有空，我得给你洗一下澡才行。”说完，他赶紧洗了手，吃完饭，收拾了碗筷，还把家里的地拖一拖，搞了一下卫生，他生怕一会子帮大黑狗洗完澡后，它会在家里乱跑一通，成了一个自动地拖，把地面拖干净，反而身上的毛又弄脏了，如果这样的话就白洗了。
　　他把要做的一切工作做完，就喊了一下大黑狗。大黑狗终于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进了浴室。家远拿起花洒，往大黑狗身上洒水，自己也蹲下来，给它搓背，那些沐浴乳揉出来的白色泡沫在大黑狗黑色的身上特别明显。
　　大黑狗惯性地抖动着身体，把身上的泡沫全都甩到家远身上，令家远哭笑不得，他又不能去怪它。这一幅温馨的画面就像家远小时候的那次一样，婆婆在给他洗澡，他却给狗狗洗澡；那时的大黑狗还只是一直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很是可爱，它不听话地把身上的泡沫甩到家远和婆婆身上，家远只顾高兴地笑，可婆婆却是板着脸地在骂小狗。
　　家远好不容易才帮大黑狗洗完了澡，就先用毛巾帮大黑狗吸去多余的水分，然后用吹风筒把它的毛吹干，记得那时，家远只要一打开吹风筒，狗狗就会害怕得到处乱窜，现在它已经习惯了，就会乖乖地站在那里，等家远用吹风筒把它身上的毛吹干了才走。
　　突然“嘣”的一声巨响，还伴来了一次闪亮，把他们俩吓着了，巷子里的孩子们也随即大喊起来：“快来看啊，快来看啊，放烟花了。”

　　家远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果然是零时。原来城里每年在除夕夜过后，新年到来的那一刻，就会有十几分钟的烟花盛会，在绥江河的对岸点燃，另一边的河岸上就会站满了人，享受这一场视觉盛宴。
　　此时，全程都会笼罩在这一道道亮光和一阵阵巨响当中，很是美丽和喜庆。很多人都会一大早就去河岸边霸占一个好位置来观赏烟花。最好的位置其实是河道上的船只，那些船只是私营的大排档，今天他们的生意会特别好，因为许多人会选择在那里一边吃宵夜，一边赏烟花。
　　家远爸基本上每年都会陪着家杰到船上看烟花的，他还会把家杰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看，而家杰的母亲总是会叫他们小心，万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就麻烦了。这也好比家远小时候，也让家远爸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他肩上的孩子还不是家杰，他身后的女人还不是家杰的母亲，而是家远和家远妈。
　　谁知家远爸扭头去看河岸上的人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家远妈，她正仰头看着炫烂的烟花，看久了，脖子就累了，便平视着船上的一切，也正好看到了家远爸，还看到了他肩上的家杰。她总感觉家杰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家杰。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下，闪烁的烟花，让他们的脸一亮一暗的，让对方看起来那么若隐若现；他们只是相互笑了一下，打了个招呼后，就各自抬起头来，继续欣赏着烟花盛会。
　　其实看烟花也不一定要去抢位置，如果你家的房屋建得较为高一些，你就能在自家的楼顶上，和家人一同观赏这美丽的烟花，也就不需要到河岸上抢位置了。
　　诗怡家建有五层楼，也许在别的大城市里，五层楼并不算高，但在小城里它已经算是高楼了。以往的小城还只是砖瓦房，跨入新世纪后，小城才一改面貌，砖瓦房已经渐渐消逝，换来的是商品楼的快速发展，但好像城里人都有一种习惯，无论是新建的私人楼房还是商品楼，都不超过八层楼，所以诗怡一家三口只要站在自家楼顶，就能观赏到美丽的烟花了。
　　从烟花响起的那一刻，就是新年的伊始，在那一刻，各种祝贺短信就会满天飞。诗怡虽然在和父母们观赏烟花，但她也不会忘了给家远发祝贺短信的，迟了一刻也不行。
　　“虽然一些话每年都在听，但还是要和你说声新年快乐。”短信是这样说的。
　　家远回复她说：“你也一样，新年快乐，家庭和睦。”
　　“谢谢，你现在有没有在看烟花呢？”诗怡继续发短信过去。
　　家远收到短信并把它看完后，放下了手中的吹风筒，看着窗外一亮一暗的，又听着烟花不断爆炸的声音，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这条懒懒的大黑狗，才回了诗怡的短信，写到：“有啊！这么盛大好看的烟花，我怎么会不看呢！”他不想说实话，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条短信令诗怡为他忧心，他相信这条短信能让诗怡微笑一次。
　　不用多久，烟花盛会就结束了，全城的人都随着最后的一声巨响而恋恋不舍，似乎还沉浸在那场盛宴当中。
　　烟花注定要从炫烂中消逝，让人们观赏它的美丽，这才是它真正的意义，那生命呢？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到底怎样才能发挥它的意义，或许只有人类才需要考虑这么多，那人类以外的一切生命，是否尽到它们的本能去生存就是有意义了吧！
　　烟花盛会过去了，小城开始渐渐地平静下来，也慢慢地入睡了，它准备用精神的面貌来迎接全新的一天。
　　耀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到家远的脸上，他就这样被那一缕阳光照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心想着大黑狗会第一时间扒在床边，然后去舔他的脸，可是大黑狗并不在他的房间，他感到奇怪，喊了声：“狗狗，狗狗，起床了，还在睡啊？”大黑狗始终没有出现，他只好下床，随手抓起一件厚厚的外套穿上，走出了大厅，他以为大黑狗在厅里头熟睡呢，可是他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后，还是不见大黑狗。
　　他着急起来，心里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未停止
　　过，他希望大黑狗是溜出去玩了，忘记了回来，而不是出什么事了。
　　家远转过头来，看到窗户是半开的，心里头就不断给自己暗示着，大黑狗肯定是从窗户溜出去玩了。他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了门，他多么渴望大黑狗就在门外呆着，看到他开门就跳入他怀里，可是结果并没有那么如意，大黑狗还是不在门外。
　　这下子家远越发着急了，想起昨天大黑狗那么无精打采的，又不肯吃东西，喊它洗澡时，才勉强走过来，家远似乎也猜着为什么了，只是他不知道现在该去那里找到它。
　　他放眼望去整条小巷，眼睛定在了那间被烧过的屋子里，心里头微微一颤，想起小时候贪玩，饭还未吃完，就拿着一支鸡腿，一边吃一边走近那间被火烧掉的屋子，想要到里头“寻宝”。现在，他终于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也许大黑狗就在里头。
　　家远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近那间被火烧掉的屋子，慢慢地，慢慢地走进去，他的心情感到无比的压抑很难受，根本没有小时候的那股轻松、愉快还有好奇的劲。他走进去，拨开身前的蛛网，一路走到厨房。其实小巷的人是万幸的，因为这家的主人不是用煤气的，而是用柴火烧饭的，才避免了煤气爆炸。
　　家远继续走到橱柜前，蹲了下来，面无血色地弯下腰，眼泪就从此决堤，缓缓地落下；换做小时候的他，是高兴的，因为他在这里发现了一条可爱的小狗，他笑了，还把自己手中的鸡腿拿给它吃，还把它抱回了婆婆家。小狗是幸运的，由于它躲的地方的墙上刚好有一个破掉的洞，也许着火的时候，它刚好走到了小洞的外面，死神才没有找到它！
　　如今，他也在这里发现了一条狗，一条大黑狗，它就是那时的小黑狗，它不仅长大了，还很忠诚，为了不让主人担心，躲到了一个小角落里，静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但它始终没想到，由于它的忠诚，所以它的主人很懂它，所以他一定能找到它的。
　　家远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大黑狗冰冷的身体，眼泪不听话地直流，他的心必定很痛，它毕竟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他会好好地安葬它的，来纪念他和它这么多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