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记事》幻想症患者

66、记事三十八：缘由

　　教廷门口并没有太多的把守。这回有了兰斯洛的引路，一路上没有什么阻拦。虽然白色光洁的建筑并没有遭到损坏，和从前毫无二致，但是从兰斯洛愈发阴沉的神色中可以看出，还是改变了许多。

　　“还不错嘛。”路西法评价。“虽然我不太喜欢他们把我的标记用在这里。”

　　“十字架是……你的标记？”莱恩大惊。

　　“你们叫十字架吗？”路西法若有所思。“也不错。”

　　“那这应该叫什么？”莱恩问。相比于柯尔特和兰斯洛来说，还是他在路西法面前比较放的开，路西法对他的态度也很随意散漫——虽然他对所有人都似乎如此。

　　“没有名字。”路西法摇摇头。“需要名字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兰斯洛烦躁的问。

　　“我基本上熟悉这里了。”路西法点点头。“你们随便转转吧。”

　　“随便转转？”兰斯洛挑眉。“你要干什么？”

　　“需要告诉你吗？”路西法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周。

　　“我可以跟着你吗？”莱恩不合时宜的激动。

　　“和我无关。”路西法摊手。

　　“兰斯洛。”柯尔特终于开口。“我想去看看你……军团曾经住的地方，所谓的撒吉利亚。是在教廷里吗？”他有一点犹豫的看着兰斯洛。

　　兰斯洛点点头，表情柔和了一点。“当然。”

　　教廷的通道也很复杂，和因维迪亚有点相似，不过是纯白的。走廊的上方室微微的穹顶，墙壁的各处不规律的开着窗口，本来是透进阳光的变幻光影，现在只剩下了黑沉的天空，显得走廊有一点寂静诡秘。兰斯洛极为熟练的在里面穿行，仿佛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柯尔特看着旁边一扇扇闭合的门问。“这些都是什么地方？”

　　“会议室，祷告室之类的吧。”兰斯洛回答。“不过看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人来这里了吧，倒是军团所在的地方可能危险一点，不过没关系。”

　　“三个教廷军团，还有阿瑞斯和里欧吧。”柯尔特问。

　　“你知道？”兰斯洛淡淡扭头。“不过里欧负责人界内部的骚动，阿瑞斯比较隐蔽……算是异端审问会之类的，撒吉利亚才是专门负责魔界那边的，伤亡率……也比较高。”

　　“听起来很复杂。”柯尔特耸肩。

　　兰斯洛苦笑。“又不是魔界那种无法无天又逻辑奇怪的地方，凭着一个路西法就可以震慑整个地方。人间的教廷总要有很多的平衡。”

　　“妥协？”柯尔特挑眉。

　　兰斯洛无奈抬手帮柯尔特理了理长发。“别老拿路西法的那套理论说话。还有，你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长吗？我从到魔界一直没剪过。”柯尔特扭头抓了抓发梢。“你喜欢短发的话，过一段时间再剪吧，如果世界没有毁灭的话。”

　　兰斯洛轻笑，着前面的一个大门。门倒是很典雅，拱门的设计。“里面就是撒吉利亚的区域了，居住区更靠里，不过现在里面肯定……”

　　话音刚落，就看见门被一下子打开，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柯尔特已经由无奈转成哭笑不得，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菲尔。他似乎没有换装，衣服上仍沾着鲜血，脸色阴沉。看见兰斯洛，先是一个愣怔，随即拔刀。兰斯洛比他反应更快，一个闪身挡在了柯尔特面前。出人意料，菲尔并没有直接攻击。

　　“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你们几个搞的鬼？”

　　“什么？”兰斯洛一愣。“我是带柯尔特来走走，完全不知道还出了什么事情。”

　　菲尔冷笑一声。“你觉得我相信吗？外面人群已经开始集结进攻教会，你们还在这里卿卿我我？”

　　“进攻教会？”柯尔特和兰斯洛对视，直觉觉得和路西法一定有关。柯尔特感觉眼前菲尔似乎精神好了一点，虽然仍然暴躁阴沉，但是没有刚才在街上遇到他那种黑沉沉的感知。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兰斯洛淡淡说。“但是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菲尔一闪身，一剑向着兰斯洛的脖子挥去，被兰斯洛抬手拦下，两个人冷冷对视。“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计较了，但是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还有，现在从这里滚出去。”

　　“随你。”兰斯洛看着菲尔，淡淡回答。

　　“他的状态好像好一点了。”等军团的人走远，柯尔特轻声说。

　　兰斯洛摇摇头，暗红色的双眼看着菲尔离开的方向。“你不认识从前的他，是撒吉利亚最年长、最冷静、也……最温柔的人。”

　　柯尔特握了握他体温灼热的手，转移了话题。“这件事一定和路西法有关。去找他？”

　　兰斯洛点头，伸手掏出来一块红晶石。“我问问莱恩。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回答。”

　　“熟悉的通讯方法。”

　　柯尔特一笑，看着兰斯洛输入魔力，等待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路西法在中央祭坛。”他扭头看了一眼柯尔特，目光复杂。明明没有多久，那次血洗教廷仿若隔世。

　　“对了。”柯尔特摇摇头苦笑。“我应该问问法尔拉的事情。”

　　刚推开巨大的木门就看见莱恩晃着腿坐在祭坛的边缘，回头看着他们扭头一笑，指了指被开了一个口的屋顶。“上面的视野不错，路西法也在那里。哦，还有亚里斯。”

　　“亚里斯是谁？”柯尔特无奈。

　　“看了就知道了。”莱恩起身，带着他们三两下跳到了屋顶之上。最近，莱恩的力量上涨的越来越快，直逼兰斯洛，整个人却没有丝毫改变，路西法也对此没有任何评价。

　　果然，有两个人正在教廷最高的穹顶上，一站一坐。站着的人回头，竟然是他们进入耶路撒冷在街上遇到的青年。他眼中的暴躁神色已经消失，虽然仍然阴沉，但是整个人显得清爽了许多。

　　“你？”两个人都是一愣。

　　“亚里斯。第一次见面多有得罪。”青年淡淡点头，兰斯洛和柯尔特也只能回礼。

　　“路西法，你到底干了什么？”兰斯洛质问仍然悠哉悠哉看着下房的人。目之所及的耶路撒冷变成了一个巷战的战场，教廷的军团在宫殿门口排成队列，源源不断的人正在从四面八方的小巷中涌来，四下里魔力的光芒闪耀，不停的发生小规模的冲突。在附近几个制高点上有闪亮的标志，似乎是战斗总指挥的信号。

　　路西法起身。“塑造我给你的答案，兰斯洛。关于规则制造者的责任。”他指了指下方。“在很短的时间内，你就可以看到教廷被攻破，伊达那尔脱离宗教控制，以亚里斯为首的领导组织成立。”

　　“如果你赢了的话。”亚里斯冷冷回答。

　　“事实我会自己去看。”兰斯洛回答。“问题是你做了什么？”

　　“净化。引导。”路西法淡淡的说。“雷米尔能够染黑灵魂，我就能净化灵魂、提纯力量。当然，现在只限于这个城镇的范围。把我很喜欢的这个人类带过来假做成人质，然后……给了一些激励和号召。”

　　“不是力量尽失吗？”柯尔特问。

　　“圣光是天使的本能。对于神来说，天使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作为神使感化世人所用的。”路西法摊手。“而且教廷的建筑和积累还是有一点作用。”

　　下方，战斗仍然在继续。混乱的城镇莫名其妙的变得秩序井然，人群流动，以区为规划开始形成战斗的分组，一点点蚕食者教廷军团的力量。事实上，军团的进攻也不像从前那么猛烈。

　　“那教廷的其他成员呢？”兰斯洛皱眉。

　　“大部分都在下面。”路西法指了指，“还有一部分在教廷内部商议对策，还没有想得到检查这里。”

　　“教廷是常年的积累。”兰斯洛阴沉的回答。“不可能这么儿戏的推翻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路西法摇摇头。“教廷本来早就该不存在了，只不过因为这个城镇的愤怒太没有导向。我净化了他们的灵魂，却无法改变人界的力量平衡，也就是说，”他挑眉看着兰斯洛。“人类的性情正在逐渐向魔族倾斜，而魔族……”

　　柯尔特补上了路西法的沉默。“高傲而暴烈，藐视权威、尊重力量，除非效忠，否则不服从任何形式的领导。”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亚里斯一愣。

　　“这样……也许不是什么坏事。”柯尔特没有回答亚里斯的问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亚里斯沉默了又看了下面片刻。“我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得下去领导战争。”

　　“谁的战争？”兰斯洛挑眉。“建立一个弱肉强食得混乱世界？”

　　亚里斯垂眼摇摇头。“那是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自己在悲痛中得到了力量，就像把其他人都拖入悲痛之中，好让这个世界与我……更接近一点。”他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了一点。“反正如果你们说的没错的话，我的身体也一直在腐朽，还不在此之前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是推翻教廷？”兰斯洛问。

　　亚里斯摇头。“没有神的教廷只是人的意志而已，追求权力，恐惧力量，他们已经不应高高在上。我的恋人被教廷以异端的名义所杀，我已经向她发誓，要让其他人免于这种命运。”

　　路西法点头。“这是你的选择，我不留你在那里。”

　　亚里斯扭头看着路西法。“虽然不知道你的用意，但是从某种意义上，多谢了。”他扭头向回走去。

　　“等一下。”莱恩出声。“我和你一起去。”

　　亚里斯略有惊讶的回头。“为什么？”

　　莱恩抽刀，耸了耸肩。“也许是感同身受？”

　　柯尔特一直沉默的看着下面的战况，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良久，等到教廷的后线已经被从宫殿里突然冲出来的攻击打乱了阵脚时，他才扭头无奈的看着路西法。“你都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像我说的那样。”路西法摊手。

　　“但是天使的精神感知能影响人类的灵魂，不是吗？”柯尔特回答。“萨麦尔说过我继承了这一点。”

　　“当然。这是凌驾于存在之上的能力基础。”路西法看着他一笑。“ 那么，兰斯洛，我可以立刻再染黑他们的灵魂，一切又会陷入混乱，由战斗变成屠杀。人类现在的灵魂最混沌而脆弱，如同一张可以被书写的白纸。你说，这到底有多少是出于他们的自由意志？”

　　“那是你们要摆布这个世界。”兰斯洛冷冷的说。“人类不是你们的玩具，而灵魂也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我只是回答了一个你的问题。结论是你自己的选择。”路西法摊手，突然身子又微微一晃，柯尔特明显看到他嘴角流出了一丝淡金的鲜血。是身体的崩坏还在加速吗？可是一转眼，路西法还是风清云淡的样子，突然一笑。“对了，兰斯洛，你的灵魂上有一个印记。”

　　“什么？”兰斯洛一愣。

　　“一个有关于迷恋的印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明晰印上的印记。”路西法淡淡的说。“只对于一个人，比爱情要深，比执念要浅。你说，你的意志，也真的自由吗？”

　　兰斯洛皱眉。“什么意思？”

　　“路西法。”冰冷的一声却出自于柯尔特的口中，及时的拉住了双眼变浅的兰斯洛。“我说过，我情愿效忠你，但是你无法干涉这里的任何事情。”

　　“当然。”路西法一笑。“这只是我给他的另一个答案，而不是结论。”

　　“那么，路西法，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也会给你一个答案。”柯尔特淡淡说。

　　“可以。”路西法挑眉。

　　“能违抗血池意志，转换魔界力量的是什么？”柯尔特伸手压住兰斯洛的肩膀。“你所谓的执念吗？”

　　路西法似笑非笑。“的确可以说是悖离的决心，坚强的意志，还有……深刻执念的达成。”

　　“那么，你知道那个答案了吗？关于唯一幸存的效忠者。”柯尔特挑眉一笑。

　　“我早就知道了。”路西法摊手。

　　说完，柯尔特才略带担心的扭头看向兰斯洛，发现他刚才一瞬间变得鲜红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偏暗的正红。他刚要开口，被兰斯洛伸手缓缓抚过嘴唇，微微一笑。“魔界原则，不问缘由，不问因果。你安心了吗？”

　　柯尔特看着他，紧绷的身体突然松了下来，兰斯洛抓住他的手轻吻了一下慢慢放下，手心冰冷。

　　兰斯洛无奈轻笑。“我刚才只是有点愤怒而已。柯尔特，你也太不信任我了吧。我对你的感情到底出自于谁的意志，我们一样清楚。”

　　“路西法。”气氛正暧昧，冷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扭头，一个四翼天使静静而立。“竟然亲自净化灵魂，我终于找到你了。”

　　“雷米尔。”路西法点了点头。

　　“这就是教了你很多奇怪理论的天使？”兰斯洛皱眉。

　　“柯尔特。”雷米尔闻声扭头，对柯尔特也淡淡打了个招呼，仿佛在这里遇到他自然而然。

　　他的脸色平淡，可是柯尔特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他的眼里隐隐蕴涵着风暴，灰色的瞳仁像渊狱的浓雾一样冰冷。

　　“萨麦尔的创意我收到了。”路西法淡然点头。“多谢了。”

　　“萨麦尔？”雷米尔挑眉，从来没有拔出过的武器豁然而出，是一柄阴森森的长剑，几乎直抵路西法的咽喉。

　　“兰斯洛。”柯尔特低声。“我们下去吧。”

　　“他们两个……”兰斯洛被柯尔特打断。

　　“你不是不关心魔界吗？”柯尔特耸肩。兰斯洛默然点点头，要离开又走回来看着宫殿之下继续的激烈战斗。

　　他紧盯了几秒钟，最后淡淡说。“不知道菲尔他能不能活下来。”

　　柯尔特看着他略显暗淡的双眼，摇摇头。“兰斯洛，你知道，即使他活下来，他也已经……”是死人了，像上次撒吉利亚的所有人一样。

　　“无论如何，都是被教廷害死吗？”兰斯洛冷笑一声，最后还是扭头看柯尔特。“搭好我的脖子，我们下去吧。”

　　身后，路西法和雷米尔还在僵持，天空阴暗，隐隐的哭号声没有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