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记事》幻想症患者

55、记事三十一：陨落

　　渊狱已经陷入了混沌之中，隐隐有魔物的咆哮传来。路西法浮在一片迷茫与混乱之中，圣光照亮四周。

　　“还无法侵入我的意识吗？”路西法淡淡的说。“就出来聊一聊吧。”

　　“路西法，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刚愎自用。”声音响起。“你以为你还能坚持多久？”

　　“准时赴约是个好习惯。”路西法点点头。“这也许也是神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点了。”

　　“那么，你想说什么？”声音回答。“你已经擅自崩坏了魔界？”

　　路西法摇摇头。“那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我只是想在你的世界和你单独谈谈，也许抗衡一下力量？”

　　那个声音笑起来。“看来堕天之战什么教训也没有留给你啊。包括与神对抗的下场。”

　　“只有弱者才会记住那种教训。”路西法一笑。“而且我觉得你似乎该感谢我？拜我堕天所赐，你才能苏醒吧。”

　　“你看起来知道的很多啊。”声音冷笑。“既然如此，你难道不知道你必然的失败吗？”

　　路西法摊手。“所谓必然，只是恐惧的另一个说法而已。”

　　声音略带嘲讽。“那么任由你的魔君死去，也是你自信的计划的一部分了？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啊。”

　　“你当然不可能了解我。”路西法声音冷厉。“但是我并没有你所谓的那种计划，而你也必定会付出代价。”

　　“乐意至极。”声音回答。“我会耐心等待。”

　　“说起魔君，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路西法耸肩。“你借了我的一个人，我来索要了。”

　　“就这样吗？”声音回答。“关于你的美丽，强大而又冷漠的贝利亚，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路西法摇头。“我一直知道你对他的影响，但是我不想追究，给他徒增压力。你也许知道？我一直是很宠着贝利亚的。”

　　“可是你还是出现了。”声音说。“怎么了？慌张了吗？”

　　路西法叹气，随即黑色的眼睛冷了下来。“虽然不想让他为难，但我实在不喜欢看着我的人成为你的傀儡。”

　　“那么就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吧。”声音回答。

　　混沌的朦胧中，贝利亚的身形慢慢显现，仍是深紫的长袍。也许是因为他体内黑暗的力量更胜，他的肤色愈发惨白，嘴唇依然血红，双眼纯黑，长发泛白，整个人从冰冷变成了诡异。

　　路西法轻轻一笑。“贝利亚，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眼睛和长发，就不能更注意一下自己的面容吗？”

　　“混沌是他的领域，你这是自寻死路。”贝利亚淡淡的说。

　　路西法挑眉。“尚未可知。”

　　“我了解你。胜负已定。”贝利亚回答。

　　“我也了解你，比你自己想像的更多。”路西法轻笑。“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离开。”贝利亚最后说。

　　“我从不接受命令句。”路西法冷笑。

　　没有再多的交谈，贝利亚周身的黑雾暴涨到两人多高，迅速将周围的一切吞入黑暗。路西法没有张开羽翼，只是从身后缓缓抽剑，光耀晨星浮动在胸前，驱散的逼到近前的黑暗。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只是单纯的对视，只有空气中的力量逐渐的浓郁，在混沌中支起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突然，贝利亚一闪身，瞬间移到了路西法的面前，黑色的能量倾泻而下，被光耀晨星尽数的挡住。路西法顺势推剑，圣光铺散，但贝利亚已经移回原位，又陷入了沉默。

　　路西法微微移动，剑身立刻向前飞出，伴随着无数光箭袭来，被贝利亚行云流水的当下，光芒之中，剑的身影隐隐出现，贝利亚顺势一滑，却发现只是虚影，真正的光剑直逼胸口。一道黑色的结界耸起，生生挡下，但还是震得贝利亚向后一个翻跃。

　　“既然是主场，就多给他点力量吧。”路西法淡淡的说。“这可不是贝利亚的进攻风格。”

　　“你还真是不领情啊。”声音叹气。

　　瞬间，贝利亚的黑发扬起，身后的黑雾几乎实体化成了利刃，将路西法紧紧的包裹在当中。下一秒，金光放射，黑色的雾气全散。两个人似乎开始了完全基于能量的比拼，贝利亚体内的混沌之力节节攀升，路西法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仿佛他的圣光也是无止尽的似的。

　　能量的爆裂声在混沌中碰撞，两个人还是保持着最开始的表情。片刻后，路西法的十二扇羽翼乍然开启，发出的光芒似乎能够照亮整个混沌，黑发飘扬，整个人被金色的光亮所包围，浮在半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贝利亚，眼神沉静，仿佛本身就是神的意志。

　　“不愧是号称有六分之五神力的天界副君。”声音轻笑。“但是，还不够。”

　　“那不是由你来判定的。”路西法回答。

　　光耀晨星的形貌开始变化，剑身慢慢融化，仿若凝结成了纯粹的光之结晶。路西法的头顶与四周缓缓浮现出金色的光之巨剑，林立森严，层层叠叠，最后仿佛光之丛林，旋转着将他包围在其中。圣光弥散，化成千点万点，慢慢侵蚀到了贝利亚的黑雾之中。

　　贝利亚的黑色的力量陡转，从无形化为尖利，混沌之力随心所欲的组成各种武器，向着路西法从四面八方飞来。路西法左手的光剑漫散，在周身形成金色的结节，右手的光剑瞬间碎成千万片，仿佛金色的飞花，将黑雾瞬间一一砍碎。

　　“光耀晨星的全貌吗？”贝利亚开口。“你从来没有向我展示过。”

　　路西法一笑。“那只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向我要求过。我对你向来有求必应。”

　　下一刻，他的神色一厉，空中的巨剑瞬间向着贝利亚围攻而去，贝利亚身边的黑雾流转，形成一个漩涡，将圣光尽数打碎。下一秒，被打碎的圣光突然又聚合成了小剑的剑阵，贝利亚的黑雾也随之分成漆黑的飞刃，似乎要一一挡下。光剑却在遇到飞刃时突然打散，然后重新合拢，完全无法阻挡，穿过黑色的结界，加速向着贝利亚刺去。

　　贝利亚躲闪不及，被几只光刃射中，但是光刃却没有消失，伤口一直没有办法愈合，甚至开始慢慢变大。

　　“贝利亚，你忘了吗？”路西法说。“我的力量，无论在天界，还是在混沌，只要我没有收回，都无法消散。”

　　“很好。很好。”声音仍然轻松。“不过你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路西法挑眉。

　　“你不应该把地点选在渊狱。”

　　只见贝利亚一个翻身，直直的坠入混沌之中。下一刻，一把银色的宝剑从深渊中飞速升起，被贝利亚紧紧握住。剑身银灰，散发着森森的冷气，与贝利亚白色的长发交相辉映，浑然天成。

　　那是沉睡在渊狱之底的，贝利亚之剑。

　　扫平地狱的剑。

　　“我让你铸的那把剑？”路西法问。

　　贝利亚点点头。“现在它终于完工了，和你的光耀晨星一模一样。”

　　路西法颔首。“我很高兴。”

　　脚下，渊狱一阵躁动。魔界的深处充满着无法被化解，无法被消灭的怨灵，在混沌中迷失、在黑暗中消亡，失去了贝利亚之剑的镇压，哭号声胀大的无法让人忍受，连天使的灵魂仿佛也会被撕裂，刺骨的寒意从脚下升起。

　　“死于这把剑的亡灵，死后的灵魂也将永系此剑。”贝利亚说。“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了。”

　　贝利亚的剑身一竖，混沌的幽冥中，无数灰色的力量疾窜直上，灰色的巨大漩涡旋转，其中甚至还有面目模糊、张牙舞爪的亡灵之脸，带着把一切光明都冻结的力量，团团围住路西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圣光似乎在慢慢被侵蚀减弱。光剑乍起，亡灵却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和路西法的圣光一样，分而又合，合而又分。

　　“当然，你也会一样。”

　　贝利亚冷冷举剑劈下。路西法的圣光璀璨迎上，却被渊狱中越来越多，来自黑暗年代，越来越古远而强大的亡灵所消弭。似乎一道屏障，让他的攻击永远无法到达贝利亚身上。贝利亚手中的剑直直的砍在路西法的肩膀上，淡金色的血液涌出。

　　亡灵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在伤口合拢之前，便争先恐后的向里面消融。金色的血液慢慢冻结，即便圣光也不能融化。身边的亡灵被伤口尽数吸入，路西法终于在片刻的空隙中发出圣光，将其他的灰色一扫而光。

　　只是迷雾散尽后，路西法的脸色第一次有点苍白。

　　“你的脸色和你昏睡的时候一样。”贝利亚说。

　　“还真是……有趣的力量。”路西法挑眉一笑。“灵魂如此强大吗？”

　　灰色的灵魂还在向外涌去，源源不断的被伤口吸纳，混沌的力量虽然被圣光隔绝在外，但也趁机入侵。

　　“路西法。”贝利亚淡淡叫出路西法的名字。

　　银色的剑身上开始层层包裹阴冷的灰色迷雾，与混沌摧毁消亡的力量不同，渊狱底部阴冷黑暗，带着无法化解的悲伤与愤恨。贝利亚突然向前移动，力量显然又有增加，即便路西法瞬间后撤，也已经完全来不及。

　　他手中的长剑深深的没入了路西法的胸口，与堕天之战的伤口一模一样。灰色瞬间扩散，覆盖冻结着胸口流泻出的血液，仿佛要将一切吞没。事实上，它似乎也做到了，在圣光中漫漫蔓延，仿佛不祥的低语。

　　贝利亚抽剑回来，面前是路西法胸口上被刺穿的空洞。

　　路西法淡淡一笑，伸出一支手指抚过贝利亚血红的嘴唇。

　　“还真是不留情啊，贝利亚。”

　　随即，路西法仿佛被随着周身萦绕的灰色灵魂生生拉下，一同坠入了无底的渊狱之中。光耀晨星脱手，圣光尽散，仿佛一把普通的剑，静静的在黑暗中悬浮了几秒中，最后被灰色慢慢侵蚀，一声不可闻的裂响，消失的无影无踪。

　　“光耀晨星由路西法的灵魂所铸。人在剑在，人亡剑亡，这是铸造这把剑时他告诉我的。”贝利亚静静的看着渊狱，对着虚空说。

　　“第三个。还是一模一样。”

　　光耀晨星在地狱陨落，消弭于黑暗。

　　渊狱无声，所有的怨灵似乎都已经尽数消亡。

　　徒留混沌。

　　“为什么？”加百列没有来得及拦住路西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入混沌。她扭头看向贝利亚，眼里第一次燃起怒火。“你到底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还在智慧之书中看到了什么吗？”贝利亚扭头，黑色的眼睛对着加百列。“所有人的消亡。就像刚才。一模一样。”

　　“如果你不动手，这种情况本身就不会出现。”加百列摇头。“智慧之书已经毁了，推动未来的只是你的执念而已。”

　　“被预见的未来无法改变，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固执。”声音响起。

　　“不和我动手吗？”贝利亚终于挑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冷笑。“与其成为力量的傀儡，我更愿意亲自动手解决。”

　　“这难道就是为什么……”加百列一愣。

　　“这样至少能亲眼看着他堕落。”贝利亚低头看着脚下的混沌。

　　“虽然你是血池之躯，但是你并不用完全听从他的控制。”加百列目光低垂。“至少尝试一下吧。”

　　“你们不了解他。”声音响起。“而我能看到他的内心。”

　　“贝利亚。”加百列静静抬眼。

　　“也许吧。”贝利亚耸耸肩。“不过，也许我只是想这样做而已。这本身就是我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