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记事》幻想症患者

46、 记事二十四：雷火

　　魔界北部。

　　越往极北走，暴动魔族就越少，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没有，只有少数零零星星的混沌魔族还行走在焦土之上。阿巴顿皱起眉，虽说北部的原生魔族的确较少，但是也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不因如此，与魔族的数量恰恰相反，越往北部走，黑暗的力量就越浓厚，仿佛魔界能量的发源不在血池，而在渊狱之外的混沌。

　　阿巴顿低头看着荒凉的魔界大地，收起雷火，微微有一点愣神。

　　寒气高涨。

　　突然背后一阵骚动，阿巴顿一展羽翼，向后急速的退去，一个雷火击出，同时扭头回看。背后随他而来的高等魔族从后向前次第而倒，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切断，身体断成两截，泊泊的喷出黑红色的鲜血。雷火的结界竖起，虽然没有人影，阿巴顿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倒力量来源——强大、冰冷而浓厚的纯粹混沌力量。

　　“不要用暗中偷袭。”阿巴顿对着黑暗说。“出来吧。”

　　面前的暗夜中显现出一个人影，按照魔族的标准略有一点瘦弱，更倾向于魔神。全黑的衣服几乎融入黑夜，带着黑色的兜帽，遮住全脸。如果不是他的攻击是完全混沌属性的，阿巴顿第一眼一定会把他认成巴尔。

　　“阿巴顿。”冷彻骨髓的声音。“第一个。”

　　“你是什么人？”阿巴顿抬头，略带居高临下的口吻。

　　来人没有说话，反而是另一个声音在阿巴顿的脑海中响起。

　　“阿撒兹勒，最先来到地狱的天使，被瘴气所侵蚀，失去理智，最后死在路西法的亲口命令下。你应该还记得吧，他就消失在魔界现在还在燃烧的冥火中。”

　　“你想说什么？”阿巴顿皱眉，注意力还放在对面人的身上。“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最容易被瘴气侵蚀的就是战斗天使。”声音继续。“不断的战斗，不断的愤怒，不断的杀戮，在黑暗中一点点失去本心，你见过太多吧？”

　　“所以？”阿巴顿粗声问。

　　“你一直都在担心吧。”声音继续。“怕什么时候被愤怒侵蚀头脑。怕什么时候让我有机可乘。靠着平常无伤大雅的打斗宣泄着战斗的欲望，以此徒劳的压抑心中的冲动。”

　　“这算什么？动摇？”阿巴顿一笑。“我自己的历史我当然清楚。可是我现在只为路西法大人的这个世界而战。”

　　“清醒的？”

　　“路西法大人很厌恶因愤怒而生的疯狂。”阿巴顿一笑。“如果你称自己为神，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声音回答。“你们所有人的弱点，我都知道。”

　　“所以呢？”阿巴顿挑眉。“就像刚才那样？絮絮叨叨的动摇我？”

　　“那就都在你了。”声音回答。

　　阿巴顿没有再理会脑海中的声音，而是扬声对对面一直不动的人说。“对不起啊，我并没有和这个伪神纠结的意图。动手吧。”

　　对面的人依然沉默，只是闻声而动，移动到阿巴顿面前，直接抬起手一个手刀，生生的把阿巴顿的结界砍出了一个裂痕。阿巴顿向后迅速滑移，挑眉一笑。

　　“看来是一个值得认真的对手啊。”

　　雷火乍起，向着对面的黑衣人冲去，被他一个翻身轻巧躲过。但是下一秒，已经消失的雷火又突然燃气逆转，向着黑衣人追踪而去。黑衣人向上一窜，两手画出一个方形结界，生生的挡下了来势凶猛的攻击，顺势身体一个上提。

　　阿巴顿早已在他的头上等待，雷电的攻势凶猛的笼罩下来。那个人一团黑色雾气缠身，将攻击全部吸收，灵活在空中一个翻转，几乎同时一个不可察觉的空间转移移到阿巴顿的后面，飞起一脚，脚上带着浓厚的黑色雾气，又像是无数把微笑的黑金刀刃。阿巴顿向前瞬间移动，后背的防御结界还是被生生划破，在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慢慢愈合。

　　阿巴顿的精神紧张了起来。他跟魔界所有人都基本上打过一架，必须得承认这个对手几乎是他见过最强的，甚至可能仅次于路西法——虽然不知道路西法到底有没有使出全力。自己和他过招拆招打成平手，他还只是用手格挡，但已经是动作尖带着杀意，只要一个愣怔的犹豫与失误，恐怕就会受到重伤。

　　阿巴顿大笑起来。左手伸手一抓，虚空隐隐显现出一个深灰的锤子，指向天空。雷火和闪电在锤身上迅速聚集，直直的击向天空，在暗黑的空中聚集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带着不可抗的力量，隐隐泛着红白的光芒。阿巴顿一放下手，那朵漩涡就突然消失，无声无息。但下一瞬间居然又闪现在了黑衣人上方，来不及躲闪，雷电和烈火刺目的亮光瞬间将他的身影淹没，仿佛永远不会停息的炸裂下去。

　　良久，雷云才散尽，黑衣人的身影慢慢显现。他依然端正的悬浮在空中，不过显然也承受了相当的攻击，黑色的衣服已经千疮百孔。

　　“真麻烦啊。果然还是得废话吗。”阿巴顿就听到清冷的声音第二次开口，面前的缓缓拉下头上的兜帽，把黑色的外衣随手一丢，露出了里面深紫色的贴身长袍，顺着瘦削的身体而下，赤裸着两只脚，浮在空中。

　　“你……”阿巴顿手上的防御几乎冻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

　　又一个雷云瞬间聚集，重重的劈了下去，不过这回面前的人早有准备，一个轻巧的躲闪，瞬间移到了阿巴顿不远的前方。

　　美丽的容貌，冷厉的神色，银色的长发，血红的双唇，暗蓝色的眼睛已经变成纯黑，而且扩张到了整眼，诡异无比，但还是带着让人一眼后就难以忘怀的冰冷气质。

　　是贝利亚无误。

　　他很少说话，所以除了路西法外，很少有人能够认出他的声音。

　　“为什么？”阿巴顿眼底隐隐蕴涵着火焰，短发几乎根根直立，浑身雷电包裹，看着贝利亚。

　　“很意外吗？”贝利亚面无表情的反问。

　　“你和路西法大人……”阿巴顿一时说不出话来。贝利亚的确长年显得阴冷孤僻，但是他和路西法的关系是从天界到魔界完全没有人能否认的。当年路西法为救贝利亚重伤，贝利亚又反而自毁天使之躯，潜入血池，即便在他杀遍魔界的四十年，大部分时间还是阿奇迪亚守着路西法，用自己的身体做为缓冲调和路西法体内矛盾的力量，是魔界的杀戮天使，但也是魔界的功臣，所以所有人才会在他长期不出现的时间里信任他——毕竟路西法不在万魔殿而长年在阿奇迪亚的习惯也是魔君的共识——即便有了路西法含糊不清的说辞，也并没有认为贝利亚会倒戈相向。

　　“你难道是……”想说有什么特别的计划与安排，又碍于新神的全知。

　　“也许吧。”贝利亚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挑眉淡淡的回答。

　　阿巴顿想要相信，又无法看懂贝利亚冰冷的双眼。他只能积蓄起雷电的结界，想要缓冲一下形势。

　　下一秒，贝利亚的身影就用完全无法识别的速度移动到了阿巴顿面前，高高的抬起右手，黑暗的刀锋在空中凝聚，以山崩地裂之势落下，瞬间破开眼前的结界。阿巴顿感觉到一个冷冷的东西洞穿了自己的胸口，正是贝利亚的左手。周围电光闪烁，却似乎伤不到他分毫。

　　“你！”阿巴顿双眼几乎爆裂的看着贝利亚，但是贝利亚却和他紧紧相连，无法作出有效攻击。

　　“没想到这么简单。”贝利亚的声音轻轻的划过耳畔。“因为太过忠于魔界，才太相信我不可能叛变。迟钝、犹豫，可是为什么呢？”他轻轻的一笑，笑声冰冷。

　　他的声音愈发的低回，已经几乎被能量的碰撞炸裂声完全淹没。“我不知道那个神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从来和愤怒无关，只是……天真而已。”

　　阿巴顿看见贝利亚手腕上银光一闪，冷光乍现，仿佛黑暗陷入心口，夺去了人所有的知觉与意识。

　　贝利亚站在空中，看着阿巴顿的身体仍然带着雷光迅速下坠，然后在空中爆裂成千万片银光，随即消失在黑暗的土地之上。

　　“第一个。一模一样。”贝利亚轻轻说，脸上还是冰冷的神情。

　　他久久的浮在空中，看着布满魔族尸体，也许还有阿巴顿残片的黑暗，似乎在聆听着什么声音。

　　“快吗？”贝利亚开口。“这是应该的。”

　　过了几秒钟，一挑眉。“你很惊讶我没有拒绝你吗？我怎么拒绝你？”

　　“我对神很熟悉。”贝利亚最后冷冷的回答。“我当然知道。”

　　他伸手在空中一扯，又一件黑色的斗篷罩在了身上。贝利亚静静带上兜帽，最后扭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战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