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记事》幻想症患者

45、记事二十三：滞留

　　柯尔特和兰斯洛走在吉尔斯的城内。

　　除去压抑的气息和破败的景象，大部分街道还勉强维持着平静——虽然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死寂。为了保证日常供给，盗贼团威胁勒索附近的资源，又利用城镇里本有的居民进行生产。现在是黄昏时分，街道上空无一人，仿佛一座死城。

　　“兰斯洛，很热。”柯尔特抱怨。

　　兰斯洛仍是兜帽遮住红色的眼睛，柯尔特则更为夸张。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兰斯洛就坚决的把柯尔特全身都用黑色斗篷包起来，顺便把他的脸也用绷带缠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半个鼻子。

　　“真的不用这么过分。”柯尔特抗议。

　　“你这是反应过度。”柯尔特讽刺。

　　“你的武力值很强大，这里没有人敢招惹你的，一切都很安全。”柯尔特劝诱。

　　“这是人界和魔界平均相貌差距过大导致的而已。”柯尔特面无表情。

　　“其实有一半人是在看你的哦。”柯尔特开始胡扯。

　　“要闷死了。”柯尔特无精打采。

　　兰斯洛保持沉默。

　　柯尔特忍无可忍一把扯下脸上的绷带。“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不是就被多看了两眼多摸了两下我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平常在贼窝里怕给你惹麻烦就算了，现在在这种一个人都没有的偏僻小路上还包着有什么意义？虽然我也可以勉强不呼吸我还是想好好吸两口气啊！”

　　兰斯洛扭头看着柯尔特，一脸无奈。

　　下一刻，他极端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一声冷笑。向前看，对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身黑衣，面容冷清。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街道上显然没有其他人。

　　“莱恩。”少年没有停步的打算，兰斯洛叫住了他。

　　“怎么了？”莱恩回头冷冷的问。他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总给人一种阴沉沉的压迫感。

　　“你说呢？”兰斯洛挑眉。“他们不是在宴会吗？我还以为你还在继续你那小小的杀人娱乐？”

　　“与其让他们在这里受折磨，还不如给他们一个干干净净的死亡。”莱恩淡淡回答。

　　兰斯洛挑眉。“所以你其实是拯救了他们？”

　　“总比你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同流合污要好。”莱恩耸肩。

　　“你是在挑战我的耐心极限吗？”兰斯洛低声问。

　　“你又是从哪里来的？”莱恩说。“看你最开始的态度，是教廷吗？不过也是伪善的走狗而已。”

　　“我和教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这是你所关心的。”兰斯洛也冷冷的回答。“人命的价值和任何教义，甚至是神，都没有关系吧。”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神。”莱恩回答，手扶在剑上，隐隐发出蓝光。“我今天心情还好，可是不意味着我可以任你骚扰。”

　　兰斯洛冷笑。“你是在给我一个杀死你的机会吗？”

　　“等一下。兰斯洛。”柯尔特突然开口。“莱恩，你和这个盗贼团到底有什么过节？”

　　莱恩的双眼突然睁大，拔剑出鞘，刺向柯尔特，被兰斯洛闪身挡住。

　　“你敢……”

　　“闭嘴，你这个下贱的男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下一秒，兰斯洛瞬间用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移动到费恩面前，手泛着炙热的红光，顶在莱恩的咽喉。

　　“注意你的嘴。”兰斯洛冷冷的说。“还有哪个人的床你没有爬过？你到底想干什么？拯救更多的人吗？”

　　莱恩面无表情的看着兰斯洛。“看来你似乎隐藏了不少实力啊，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的懦夫。”

　　“只是你不配看到我而已。”兰斯洛抬起左手掀下兜帽，暗红色的双眼直视莱恩。

　　莱恩竟然轻笑出声。“原来如此。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恶魔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兰斯洛的手在费恩的脖子上灼出伤痕。

　　“当然没有。”莱恩摊手。“只是如果有什么变成恶魔的方法，尽管告诉我，我会感激不尽的。”

　　“兰斯洛，走吧。”柯尔特开口。

　　“柯尔特，我并没有失控。”兰斯洛没有回头的说。

　　“我知道。”柯尔特回答。“但是他失控了。”

　　“哦？”莱恩挑眉。“这又是什么意思？”

　　柯尔特沉默了两秒钟，最后开口。“盗贼团对你的家人做了些什么？你的妹妹怎么了？你的父亲呢？”

　　莱恩全身蓝光暴起，一个措手不及突破了兰斯洛的钳制，拔刀直向柯尔特砍去。兰斯洛迅速回身，但是莱恩长刀的刀尖还是深深嵌入了柯尔特的胸口。

　　“为什么不躲开？”莱恩完全不顾兰斯洛即将取他性命的手，蓝光慢慢降下，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柯尔特把刀尖拔到一边，淡淡说。“我只是……很悲伤。”

　　“你的伤口……” 莱恩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又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果然是恶魔吗？”

　　柯尔特摇摇头。“与这无关。”

　　他看了他一眼，扭头离开。兰斯洛和莱恩又对峙了三秒钟，谁也没有收手，也没有再进攻。最后还是兰斯洛慢慢收起了红色的眼眸，收回手，没有再看站在原地的莱恩。

　　“我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受伤。”兰斯洛追上柯尔特。

　　“没关系，他不会透露。”柯尔特摊手。

　　“和这无关，而且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兰斯洛平静了一下心情。“那么，刚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家人被盗贼团所杀，很有可能还受到过折磨。这是我的……直觉。”柯尔特没有办法说感知。“虽然我还没有明白他怎么能用人类的躯体装载那么大的能量，但从某种意义上，他一定被侵蚀了。”

　　“他有可能要复仇，这可以理解。”兰斯洛冷冷的说。“但作为一个复仇者，他足够冷静。”

　　“侵蚀的本质并不一定是一意孤行的疯狂。”柯尔特耸肩。“或者说，侵蚀只是一种……力量平衡移动的说法。”

　　“解释一下。”兰斯洛扭头。

　　“世界上可以说大体有两类力量，虽然不准确，但是大体可以分为天界和地狱的。据萨麦尔说，现在三界力量应该是天界的占大多数，地狱力量被压制在混沌中。不过对于人类，这两种力量应该是平衡的，但是藉由灵魂的调和与缓冲，或多或少的会有偏移。”如果天界的力量多一些，就会更加淡漠，像天使一样。”柯尔特比划了一下。“如果地狱的力量更多，就会更加的暴烈，就像魔族。现在人界的瘴气盛行，则导致所有人类的力量都向魔族的方向发展而去。”

　　“你所说的侵蚀是最极端的状况，只要足够强大，力量的影响可以盖过人的理智，甚至是意志。”柯尔特顿了一下，又补充。“当然，人类是不可能那么轻易改变的。魔族惯于强大，于是骄傲而张狂；人类常常弱小，于是多不甘与愤恨。”

　　“力量与所有这些到底有这么大关系吗？只不过是因为魔界太过依赖力量而已。”兰斯洛皱眉。“那么我呢？我的力量是属于血池的力量，不就说明……”

　　“你的性情的确会向魔族偏移。”柯尔特看了一眼兰斯洛。“不过别露出那种表情。你的灵魂不是人类，比人类要强大许多。”

　　“有这么大的区别吗？”兰斯洛无奈。

　　“所以这不是侵蚀，而是不可避免的改变。因为太短的存在时间，人类意志薄弱而灵魂单薄，是力量影响最好的猎物。”柯尔特耸耸肩。“这是雷米尔说的。你知道的，他是天使。”

　　“不管是什么存在，只会强调人类的渺小吗？”兰斯洛苦笑。

　　“如果你想一想魔神之类的……很难否认。”柯尔特耸肩。

　　兰斯洛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突然皱眉。“如果说他要复仇的话，大概会是什么时候？”

　　柯尔特耸肩。“一定很快。魔族向来没有任何耐心和节制，不是吗？”他抬头看向兰斯洛。“我们可以等到那时吗？他不仅能量多少，连来源都有一点特殊，我还是有点在意。”

　　兰斯洛点点头。“当然。”

　　他们等待的比想像的时间还要短。就在兰斯洛还在想方设法推辞各种任务，逃避各种集会，拒绝各种自荐枕席的……少年，试图暗中救下更多的人时，就有合适的消息传来。

　　莱恩似乎的确打算打通所有高层领导者的关节再一举剿灭。强横的实力，清秀的长相，冷傲的性情，但是出奇合作的态度，让他这一目的并不难达成。当然，说是计划，不过也就是屠杀的准备而已。

　　“怎么了？”柯尔特看着兰斯洛心情不错的走进房间。

　　“似乎是一个莱恩的庆功宴。”兰斯洛回答。“他这段时间效率出奇的高啊，是摩纳亲自召集，基本上所有重要人员都会列席。”

　　柯尔特点头。“时间差不多了，这的确是他动手的征兆。”

　　“你要去吗？”兰斯洛问。

　　“当然。”柯尔特点头。“我对他的魔力来源很在意。”

　　“你真的不用为这些事想的太多。”兰斯洛无奈。

　　柯尔特苦笑。的确，在魔界的时候回避，在人界却不知为何的在意起来。

　　宴会还在进行着。兰斯洛靠在门边，冷冷的看着坐在附近的柯尔特。莱恩坐在摩纳的旁边笑着，没有出手的意思。

　　突然房间里的人全部愣住了，连柯尔特的表情都微微一滞。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了，带着低沉而不可质疑的威严，直接从人的头脑里响起。

　　“人类，通向天界的道路即将打开，信仰我者将得到救赎。”

　　一声闷闷的声响打破了所有人的愣怔。只见莱恩站在摩纳无头的尸身边，浑身的放着耀眼的蓝光，冷冷挥刀甩下长刀上的血迹。

　　“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神了。也不会有任何救赎。”

　　在座的人纷纷拔出武器，但是为时已晚。莱恩的身形一晃，翻过桌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中间的空地，所过之处血光飞溅。也许是以速度为主要目的，莱恩并没有执着于杀人，惨叫四起，断肢在地上滚落。

　　兰斯洛已经一闪身把柯尔特带到了门口，看着房间大开杀戒的场面。似乎宴会里的酒也被莱恩下了药，他几乎完好无损的就扫荡了当场。他最后走到门口，看着兰斯洛，冷冷的问。

　　“你呢？”

　　兰斯洛耸肩。“旁观。”

　　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来，估计是因为刚才的声音，被莱恩毫不犹豫的一刀砍倒。他闪身转进摩纳的房间，打响了紧急召集的号令，然后飞身从二层的窗口跳了下去。窗外，盗贼和居民都在混乱的集结，因为刚才的声音而惶惶不安。

　　“这个声音真的是时不时无聊了吗？”兰斯洛挑眉。“我们两次都在这种时候遇上，没有问题吧。”

　　柯尔特无奈摇头。“绝对只是个意外。”

　　“但刚才那到底是什么？真是神吗？”兰斯洛耸肩。

　　“不知道，也不重要。”柯尔特回答。“现在还是先处理完莱恩的问题吧。”

　　兰斯洛点头，带着柯尔特也从二楼飞身而下。看见莱恩完全杀的几乎理智全失，尸横遍地，一身鲜血，毫无差别的砍杀着逃窜的盗贼甚至村民。

　　“先阻止他。”柯尔特对兰斯洛说。

　　兰斯洛一个闪身挡在了莱恩面前。顺手从旁边的尸体上抽出一把刀，灌注魔力，和莱恩的剑清脆的相碰。莱恩的剑术显然了得，顺着兰斯洛的力道向前一滑，一个侧身，向着他握刀的手砍去。

　　“你的力量的确很强。”兰斯洛抽身挑眉，对莱恩说。“但是你还没有学会使用它。”

　　下一刻，红色的光刃在兰斯洛的身旁凝聚，从四面八方的向着莱恩直直飞去，莱恩躲闪不及，被一个光刃刺中肩膀。下一秒，兰斯洛移动的他面前，一个结界将他束缚住，悬浮在空中回到了柯尔特身边。

　　柯尔特站在被兰斯洛和莱恩的打斗吓的寂静无声的人群前，缓缓开口。

　　“神谕已经降临，反抗者将遭到惩戒，而顺从者将得到庇护。”

　　“你！”莱恩说。他将能量灌注在剑上，竟然一刀将兰斯洛的结界劈出一个裂口，刀刃深深的埋进他的肋下。兰斯洛低咒一声，抬手把莱恩打晕。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柯尔特的伤口慢慢愈合，鲜血消失。

　　“神使！”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人群慢慢的骚动起来，向着柯尔特跪伏下去。

　　“呃……”柯尔特一愣，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被接受，迅速平静下来，点了点头。“现在，回到你们各自的家中，不要喧哗，不要争斗，也不要怨恨。主与你们同在，耐心等待神公平的审判。”

　　他微微一笑，又带出了魅惑的效应。人群看着柯尔特，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竟然照着他所说的，回到了各自的房屋中，连原来盗贼团的成员也安静了下来。

　　“怎么又干这种事？”兰斯洛无奈。

　　“我也是……胡说的。不过刚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万一居民和盗贼团暴动厮杀起来会更麻烦。”柯尔特叹了一口气。“再说了，装神使的压力比装恶魔小多了。”

　　“下面呢？”兰斯洛问。

　　“我怎么知道。”柯尔特耸肩。“看看接着发生什么，见机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