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记事十三：未名之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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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尔特最后终于回到了因维迪亚宫。在被低气压的魔君包围后，一段相对轻松的时光显得相当美好。拉里仍然不断往来，虽然萨麦尔有时候还是会提及一些奇怪的话题，却也并没有什么新的举动，甚至不乏趣味。
敲门声响起。
柯尔特等待了几秒，果然门被大力推开，莉莉丝一身玫红纱裙，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
“莉莉丝大人。”柯尔特站起来。“前两天的宴会怎么样？”
“还算不错吧。”莉莉丝在柯尔特的桌子旁边坐下，手撑着头。“事实上，玛门不知道送来的又是什么酒，我居然喝醉了，现在还在头疼。”
“人类效忠者也会喝醉？”柯尔特从旁边倒了一杯清水给莉莉丝。
“多谢。”莉莉丝抬头一笑。“还是小柯尔特体贴。”
她端起水喝干，理了理盘成发髻的长发，表情严肃了一点。“其实啊，我似乎找你有什么正事……虽然记不起来了。”
柯尔特默然。
“对了。”沉默几秒钟后，莉莉丝突然抬头，恢复了平日的笑容。“你看见过兰斯洛吗？”
“兰斯洛？”柯尔特一愣。“他不是还在您那里吗？”
“事实上，”莉莉丝漫不经心的回答。“兰斯洛成为人类效忠者后，我就一直没有再订契约。一是难度变大，二是人类效忠者本身就是和魔族一样高傲强大的种族，绝对不接受仆从契约。不过兰斯洛倒一直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缓过来。不过，他似乎相当牵挂你啊。”莉莉丝俏皮一笑。
柯尔特无奈。“然后呢？”
莉莉丝摊手。“因为他一直都很沉稳，似乎完全适应了魔界的环境，通用语都飞快的学会了。所以在昨天的宴会上，我顺便把他也带过去了，熟悉一下新环境，然后就是玛门的酒……”
“然后他就消失了？”柯尔特叹气。“莉莉丝大人，您不会认为人类是那么容易放弃的种族吧。”
“我只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成功的离开。”莉莉丝耸肩。“而且因为体质已经变成了魔族，基本上是无法回头的局面，沮丧沉沦的有很多，但是像他这么坚定冷静的想要回到人界的还是少数啊。”
柯尔特苦笑。“我以为您应该足够了解他。”
“说到底还是玛门酒的问题。”莉莉丝眨眨眼。“阿斯蒙蒂斯大人还有萨米基纳他们也在，所以最后形势就……有一点混乱。”
“他是怎么逃走的？”柯尔特问。“现在有线索吗？”
莉莉丝一笑。“我说过，兰斯洛是近乎杀手的身手，天赋很高，和血池也和契合。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哦。”
“是……吗？”柯尔特犹豫回答。
“他先成功的在宫殿里单挑倒了一个高等魔族，用魔族的身份登出了保护结界，顺便杀了四个目击的原生魔族。”莉莉丝淡淡的说。“在拉克苏利亚外围的附属城镇发生了几起可能有关的小型斗殴，似乎就是人类效忠者与普通魔族，魔族全部死亡，我猜测他可能是在收走流通的能量晶石、身份、魔法阵之类的逃亡用品，然后就消失了踪迹。”
“追踪魔力呢？”柯尔特问。
“还没有成功。他应该在瘴气很重的地区快速移动，很难定位。”莉莉丝摊手。“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是效忠者身份，而效忠者的外貌特征是很明显的。不管他再胡作非为，只要实力足够强大，都会被认为是那种高等魔族的任性。”
柯尔特摇摇头。“兰斯洛不是那样的人。”
莉莉丝一笑。“过去不是，现在难说。血池侵蚀人类的身体与灵魂，你不清楚吗？”
“但是我当时看到他刚转化后的眼神和原来没有丝毫改变，他甚至还想放弃生命，那绝对不是魔族的作风。”柯尔特回答。
莉莉丝点头。“我承认他那时的确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从血池出来的灵魂不可能幸免。柯尔特，那种一秒都会被延伸到无穷的血红色中，隐藏的翻腾的痛苦与罪孽，我比谁都要清楚，活下来的人永远不可能回头。而是在这里，”莉莉丝抬手指指自己暗红的双眼。“由里到外被染上了血池的色彩。”
“有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柯尔特轻声。“你自己也说过，人类是能从血池中活下来的唯一种族，为什么不能保持本心？”
莉莉丝轻笑。“我说过，有些事情并不能自愿。如果说没有改变，可能只是因为他从现在到过去的执念一贯相成而已。告诉我，柯尔特，虽然魔族看轻生命，你真的觉得魔族的生命比人类轻那么多吗？”
柯尔特想起所见的各种冰冷的尸体，人类一样、比人类更甚的俊美相貌，大张着的双眼，身上的血痕，和染红地面的鲜血，一时无言。
“那么，”莉莉丝回答。“兰斯洛不还是走着杀手的道路吗？”
柯尔特摇头。“他一直以来就视恶魔为仇敌，这也是自然的。”
“用效忠者的力量与性情，去贯彻人类的正义吗？”莉莉丝若有所思的笑起来。“听起来还不错。”
“这是您这么看重他的原因吗？”柯尔特回答。
“哦？为什么说我看重他？”莉莉丝挑眉。
“您已经亲自站在了这里。”柯尔特耸肩。“效忠者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您亲自来找吧。”
“也许吧。”莉莉丝摊手。“也许我想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因为血池的本能，还是他固有的信念。”
“魔界不是从来不追究这种原由吗？”柯尔特淡淡的回答。“这两者也许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被冠上了不同的帽子，您也基本这么想吧。”
莉莉丝微笑。“当然。不过小柯尔特你的确很维护他啊，这应该是我对他感兴趣的真实原因吧。”
“为什么？”柯尔特一愣。
“他很担心你。从那天来看，超过了他对同伴的愧疚。我敢保证，他一定会冒险找到你看一眼的，这也就是我来问你的原因。不过，”莉莉丝一笑。“为什么呢？这固然有血池的作用，但是你们最多也只有几面之缘。我有点好奇而已。”
“也许是某种同病相怜？”柯尔特无奈。“莉莉丝大人，人的情感向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知道。”莉莉丝摊手。“所以，小柯尔特，如果看到了他，你会告诉我吗？可以的话，就拿着这个红晶石，它靠近兰斯洛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
柯尔特有一点犹豫，摇摇头。“我从来不做这种事情。”
“那么，柯尔特。”莉莉丝摊开着手掌。“如果兰斯洛出逃，你希望他回到人界吗？或者说，你希望和他一同回去吗？”
柯尔特没有回答。人界最近比魔界似乎还要紊乱。回到人界，就意味着要担心他的能力、身份、教廷的追究，而兰斯洛的情况则更麻烦，但他是一定会想办法回去的。
莉莉丝把红晶石放在柯尔特的桌子上，扶额跌跌撞撞的起身。“我会给你一次自主选择权的。如果他真的来了，你可以迅速的把这块晶石给他，他自然会处理，我不会追究。”
“你——”柯尔特的目光有点复杂。
“这可不是你该有的目光啊。”莉莉丝挥挥手。“你在这方面一直很有堕天使的特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里是一切选择自由的地方。”
柯尔特晚上睡的并不踏实。兰斯洛会很快行动，他的直觉这样感到，应该就在今晚——相对于他的作息来说。这导致他一直睁着眼躺在床上，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书桌上红晶石的闪光。他翻身而起，抓住红晶石推开房间门，向两边张望。
“柯尔特。”声音从身后响起，兰斯洛似乎已经顺着打开的门进入了房间，站在他身后，黑色的披风牢牢的包裹住全身，第一眼有一种向巴尔的错觉，不过身材似乎更加高大一点。柯尔特看了他两秒，最后把红晶石扔给他。
“莉莉丝大人放在我这儿探测你的工具，你打算做点什么吗？”
兰斯洛从帽檐底看了柯尔特一眼，接过来把手轻轻的放在上面，似乎在注入魔力，红晶石随之消失。
“可以了？”柯尔特问。
兰斯洛点点头。“这只是魔力追踪的增幅，我已经把它转送到混沌里了。”
“你……掌握血池力量还挺快。”柯尔特评价。
兰斯洛摇摇头，低沉的说。“血池的力量和教廷军团所拥有的力量是一模一样的。”
“好吧。”柯尔特默然。“那么你是怎么进来的？因维迪亚的结界不是随意都能进入的。事实上，平常的入口似乎都是直通宫殿内部，领地压根儿进不去。”
“我用另外一个魔族的身份从入口进的。”兰斯洛回答。
“那宫殿里呢？这里的构造很复杂。”柯尔特追问。
“事实上我的确有点迷路了。”兰斯洛摊手。“不过后来你自己打开门出来了。”
“风险很大。”柯尔特无奈。“你受伤了吗——对了，你的伤口可以自动愈合。”
“我没有事情。至于魔族突然失踪死亡是很正常的，不用担心。”兰斯洛回答。他摘下兜帽，黑色的头发和暗红的双眼仍然看着有点陌生，不过血池的强大魔力显然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身体。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兰斯洛最后开口。“从上回……以后，你还好吗？”
“很好。”柯尔特点点头。“倒是你，难道没有任何疑问吗？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来找我。”
“对于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不会追问。”兰斯洛回答。“无论如何，你救过我两回，我相信你。何况，你刚才不是把追踪器给我了吗？”
柯尔特叹气。“我只是不做这种暗中通风报信的事情而已，和你无关。”
“结果一样。”兰斯洛魔界风格的回答。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柯尔特看着兰斯洛。
“我现在正在寻找通往人界的合适跨界通道。”兰斯洛回答。“现在魔界的力量太乱，贸然跨界只会被撕裂。”
“你果然是要回人界。”柯尔特低头。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不管情况如何。”兰斯洛回答。
“当然。”柯尔特轻笑。“不过你最好想个办法遮好你的眼睛。”
“其实我今天来看你主要是因为……”兰斯洛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找到合适的通道，我会带上你一起离开。我希望你等着我。”
柯尔特一愣，耸耸肩。“那天你也看见了。我是一个即便被打得千疮百孔，连一丝鲜血都不会留下的人。回到人界似乎不太合适？
“我知道。”兰斯洛点头。“或者说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才一定要带你回去。我不会问你任何事情，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到人界。”
柯尔特确认有什么被误会了。
他抬起头想解释，看到兰斯洛暗红的双眼，又突然说不出话来。笑着摇摇头，又垂下眼，只是淡淡的说。“你误会了。”
“这是我的决定。”兰斯洛回答。
柯尔特叹了一口气，无奈于自己的犹豫，抬头问。“那么你回到人界后呢？”
“回到耶路撒冷。”兰斯洛回答的很干脆。“我必须汇报我看到的一切，也许，甚至，教廷能够洗去我的罪孽。”
柯尔特笑起来。“现在你我已经在地狱了，就实话实说吧，教会不能洗去任何东西。”
“但是所有事情都在慢慢改进，而教廷属地的安全是真实的。”兰斯洛神色暗了一点。“还有教廷军团的问题，必须找出到底是什么出了差错，不管是人，还是能量传递。”
“为此你就甘愿做教廷的祭品、叛逆者与替罪羊？”那种愤怒又在柯尔特心底升起。
兰斯洛看着柯尔特，摇摇头。“我不能让任何人再像我们一样无谓的牺牲。”
柯尔特看了兰斯洛几秒，最后轻笑。“你知道吗？莉莉丝说，血池会改变一个人的灵魂，不可阻止的，不可逆转的。那么现在，你到底是什么状态呢？”
兰斯洛刚要开口，被柯尔特抬手阻止。“不用回答我，也不要回答我。没有到最后，一切都不能证实真正的结果。”
“人界一直在改变。”兰斯洛叹气。“不要把自己封锁在这里。”
“并不是所有的改变都充满好意。”柯尔特一笑。“还有人在追踪你，因维迪亚也不安全，你能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吗？”
“的确差不多该离开了。”兰斯洛回答。“但是在此之前，柯尔特，相信我。”
“我相信你。”柯尔特点点头。也许是在魔界呆久了，连违心的话都说的这么真诚，心底却仍有那么一种希望。“但是你还是先顾及你自己吧。”
兰斯洛点头，递给他一个水晶石的戒指。“这个戒指能帮我定位你。当我找到离开方法的时候，这个戒指会发光。你最好能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不久就会来接你。”
柯尔特看着眼前的戒指，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谢谢。”兰斯洛向前一步，给了柯尔特一个重重的拥抱，然后黑色斗篷的身影就又隐没在了空气。
柯尔特看着眼前闭合的房门，自嘲的一笑。这种危险的、毫无根据、毫无益处的提案，自己就这么直接的接受了。难道还真的是来魔界太久，有点贪恋人类的温暖了呢？
到人界的跨界通道并不好开启，柯尔特知道，只希望过程中兰斯洛不要在遇到什么危险。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记事十三：未名之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