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记事九：质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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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拉克苏利亚依然喧嚣。
柯尔特躺在床上，耳边隐隐有各种嘈杂的声音，一闭眼，今天那个少年黑洞洞的眼眶与血红的泪痕就会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还有莉莉丝的各种话语。似乎真正因为感知，空气流动中带来的丝丝感情与过去，在黑暗中呢喃着重复的话语，支离破碎，扰人心绪。
柯尔特轻轻起身。身上已经又换上了新的隔绝外衣，冰凉柔滑。
他轻轻推开房门，外面倒是非常清静。记得莉莉丝说这里已经是阿斯蒙蒂斯寝宫的区域，所以不会有任何闹事者进入。
阿斯蒙蒂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柯尔特开始揣测起这个魔君。初次见面时，他阴郁、魅惑、薄情；得知他是七十二魔神统领的时候，又增加了一层凌厉的印象。今天遇见莉莉丝，描述中又隐隐透着他的多情与脆弱。
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率性而为吧？柯尔特想着，这才是堕天使应该有的风格，淡漠、骄傲、难以预料。
柯尔特离开房间向外走了几步。不同于萨麦尔因维迪亚的灰暗，拉克苏利亚由蛋白石堆砌而成。虽然其他部分的内部是流光溢彩的冰晶石，但是寝宫的部分似乎还保持着纯白的颜色。
纯白，但不圣洁。只是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既然已经迷路一次了，柯尔特并不介意在这个更安全的环境里探索一下。小心的记着路，转过一个弯，突然看见一处隐隐的微光，门边靠着的一个人。走近一看，居然是拉里。
拉里似乎也有一点惊讶，随即恢复痞痞的样子挥手。“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柯尔特看着旁边虚掩的门。
“一点私事。”拉里耸肩，突然眼前一亮。“如果是小柯尔特的话，应该可以进去吧。”
“我可以拒绝吗？”柯尔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呢？”拉里挑眉。
柯尔特尝试性的推开房门，毫无阻碍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纯白，空阔而安静，只有地上的血迹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什么。柯尔特定定的看着屋子的中央，一时间惊呆了，或者说是被迷惑住了。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拉里很熟练的跟了进来，掩上门。
房间的正中央悬吊着一个天使，低着头仿佛失去了知觉。他的身后展开六扇洁白的羽翼，极亮极圣洁，发出淡淡的白光。悬吊的点似乎就是从羽翼上发出的，他双脚离地，所有的重量放在羽翼根部，浑身覆盖着泛着淡金色的血液。
柯尔特扭头看拉里，一时失语。
拉里仿佛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走到六翼天使的身前，伸出舌头舔舐了他胸前的血液。
“拉里。”面前的人抬头。“好久不见。”
那人有一头极漂亮的波浪型金色长发，即使凌乱的披在身后也有一种美感；碧绿的双眼，深沉而温和。端正的相貌，和阿斯蒙蒂斯的温润有点相似，但是眉眼只见更加的俊美，也没有任何阴郁。这是柯尔特见过的第一个真正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向往的天使，即便他现在被极凄惨的悬吊在半空中，身上完全赤／／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唔。”拉里含糊的回答，收回舌头，似乎有一点意犹未尽。“阿加雷斯有事儿，但是他还是一直在担心，我才过来帮他看看。”
“难为他了。”天使苦笑。
“我带了一个人过来。”拉里淡然把柯尔特推到身前。“阿斯蒙蒂斯和人类的孩子，据说继承了类似他的灵魂，果然顺利穿过了他的结界。”
面前的人抬头打量了一下柯尔特，仿佛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毫不在意。“你叫什么？”
“柯尔特。”天使果然是没有痛觉的，否则绝对不可能还坚持着清醒。柯尔特越看他身上的伤痕越触目惊心，层层叠叠，身下还在不停的滴着血。
“拉斐尔。”面前的天使一笑。“你长得很像他，尤其是过去的他。”
柯尔特扭头看了看拉里，又回头看了看拉斐尔，犹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斯蒙蒂斯的重要客人。”拉里耸肩，似乎有些暴躁，最后还是开口。“那个……他们几个都忍不住了，可以让我舔一下你身上的血吗？”
拉斐尔耸肩。“请便。”
柯尔特就看见拉里似乎低调的欢呼雀跃了一下，探身开始细细舔过拉斐尔身上还在溢血的伤口，从胸膛绕道后背，又跪下扫过大小腿。紫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舌头又裹卷的极细致，不知道是在调情还是在进食。
“让你困扰了。”拉斐尔看着柯尔特的错愕。“这算是我和阿斯蒙蒂斯的……一点陈年旧事，不用放在心上。”
拉里起身，扫过嘴唇上挂的血液，灿烂一笑。“多谢了。今天巴尔似乎又下手比较狠？他最近在为魔神的事情来气，需要发泄一下。”
“原来如此。”拉斐尔点点头，仿佛不是在说自己。“不过阿斯似乎也心情不好。”
拉里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又是何必呢。”
拉斐尔刚要开口哦，拉里的表情突然警觉起来，拉起柯尔特冲到墙角，一个结界把两个人的身形隐去。
“怎么了？”柯尔特惊讶。
拉里指指门口，阿斯蒙蒂斯正走了进来。黑色的六翼，深蓝的长袍，没有以往的忧郁，双眼抬起看着拉斐尔，带着一种疯狂。
“他现在魔力有点混乱，否则连我也一定会被他发现。”拉里轻声说。“平常一定不要侥幸。”
“我也没有侥幸的场合。”柯尔特无奈。
“也是。”拉里严肃的点点头，突然又换成了一副笑脸。“好久没有帮阿加雷斯忙了，有点兴奋。”
柯尔特决定扭头专心看着房间里，不去在乎拉里莫名的雀跃。
“你来了？还好吗？”天使无奈的摇摇头，看着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没有回答，慢慢走到天使的面前，与他安静的对视。
“我……又失控了。”阿斯蒙蒂斯的声音暗哑，有点疲惫的喃喃。“离渊狱太近，离人界太近。”
维持着天使在空中的力量突然消失，他重重的落在地上，一条腿似乎断了，身上的伤口又被撕裂出鲜血。
“你为什么又要过来？”阿斯蒙蒂斯低声。
“我担心你。”拉斐尔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阿斯蒙蒂斯突然笑了起来。“但是不要露出那种想要救赎一切的眼神。那种悲伤的眼神。”
“那不是悲伤。”拉斐尔苦笑。“那是习惯。”
阿斯蒙蒂斯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当然，你看见罪恶与痛苦，从来指会露出那种怜悯的悲伤，而我却为什么越来越绝望。这就是区别，你会去救赎，而我只会堕落。”他地头，肩膀抽动着。“不，连堕落也不行。”
“阿斯……”拉斐尔开口，被阿斯蒙蒂斯伸手止住。他从虚空中抽出一条长鞭，甩过整个房间，在柯尔特和拉里脸前将将滑过。长鞭似乎与手臂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黑色的鞭节中流动着丝丝的血红，鞭身被一层烈焰包裹着，正是地狱火焰。阿斯蒙蒂斯没有停顿，没有犹豫，顺着鞭子出现的走向，一鞭扫过了天使的脊背。
炸裂的一声，柯尔特感到泛着金光的血甚至溅落在了他身上，对面的天使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
“是你自己在阻止自己堕落。”拉斐尔开口，又是几声鞭响。
阿斯蒙蒂斯下手迅速而利落，手腕微微的几个抖动，面前的人的身前身后就立刻布满了深深的伤痕，伤痕上还燃烧着地狱火焰。
他停下手，浑身有点微微的颤抖，声音暗哑。“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阿斯蒙蒂斯猛地抬头，对上了眼前的天使。
“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面前的人摇摇头。“我只是想尝试。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到了最后，一切会有怎样的结局。”
“你就这么希望看到一切的真相，一切的结局吗。”阿斯蒙蒂斯冷笑一声，地狱火焰没有熄灭的意思，仍然在伤口上燃烧，吞噬着血肉。“因为你并不在乎。”
“我在努力。”面前的人叹气。
“如果你再不治愈自己的话，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了。地狱火焰就会慢慢的侵蚀进你的身体，从这里，”阿斯蒙蒂斯用鞭梢轻轻扫过他的羽翼。“到这里。”阿斯蒙蒂斯指上了他的胸口，突然把鞭柄狠狠的捅进了拉斐尔胸前的伤口里，烈火长鞭就从他的身体开始熊熊燃烧。
“我只是给你想要的。”拉斐尔抬头看着他。“看着我被伤害，被侵犯，被折辱，被践踏，你会心安吗？”
阿斯蒙蒂斯突然伸手凝起魔力，由上到下深深滑过面前人唯一完好的脸，几乎将那俊美的面目一分两半，看的柯尔特浑身一个冷战。
“你不明白。”他疯了似的描过拉斐尔脸上的伤口。“你不明白。你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你为什么对我微笑？”
阿斯蒙蒂斯慢慢抽出鞭子，手变成轻柔的拂过他的脸颊。“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无所谓的包容？恨我，求求你，恨我。”
拉斐尔盯着阿斯蒙蒂斯良久，最后闭上眼睛，摇摇头。
“我不能。”
“那种幻觉，那种妄想。”阿斯蒙蒂斯垂下头。“挥之不去，却无法捕捉。只有神……只有神不能原谅。”
“阿斯，忘掉一些东西吧。”拉斐尔叹气。
“因为你不明白。”从他的角度，柯尔特可以清楚的看到阿斯蒙蒂斯的手深深的扣入拉斐尔的胸口，几乎要扯下一块肉。“但是，为什么？”
拉斐尔淡淡的说，语气悲悯。
“我不知道。”
阿斯蒙蒂斯注视着拉斐尔，最后吻上了他的嘴唇，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粗暴的啃啮撕咬。他的动作陡然变得温和，轻轻舔过拉斐尔脸上的伤口。伤口随之消失，又是一张俊美悲伤的脸。
“拉斐尔。”阿斯蒙蒂斯吻上他的脖子。“拉斐尔，拉斐尔，拉斐尔，拉斐尔……”随着他的一声声自语，他一点点吻过他全身的伤口，锁骨，胸膛，小腹，后背，羽翼，一点一点的轻吻、舔舐、撕咬，直到伤口变成吻／／痕；自脚趾又慢慢往上吻去，一只手上微微泛出金光，治好了拉斐尔的断腿，一只手换过他的身体，在腰臀部上下徘徊，近乎迷恋的自小腿从大腿一点点吻过。最后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全身完好无损，只剩下各种青紫痕迹的拉斐尔。
一寸一寸移动到近乎永恒。
阿斯蒙蒂斯仰望着。湖蓝色的眼睛看不出来感情。
“如果你现在开口，我什么都会答应。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阿斯蒙蒂斯喃喃的说，吻着他的小腹。
“那么，拉斐尔，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拉斐尔没有说话。
阿斯蒙蒂斯把头埋在面前人的身体上，有点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
“但是你什么都不想要，不是吗？你连谎言中，都什么也不想要。”
他的声音是那么嘶哑，舔吻又是那么温柔。
房间里的气息愈发的浓稠，残留下的血液味道刺激着人的神经，空气中漂浮着难以捉摸的感情。那种综合的感知中，交杂着浓浓的欲望和绝望，让柯尔特喘不过气、无法动弹，仿佛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
柯尔特听到阿斯蒙蒂斯喃喃。“我想要你，拉斐尔，但是我恨你。因为我恨你，所以我那么的想要你。”他轻笑。
“但是到最后，你一样什么也不明白，不是吗？”
柯尔特看着阿斯蒙蒂斯突然拿起被扔在一边的长鞭挥起，却没有打向拉斐尔，鞭子仿佛有生命一样，在空中拐了个弯，抽向了阿斯蒙蒂斯本人。就在这一瞬间，柯尔特感到身后的拉里飞速的移出，手上缠绕着浓浓的黑气，一下子挡下了那一鞭。光芒四溅，地狱火焰在房间中飞舞，极端的危险。
“阿斯蒙蒂斯，你的能量开始混乱了。”拉里冷冷的说。“把火焰收回去。现在。”
柯尔特看到地狱火焰从阿斯蒙蒂斯的脚底开始燃烧，慢慢攀附上了他的全身，整个人却站在幽幽的红色中毫发无损，黑色的长发张扬，眼睛开始变成暗蓝色。
“可恶！”拉里低咒了一声，表情一下子跌倒了冰点，身后似乎腾起了深渊的嘶嘶声，阴影晃动，笼罩住阿斯蒙蒂斯周身的火焰。拉里出手如电，一下子把一个似乎是微缩魔法阵的东西打进了阿斯蒙蒂斯的胸口。地狱火焰渐渐熄灭，阿斯蒙蒂斯颓然倒地，被拉斐尔接住。
“居然真的出事儿了。”拉里冷冷的说，看着拉斐尔。“你为什么不控制住他？”
拉斐尔摇头苦笑。“我不能这么做。”
拉里的脸色愈发阴冷，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随你们吧。柯尔特，帮我扶一下阿斯蒙蒂斯。”
“这是怎么回事？”柯尔特已经彻底混乱了。
拉斐尔突然若有所思的看着柯尔特，点点头。“我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失控了，应该是因为你的原因。”
“我？”柯尔特一愣。“我……”
拉里挥挥手，声音仍然冰冷。“的确跟你有关，但也和你无关。我要把阿斯蒙蒂斯送到寝宫，你能自己回去吗？”
“……当然。”柯尔特看着拉里熟练的把阿斯蒙蒂斯悬浮在空中，转身消失，留下他的那个天使相对。
“那个……”面前的人站在血泊当中，身上一片青紫，柯尔特有一点不知道看向哪里。“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吗？”
拉斐尔打量了他一会儿，微微笑了起来。“你还是真像原来的他啊。”
柯尔特不知道如何回答。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事情。”拉斐尔摇摇头。“我很好。你赶紧回去睡吧。”
“你……”柯尔特开口，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那双眼睛中似乎盛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悯，平静而美丽，只有金色的血液仍然挂在脸上，闪回着刚才诡异而残忍的仪式。柯尔特看着他深沉的碧绿色双眼，看见了圣洁的微笑，那圣洁却是那么的疏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记事九：质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