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记事八：黑暗时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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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似乎走了是一条比较温和的专用跨界通道，带着段段的空间转移。柯尔特感觉到魔力擦过脸颊的刺痛，但是并不太严重。兰斯洛走在他旁边，神情里的阴沉的视死如归让柯尔特并不舒服。
“我很抱歉。”柯尔特最后扭头兰斯洛。虽然已经被魔界各种浸染改造的有一点感情混乱，但他绝对没有淡漠到能够视人命如草芥的程度。
“这些都与你无关。”兰斯洛摇摇头。“我应该感谢你的。”
柯尔特看了一会儿他的侧脸，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房间比刚才的走廊还要昏暗，几乎是全黑的，柯尔特只能看见前面莉莉丝的身影。魔族的夜视能力极好，所以这种场所一般对光线都没有什么需求。淫靡的气息已经逐渐被血腥所替代，柯尔特看着前面莉莉丝不紧不慢的脚步，决定不去身边黑暗中的噪音与人影。
有脚步踏地的声音接近，柯尔特的腿突然被绊住。低头，是一个苍白的身体抱住了自己，在黑暗中似乎发着光。他的双腿已经被截断，被两条白骨替代。脊背上纹着一个复杂的花纹，每一条线都深可见骨，鲜血在伤口中环绕着流动，却显得愈发的妖异。头低垂，半长的黑发垂下。
“你……”柯尔特被惊的后退一步。。
少年的脖子突然被什么向后一拽，脸被迫抬了起来，正对着柯尔特的目光。两只眼睛的眼眶里空无一物，黑漆漆的对着柯尔特。黑洞洞的眼眶中还往外流着鲜血，在惨白的脸上留下了两道血红的泪痕，流过鲜红的嘴唇。
后面魔族刺耳的笑声由远及近。兰斯洛忍无可忍的向前冲去，手上凝聚魔力。柯尔特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一个闪身把他撞了出去。
“你！”兰斯洛看见柯尔特迅速回身挡在少年的面前，两道魔力的冲击随之而至，瞬间破开了他身上一直穿着的黑色长袍，整个身体的正面灼烧的鲜血淋漓。兰斯洛伸手接住被撞出去的柯尔特，似乎听到了一连串肋骨崩裂的响声。
“住手。”莉莉丝款款的走了过来，一伸手，明亮的红光乍起，拦住了面前冲过来的几个魔族。
兰斯洛俯身，抱起落在地上的柯尔特，他的脸已经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但胸口还在起伏。随后，兰斯洛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被毁的不成样子的身体慢慢的修复、愈合，直到脸上的轮廓又一次清晰了起来，柯尔特对他淡淡的一笑。
“这是……”兰斯洛喃喃的问。
“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柯尔特的声带还没有完全恢复，略略有些嘶哑。“据刚才的话来看，你现在没有那么强的魔力，怎么能随意和魔族正面交手？”
“你……不用帮我挡下来。”兰斯洛犹豫。
柯尔特一笑。“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
“柯尔特。”兰斯洛第一次叫出柯尔特的名字，突然注意到衣服裂痕中绽开又不见血，似乎在烧伤与愈合之间徘徊的皮肤。“这是怎么回事。”
“魔力对人体的侵蚀。这件衣服就是为了隔绝魔力。”柯尔特推开兰斯洛，慢慢站了起来。“至少现在脸上那个该死的纹身应该消失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真的没事？”兰斯洛低声说。
“我对痛觉没有那么敏感。”柯尔特无奈的发现，严重的伤害似乎完全激活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或者说堕天使的本能。他只能感觉到皮肤的变化，和些许微弱的痛觉。
“刚才的魔力已经彻底打穿兰奇亚兽的皮毛，对于一个仆从，有必要使用能让人类灰飞烟灭的魔力吗？”莉莉丝清凉的女声带着嘲讽，盖过了黑暗中的嘈杂。“还是说，你们想欣赏一下他血肉横飞的景色？”
“莉莉丝大人？”面前的身影似乎站了起来。“这样还不算过分吧。”
“哦？”莉莉丝的声音完全没有对玛门刚才的婉转，完全冷厉了起来，像是切透皮肤的刀刃。“这也许是我来判断的？何况，你们伤了我的客人。”
“莉莉丝大人。”骚动后，两个全身被黑色的长袍所包裹的魔族一左一右的落在柯尔特和兰斯洛的旁边，似乎是莱吉利亚的秩序维护者。
“对不起，莉莉丝大人。”两个声音重叠发出。
“这回我对你们的失职就不追究了。”莉莉丝没有回头，冷冷的说。
“什么客人？只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黑暗中传来另外一个嘶哑的声音。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莉莉丝冷笑一声。
“连你也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声音中的嘈杂大了起来。“一个游荡在两界之间的堕落者，即便阿斯蒙蒂斯大人再纵容你，又有什么资格在魔界占有一席之地？”
“人类？那是你没有被创造前的事情了。”莉莉丝冷笑一声，突然腾空而起，以人类不可见的速度从腰间抽出一把长鞭，挟着红色的厉风，瞬间拧下了对面魔族的头颅。头颅滚倒了柯尔特的脚下，并没有想像中施虐者的残暴，反而相当英俊，大张着灰蓝色的暗淡双眼。黑色的血液飞溅，落在莉莉丝黑色的长裙上，无影无踪。她抖了抖鞭子，扭头问两个黑衣人。
“暴走者判断好了吗？”
“一切明了，莉莉丝大人。”两个人一同低头。
“杀。”
莉莉丝扭头对柯尔特一笑，声音恢复柔软。“刚才失礼了，我们继续走吧。”
柯尔特站在那里，静静的与她对视。耳边是身后魔物突然拔起又陡然消失的惨叫声和躯体到底的声音。
“走吧。”居然是兰斯洛开的口。
“他呢？”柯尔特指了指地上那具布满鲜血的苍白躯体，黑色的眼眶还是死死的对着他，苍白的手缓缓的伸出。
兰斯洛跪倒在少年的旁边，左手轻轻的遮住了他的眼眶，右手抚在他的胸口。柯尔特只看见他手上蓝光一闪，少年的身体一颤，就失去了最后的生息。
“他只是靠魔力维持着生命而已。”兰斯洛看着柯尔特，棕色的眼睛几乎变成了黑色，漠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像和我一起来的所有人一样。”
“果然是专业驱魔人啊。”旁观的莉莉丝一笑。“杀手的双眼。”
兰斯洛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站起身，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你就先暂住在这里吧。”沉默的走过黑暗的房间，拐了几个弯，终于来到了一个素净、简单，以白色为主的人类房间。莉莉丝站在屋子里，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扭头看着柯尔特。
“有什么想说的吗？”
“为什么？”柯尔特开口。
“为什么阻止？为什么放任？为什么冷酷？为什么我要从伊甸园堕落到这个鬼地方？”莉莉丝坐了下来。“这个问题有很多种理解，我不会告诉你全部的答案。”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不仅仅因为他们要虐杀一个人类或者挑战你的权威吧？至少不是全部因为。”
莉莉丝挑眉。“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柯尔特没有回答。
“因为你没有愤怒，只有无奈。”兰斯洛淡淡开口。
莉莉丝轻笑。“兰斯洛，效忠吧，我喜欢你的直觉。”
“我的直觉是因为见过太多的杀戮。”兰斯洛漠然回答。“而这些杀戮正是我永远不会放弃或和解的原因。”
“正合我意。”莉莉丝似乎被玛门的口头禅传染了，淡淡的点头，扭回头看向柯尔特。“那么，你知道魔界最混乱的地方为什么都集中在拉克苏利亚吗？”
“因为阿斯蒙蒂斯大人的爱好？”柯尔特讽刺的回答。
“也许。”莉莉丝笑笑。“不过也有魔族暴动的因素。因为阿斯蒙蒂斯大人是所有堕天使里面最纯正的治愈天使，即便在力量性质改变后，他的圣光降临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所以？”
“说一说另外一个问题吧。” 莉莉丝手指轻轻敲了敲旁边的桌子。“有人跟你说过魔界的黑暗时期吗？”
“路西法大人苏醒前，贝利亚大人大开杀戒……之类的时期？”柯尔特想起拉里的话。
莉莉丝点头。“是那段时期。不过不仅仅是贝利亚，他之所以失控的最厉害是因为他是血池重塑的罪恶之躯，受黑暗影响最大。那时候有谁不疯狂呢？黑暗的力量暴动，地狱逐渐陷入了杀戮的疯狂。凡是力量来自于地狱的存在，最后意识都逐渐被力量所吞噬。魔神稍微好一点，但是也性情大变。”她轻笑。“当时默菲斯托的双眼都是血红的，我就是被他再次打下血池。最后他的冥火几乎毁了魔界，幸好路西法大人及时苏醒了。”
“堕天使虽然用血池转换魔力，染黑了羽翼，但因为力量并不纯粹，还勉强保持着清醒，却也开始怀疑：到底是因为背弃神而堕天，还是只是被莫名的力量感染、这一切只是一个阴谋？不过我记得就玛门和萨麦尔还比较清醒吧，可能是因为执念不同的原因。”莉莉丝轻笑。“黑暗的侵蚀比想像中的更加无声无息，直到早已分不清是因为堕落才渴望力量，还是因为力量本身才堕落。”
“你当时也有这种感觉吗？”柯尔特问。
“当然，我比堕天军团更早来到这里，这是我为什么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我曾经坠入血池，被融化，再重生，当然受的影响相当大，甚至和贝利亚打了好几场。”莉莉丝耸耸肩。“怨恨神，怨恨地狱，怨恨魔神，怨恨天使，几乎一切吧，过后自己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柯尔特看到兰斯洛的表情有一点泛白，莉莉丝显然也注意到了，挑眉一笑。“对，和你当时魔界能量过剩的感觉应该一样。以为是自己的仇恨与愤怒，但却又像力量影响带来的错觉。同时，又总在怀疑，这是不是才是自己的真实一面，只不过是环境给了心中的阴暗一个发泄的时机？”莉莉丝略带俏皮的一笑。“谁也不知道，而且那也从来不重要。在魔界没有这种无聊的辩证。”
“最后到底是怎么恢复的？”柯尔特追问。
“因为路西法大人苏醒，用自己的力量镇压住了地狱魔界的暴动。现在在魔界之外的混沌，魔族和魔物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暴。”莉莉丝扣了扣桌子。“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向路西法大人效忠，其实也是藉由这样保持理智。”
“但是路西法大人的魔力来源不也是血池之源……”柯尔特疑惑。
莉莉丝轻笑。“这正是魔界，甚至连最难缠的魔神都几乎奉路西法大人为神的原因，他用自己的意志生生压下了魔力的暴动，不然的话魔界就会勇坠地狱的混沌。他的那种骄傲不是其他人能承受的。”
“但是侵蚀并没有停止。”柯尔特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很聪明。”莉莉丝耸肩。“不过先说另外一个问题，欲望问题。不过也有一个你一定会感兴趣的问题。”
柯尔特看着莉莉丝。
“就像我刚才说的，所谓的天使为了欲望而堕落，并不是一般理解的意义。天使的感知是综合的，触碰一具躯体，并不是为了感受皮肤的温度，而是为了发现感情与灵魂。与其说是欲望，还不如说是某种执念。”莉莉丝耸肩。“如果你用心，也能慢慢学会。但是这种感知是旁观的景象，如同神一样，知晓，但并不改变。这一点深植于本性，连堕天使也不例外。”
莉莉丝轻叹，专注的注视着柯尔特。
“阿斯蒙蒂斯大人曾经几乎爱上过一个人类的女孩，在遇到你母亲很久很久之前。橄榄绿的眼睛，跟你母亲和你的一模一样。他从来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一整天一整天的陪着那个女孩在河边聊天，也只是聊天而已，享受那种人类淡淡的爱情。”莉莉丝端详着柯尔特略带复杂的表情。“他说，当他碰到那个女孩的手的时候，突然有一种真正温暖的感受。不是旁观，不是感知，而是感同身受，那些天使所没有的快乐、烦恼、忧伤、困惑、犹豫、爱慕，一个不同的、琐碎无助但是鲜活的世界。”
“后来呢？”柯尔特的嗓子有一点发干。
“有什么后来吗？”莉莉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即便存在再后来的后来，不过也是她苍老的死去，而他永远的存在着。天使本身就没有死、也没有活，所有的只是存在与消亡。”
“所以我母亲的眼睛……”柯尔特喃喃。
“当然不是。”莉莉丝笑着摇了摇头。“你把阿斯蒙蒂斯大人想像成了什么？他从此深陷各种矛盾的执念中，但是我不觉得他会还记得那个女孩，至少表面上不会。”
“如果说起欲望，那么魔族的特性是放纵，人类是矛盾，而天使是冷漠。”莉莉丝若有所思。“曾经的莱吉利亚就是一个炼狱，打斗、折磨、虐杀、活活吞噬，以所有凶残满足暴走的欲望。”
“因为魔族尤其容易受到侵蚀而暴走？”柯尔特问。
“当然有这种因素。”莉莉丝点头。“当然还有本性。地狱的本性本来就是放荡暴虐的。这点效忠者也许感受的最清楚？时时刻刻保持与疯狂的距离，黑暗永远在身后，只不过是距离与时间的问题。”
莉莉丝回到了正题。“当然，你也知道，路西法大人最讨厌这种残虐、混乱与荒唐，便督促阿斯蒙蒂斯大人把这里的发展限制在合适的范围内。”
“所以变得暴虐的魔族……就要斩杀吗？”柯尔特问。
莉莉丝摇摇头，淡淡一笑。“刚才只是我的个人兴趣。一般来说，会交由阿斯蒙蒂斯大人处理。圣光会削若体内黑暗的力量，虽然会虚弱一段时间，但是能很好的恢复正常。”
“那么力量与本性到底有什么关系？怎么才能确定哪个是本性，哪个是力量的错觉。”柯尔特皱眉。“也许魔族只是恐惧力量而被镇压。”
“那重要吗？魔界从来先有存在，不问缘由。”莉莉丝暗红的双眼瞟了一眼兰斯洛。“只有人类才会纠结这种灵魂的问题。魔界从来都是维持在危险的平衡上，随时做好现状就崩裂的准备。如果能从混乱中恢复，就继续存在；如果不能，就只能灭亡。”
“在魔界压制欲望，总觉得有些可笑。”柯尔特看着莉莉丝。
放纵是混沌的本性，压制才是魔界的关键。”莉莉丝眨眨眼。“略带讽刺不是吗？这里不是什么混乱恐怖的地狱，只是在平衡中永远走在黑暗边界的世界而已。”
“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么多？”柯尔特淡淡的问。
“除了你谁会听呢？”莉莉丝耸耸肩，漫不经心的回答。“我也想找个人聊一会儿啊。那么，你先暂时呆在这里吧，不用拘束。等到阿斯蒙蒂斯大人会见外人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
“据说是在接待很重要的客人吗？”柯尔特想像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同时拒绝玛门和莉莉丝——他自己的副官。
“谁知道呢？”莉莉丝含糊的回答，扭头对兰斯洛招招手。“下面把你送给萨麦尔吧。”
柯尔特看着兰斯洛跟了上去，突然意识到莉莉丝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刚才有些话是用人界语说的。兰斯洛表情有点复杂，似乎陷入了什么深深的思考中。
“兰斯洛……”柯尔特开口，有点担心，却终究不知道说什么。
反而是兰斯洛仿佛理解了什么，对他点点头，就离开了房间，眼底似乎有什么欲说还休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记事八：黑暗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