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记事》幻想症患者

14、记事八：微笑

　　“玛门！”

　　明丽但不刺耳，流转但不谄媚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一路袅袅，一直停在玛门面前。她穿着一袭黑色的露背礼服，黑色长发盘在头顶，和玛门一样的暗红色双眼，身材婀娜，相貌却带着魔界罕见的水润清爽。

　　玛门一笑，没有起身，只是拿起她的手低头落下一吻。“你今天还是那么的美丽，莉莉丝。”

　　“可是你见到我还是那么的冷淡。”来者微笑，在玛门身边坐下，裙摆在空中翩然。“啊，既然拉里也在，那你就把这半边身体借给我吧。”

　　玛门竟然肉眼可见的往旁边移了移，把拉里拉到腿上，一脸笑的尴尬而灿烂。“很可惜我对女性生物的印象还停留在加百列阴影里，今天就先放过我吧。”

　　“还是一如既往的纯情啊。”显然，这属于他们每次见面的日常玩笑，被称为莉莉丝的女人只是耸了耸肩。“虽然你邀请了我来，但是宴会似乎已经结束了？另外，默菲斯托大人，很高兴你能赏光。”

　　莉莉丝对于默菲斯托意外的礼貌，魔神抬眼一点头，算是回礼。

　　“继承阿斯的灵魂的人类吗？”下一秒她果然扭头打量了一下柯尔特，露出一丝笑容。“不过比他本人阳光多了。可惜，被路西法大人捷足先登了。”她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的刮过柯尔特脸上的纹身，酥痒而微凉。

　　柯尔特一时尴尬。

　　莉莉丝轻笑，笑声略微挑逗，但并不让人讨厌。“还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你可以对你祖先的旧识稍微热情一点吗？“

　　“莉莉丝。”玛门点头。“原来伊甸园的女主人，可惜和萨麦尔聊了几次之后，就独自与神对峙，叛出伊甸园，一直堕落到了……这里。比堕天使还要先来到地狱的人类，我最欣赏的女人。”

　　“玛门，你真的认识除我以外的女人吗？”莉莉丝惊讶。

　　“认识你以后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有兴趣呢？”玛门轻笑。

　　“你真的对任何女人或者人感兴趣过吗？”莉莉丝挑眉。

　　“不要把我描述的那么绝情嘛。”玛门摊手。

　　“那么，”莉莉丝扭头。“这应该就是你所说的礼物？或者说……你需要送给我的东西？”

　　“那不就是礼物吗？”玛门一笑。“为了某种场景需要我必须和他签订契约，但是你知道，我对这种单方面的契约向来不太支持。”

　　“所以就扔给了我？”莉莉丝一笑。

　　“当然不是。”玛门摇摇头。“是首先借给萨麦尔几天，然后再转送给你。”

　　“你非要这么恶劣吗，玛门？”莉莉丝作出无奈的样子。她的手搭在卧榻的靠背上，突然转向面对兰斯洛，用人界语开口。“那么，倒霉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兰斯洛显然对这个刚出现的女人摸不到头绪。虽然眼神很谨慎，但还是张口回答。“兰斯洛。”

　　“很好。”莉莉丝点头。“因为你人类的身份，恐怕你还是要称呼我为莉莉丝大人。”

　　“你和人类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借机占便宜。”玛门头也不回的讽刺。

　　“好吧，玛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莉莉丝转回头耸肩。

　　“我不能送给你礼物吗？”玛门苦笑。“敢于闯进地狱的人类你应该很感兴趣吧？他的能量足以抵御魔力对□□的侵蚀，算是半个效忠者，就留给你处置吧。”

　　玛门一勾手，兰斯洛身上的白袍应声而落。“或者就是这种……送你一个男人的感觉？”

　　兰斯洛瞳孔放大，显然无法接受自己现在赤身裸体的立场，但是又被玛门的契约所束缚。他看着莉莉丝一步步走近，肌肉紧绷，同时脸也无法抑制的涨红起来。兰斯洛下意识的低头，又触电般的抬起来，似乎忍无可忍的要移开视线，但是想起莉莉丝的身份，又抬起双眼固执的与她对视。莉莉丝突然笑出声来，手指在兰斯洛的胸口一触即离。下一秒，兰斯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全身的皮肤光洁如初。

　　“别紧张过度了，孩子。”莉莉丝笑着说，扭头看玛门。“我不收瑕疵品，下回不要找阿巴顿治愈了。”

　　玛门起身走到莉莉丝身边，耸耸肩。“我的眼光还是很好的，莉莉丝。他如果转化以后会相当不错的。”

　　“也许我更喜欢天然美？”莉莉丝扭头。

　　兰斯洛忍受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聊着天。突然，玛门想起了什么，扭头向回看，招招手。“拉里那。”

　　柯尔特无奈。“他又在想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拉里摊手。“他的脸都红了。”

　　黑发少年懒懒的起身，犹豫了一下，干脆把衣服扔在了床榻上，轻捷的走了过去。

　　“莉莉丝。”拉里对莉莉丝一点头致意。

　　“好久不见。”莉莉丝微笑回礼。

　　“所以？”拉里探身略轻佻的亲了玛门的脸一下，不等回答，就转身挂到了兰斯洛的身上。柯尔特第一次发现拉里惨白的肤色放到全身其实并不是那么诡异，尤其是腰线出奇的漂亮，细瘦强韧，弯曲起来仿若蛇行。全身也都似乎带着那种遒劲的柔软感，紫色的瞳仁随着角度的变幻发出不同的光色，鲜红的舌头比人类的略为狭长，带着湿滑冰冷的闪光。

　　莉莉丝无奈的摇了摇头，扭身坐回了柯尔特的旁边。

　　“看起来玛门挺喜欢你，他今天心情很好。”她轻松的说。

　　“我似乎不太能看出这点。”柯尔特略带讽刺。不过虽然莉莉丝似乎和玛门关系很好，她身上的确有一种让人亲和的魅力。“是某种堕天使不会表达感情的缺陷？”

　　莉莉丝轻笑。“怎么会？虽然现在不完全如此，但是理论上来说天使压根儿没有感情，不存在会不会表达的问题。”

　　“没有感情？”柯尔特抬头看着毫无节制的拉里，近乎爆炸的兰斯洛，和笑意盈盈站在旁边的玛门。“很难相信。”

　　莉莉丝也抬头。“正是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永远不要相信他们的表情。比如说现在的三个人，拉里那应该属于他的正常态，玛门应该毫无感觉，最享受的是……兰斯洛。”说罢，她自己也轻笑着摇头。

　　“他似乎心情相当的不错。”柯尔特看着拉里越来越进入状态，凉凉的说。

　　莉莉丝摇头，一指眼睛。“玛门随时都在笑，但是眼角上挑的时候都是假笑，只有眼睛弯了的时候才是真的在笑。”柯尔特看着玛门，果然是上挑着眼角，一双桃花眼潋滟，看不出来感情。

　　“玛门肯定找了你不少麻烦吧。”莉莉丝扭头看着柯尔特。“几条人命？几个人类奴隶？应该还没有去过阿斯蒙蒂斯大人的聚会？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是所有这些事他一概不在乎。”

　　“看得出来。”柯尔特淡淡的回答。“但是在这点上我们已经大概达成了一个共识，虽然——如果你能注意到我现在的状态。”

　　“我代他道歉。”莉莉丝点头。“不过这个束缚必须玛门亲自解开，我会告诉他的。”

　　“你似乎……”柯尔特顿了一下。“对堕天使有一种出奇的纵容。”

　　“也许是太了解他们了吧。”莉莉丝耸肩。“天使没有痛觉，没有感情，没有任何欲望，食欲、□□、贪欲、物欲，只有对世界极端敏感的感知，但是如果你继承了他们的传承记忆，就应该知道。”

　　“永远疏离，是一种旁观者的感觉。”柯尔特淡淡的说。“但这不能构成为各种行为的开脱。”

　　“当然不。”莉莉丝笑着摇头。“只是几百年了，总会觉得他们比人类还要不自由。性情到底有多少由自己控制，还只是能量的组成？效忠者因为血池的缘故，总比人类时要放纵很多——不要那么看着我，我已经几百岁了，不会再对人类有兴趣了。”

　　“抱歉，我有点过敏。”柯尔特无奈。

　　“有时候看着阿斯蒙蒂斯大人打着魔界欲望自由的旗号那么放纵，还表现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玛门也一样。”莉莉丝的笑容似乎苦涩，又似乎轻松。“明明什么都感觉都是那么的模糊淡漠，却非要做出一副浪荡的样子。当然，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

　　柯尔特摇摇头。“如果有些话只和我说合适，我并不介意。虽然你知道，我有自己的立场。”

　　莉莉丝扭头看了柯尔特几秒中，慢慢笑起来。“当然，这样最好。还是赶紧制止玛门的闹剧吧，拉里快要真的进入状态了。”

　　“拉里弗，回来。”莉莉丝叫到，对着那边挥挥手。“其他人也下去吧。”

　　黑发少年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抽身而出，慢慢走回来，贴到了莉莉丝身上，抱住她的一个胳膊。“干嘛叫那个木头出来嘛。”

　　“玛门。”莉莉丝点头，用人界语说。“他的眼神我很喜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兰斯洛，帮我倒酒。”

　　刚才的对话似乎已经把玛门的契约权转交给了莉莉丝。兰斯洛停顿了一秒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默默走了过来，按照契约强制跪坐在莉莉丝脚下，斟满了她手中的酒杯。

　　“对了。他本来应该是我的客人。”莉莉丝指了指柯尔特。

　　“当然。”玛门一笑，一个响指解开了柯尔特的束缚。柯尔特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站起来的时候几乎倒下，被兰斯洛眼疾手快的扶住。

　　“……谢谢。”柯尔特愣了一下，对兰斯洛点了点头。兰斯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柯尔特觉得他接受了自己的道谢，也许还有道歉。

　　“有什么想说的吗？”莉莉丝低头看着兰斯洛。

　　兰斯洛摇摇头，讽刺的一笑。

　　“不要误会，我只是突然的怀念这种眼神而已。也许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相处。”莉莉丝耸肩。“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效忠者出现了，但是所有人最开始几乎都是这种表情。他们有些已经消亡，有些还活着，但是最后都留在了这里。”

　　“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都不可能效忠于恶魔。”兰斯洛低声回答。

　　“走出第一步，你就会没有选择。有些事情并不是自愿的。”莉莉丝一笑，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扭头看回玛门。“还有事情吗？”

　　“没什么了，不过阿斯肯定不会出现。”玛门耸耸肩。“所以还要麻烦你带着小柯尔特熟悉一下拉克苏利亚了。”

　　“当然。”莉莉丝点头，沉默了两秒，伸手打了一个响指，门外就又恭敬的走进一个魔族，沉默不语的交到莉莉丝手上两块黑曜石。莉莉丝把其中一块随手扔给玛门。

　　“贵宾特权。我已经受不了拉里那发情的眼神了。”

　　“免费？”玛门挑眉。

　　“当然不是。”莉莉丝以微笑作答。

　　“美人果然无情。”玛门摇头。

　　莉莉丝起身走向房间的另一个方向，微微一欠身。“当然，默菲斯托大人，您的停留是我的荣幸。”

　　柯尔特才发现玛门闹剧上演的时候默菲斯托还停留在这里，他的脸色柔和了不少，伸手挥退身边的人，脸色带着些餍足的慵懒。

　　默菲斯托伸手结果莉莉丝抛出的黑曜石，甚至露出一丝笑容。“你还是那么的善解人意，莉莉丝。”

　　莉莉丝点头，没有更多的话，起身看着柯尔特。“走吧？”

　　“多谢，莉莉丝大人。”柯尔特条件反射的回答起身。莉莉丝并没有空间转移，而是走到了房门口，停住了脚步，想起什么似的扭头。

　　“你也一样，兰斯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