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记事》幻想症患者

12、记事八：兰斯洛

　　这种时候听见玛门的轻笑声简直是最坏情况。事实上，柯尔特和玛门的见面次数并不多，但是玛门的笑声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尴尬，让人难以忘怀。

　　抬起脸打量这个相当宽阔的房间。玛门就在他的正对面，斜坐在一张黑色的床榻上，暗红的眼睛颇有兴致的看着他。他的穿着一如既往的豪华：一身水滑的暗红色短袍，布料轻盈流转，上面垂下水晶石的流苏。头上黑发用一根暗红的缎带松松的束在身后，下面露着赤裸的双脚和半截修长笔直的小腿，脚踝上挂着黑曜石的脚链，醒目诱人。

　　往玛门旁边一扫，柯尔特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今天弗拉朗并没有出现，床榻的另一侧正是刚才失踪的拉里，松垮垮的披着一身深紫色的绸衣，紧紧的靠在玛门身上，正毫无愧疚感的对着他微笑。

　　“小柯尔特。”拉里开口。“我就知道你能成功的找到这里。”

　　“那还要多谢你的信任。”柯尔特咬牙切齿的回答。“玛门大人，能先放开我吗？”

　　“为什么？”玛门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个造型很好看啊，比平常更诱人一点。尤其是这个愤懑的表情，我很少看到你风清云淡以外的表情呢。”

　　“那么玛门大人，如果您看够了。”柯尔特迅速把声音压得平静下来，轻轻一低头。这个礼节在跪着的时候做出，显得意料之外的弱势。但是他很明白，反应愈发激烈，玛门就会越感兴趣。“我想我就不再打扰您的聚会，而是安静的入席吧。”

　　“可是我一点不觉得是打扰啊。”玛门轻拂着下巴，轻轻一勾带着血红色龙骨戒指的食指，柯尔特就维持着双手被锁在背后的跪势滑到了他面前，抬头正好与玛门对视。

　　柯尔特保持淡定对上玛门端详的目光。

　　“黑色有点沉闷，不过这也是必须的。”玛门略微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一层炙热的感觉席卷过柯尔特全身的皮肤，仿佛在滚烫的热水里过了一遍，直接销毁了他里面的全部衣物。外面的黑色长袍丝滑冰凉，直接贴到了身上，空荡荡的感觉让柯尔特差点又一次怒火中烧。

　　“而且路西法大人竟然亲自给你印记了。”玛门桃花眼眯起，若有所思，又低头看向柯尔特，恢复笑容。“很好，表情再委屈一点，这样已经相当赏心悦目了。”

　　“我也不知道路西法大人竟然对我会如此重视。”柯尔特被玛门的眼神看的烦躁，又不愿低下头示弱。

　　“事实上，你真的长的非常像阿斯啊。”玛门摸摸下巴。“没有冒犯的情况下，不介意让我先欣赏一下吧。”虽然说着，玛门似乎减弱了一些魔力强度，缓解了一下柯尔特四肢的灼痛感，但是却同时毫不留情的把他的手腕交叠绑缚的更紧，与颈环的连接拉短，柯尔特的背部被迫彻底拉直。

　　看起来玛门是打定主意了。柯尔特放弃抗议，环视房间。像玛门通常的场合，人并不多。左边最近的是阿巴顿，看着自己的方向，但是明显百无聊赖双眼失神。他的旁边居然是默菲斯托，深蓝长袍，仍然是清冷的表情，即便很膝上违和的坐着一个环着他脖子的银发魔族。玛门的斜后方是他的副官度玛，黑发蓝眼的魔神，显然是陪同而来。右侧离玛门较远的地方是罗弗寇，看见他出现并没有惊讶，想必是萨麦尔已经通知了。

　　柯尔特斜跪在玛门的身侧，拉里整个人倾身过来，脸伸到柯尔特面前，两只眼角似乎微微泛出深紫的色彩，给整个人增加了魔性的魅力。

　　“小柯尔特不要生气嘛，有莉莉丝的知会，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不过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发展啊。”拉里指了指柯尔特的左脸，他才意识到纹身还没有消下去。

　　“所有物印记和仆从印记有什么区别？”柯尔特咬咬牙问。

　　拉里笑了起来。“仆从就是必须听命于主人的契约，所有物是人还真没有见过，不过应该就是全部的力量和精神都属于主人的印记吧。”

　　柯尔特黑着脸。“某种奴隶契约？”

　　“不要那么激动嘛，小柯尔特。”拉里轻笑。“好处是路西法大人没有办法命令你做任何事情。奴隶契约是另外一个哦，效果是这两个的总和，不过被路西法大人废止了。”

　　柯尔特微微皱眉。“你现在似乎只是一个人格？”

　　拉里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小柯尔特的观察力很厉害嘛。我是拉里那，其他的人都去睡觉了。”

　　“你和玛门大人的独处时光？”柯尔特在玛门耳力所能及的范围讽刺。“我记得玛门大人的情人似乎是弗拉朗？”

　　“是啊，不过我和玛门大人也很合得来啊。”拉里无辜的看着柯尔特，眨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拉里那，别闹了。”玛门拍拍身上人的头，随即扭头看着柯尔特，桃花眼上挑一笑。“不要那么看着我，人形魔物是一个很有趣的种族。”

　　“玛门大人。”罗弗寇开口了，似乎是进行之前被打断的对话。“萨麦尔大人让我带别西卜大人的话，您手里的那个人类打算怎么处理。”

　　玛门耸肩。“阿斯把来龙去脉基本上都问出来了，我已经给别西卜了，但是人我还有点其他的用途。”

　　罗弗寇淡淡回答。“萨麦尔大人想亲自见一下那个人类。”

　　玛门点头。“是想让雷米尔观察一下吗？萨米基纳不是已经去追捕其他人了吗？他应该不介意给萨麦尔送几个。”

　　罗弗寇顿一下回答。“事实上，人类的灵魂还是活着的状态比较好研究。”

　　玛门一笑。“也是。可惜人我已经预定好要当礼物送出去了。”

　　罗弗寇回答。“如果是这样，可不可以借用几天？萨麦尔大人说，如果能够形成一个互相帮助调停的关系，就再好不过了。”

　　玛门眯眼，点了点头。“当然。转达萨麦尔，多谢了。”

　　柯尔特只能听到罗弗寇温和的声音。眼前，阿巴顿还在喝酒发呆，默菲斯托虽然了无兴致的表情，但银发魔族还是在他身上进行了下去；拉里躺在玛门的腿上，妖媚的笑容让人有点想为其他八个头默哀。

　　“玛门，你到底叫我来是干什么的？”阿巴顿兴致缺缺的喝着酒。

　　“这个啊……”玛门点头。“巴尔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让我把你拖住。”

　　“你！”

　　阿巴顿刚要发作，玛门伸手一指他面前的酒杯，微微一笑。“那个杯子是我最喜欢的之一，烈焰晶石。”

　　阿巴顿看了玛门几秒钟，闷闷的把手放下了。

　　“说起巴尔那边。”默菲斯特挥手让身上的人下去，还是冷冷清清的声音。“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这个入侵者。”

　　“是在拉瓦隆那边。”玛门点点头回答。“帮弗拉朗去找深渊龙骨石正好要经过那个峡谷，感觉到魔力异动就去看了一眼，似乎是从主峰上摔下来的人类。”

　　“拉瓦隆主峰。”阿巴顿挑眉。“那条峡谷人类掉下去了也能活着？”

　　玛门仍然看着默菲斯托。“事实上，他们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效忠者的级别，和混沌的力量同源，人类的灵魂身体都不可能承受的住，只不过是在用剩下不多的时间发挥魔力罢了。”

　　“莉莉丝有什么意见吗？”默菲斯托回答。

　　玛门摇摇头。“说是力量相近，怎么可能和效忠者比。”

　　魔界被称为人类效忠者的存在，曾经的人类，因为各种机缘，坠入血池却存活下来，身体灵魂被改造的不再是人类，是一种异种魔族。往往强大而个性，数量不多，地位不低，以莉莉丝为首。

　　“与其说这个。”玛门一笑。“我还有一个更在意的事情。”

　　默菲斯托看向他。

　　“不管是天界、人界、还是魔界内部的人员，都没有用人类进行这种小规模的、毫无意义的损耗性袭击。”玛门耸肩。“与其说是入侵，更像是实验。”

　　“所以？”默菲斯托回答。

　　“路西法大人又是怎么认为的吗？”玛门似笑非笑。“不管是幕后操纵还是力量来源，这才是现在最关键的吧。”

　　“路西法大人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默菲斯托回答。“这回主要是巴尔在推动。”

　　“巴尔的直觉向来很好。”阿巴顿闷闷的说。

　　“直觉敏锐不代表判断准确。”玛门看向默菲斯托。“不是吗？”

　　默菲斯托点点头。“当然如此。”

　　两个人没有在继续对话下去，玛门扭头看罗弗寇。“人我会亲自派人送去的，就不用你在这里等待了。”

　　“如果您希望如此。”罗弗寇点头。

　　玛门又回头对度玛说。“帮我去处理一下那件事情吧。”

　　度玛点头。少顷，房间里真正是被邀请来的人只剩下了两个。拉里仍在相当无耻的向玛门撒娇，除此之外，房间里一时沉默。

　　“那么，”玛门坐直了身子，从旁边招手移来了一个桌子，把一块黑曜石放在上面。“萨米基纳那边的情况，我的确在跟踪。这次的人类能力还是相当的强，萨米基纳也是一个人出击，所以应该还是有一些有趣的地方的。如果你想看的话？”

　　“如果能看见实战当然很好。”默菲斯托点点头。“多谢了。”

　　“我不会还要继续留下吧？”阿巴顿抬眼看着玛门。

　　“路西法大人也认为，你打架的娱乐对于建筑的损毁实在是太大了，希望你能改进。”玛门的人叹气，扶着头看着阿巴顿。“作为魔君，要品尝自己构筑精致的细节与场景，在里面发现值得体会的趣味啊。”

　　阿巴顿沉默，继续喝酒。

　　“对了，柯尔特。”玛门突然把眼神转回来。

　　柯尔特全身都开始隐隐作痛，直迎着玛门流转的桃花眼，眼底恍惚难测，深知这是比较危险的时刻。他吞下了其他到嘴的讽刺，只是保持抬头直视，淡然开口，带着应有的谨慎。“玛门大人？”

　　玛门微笑，点点头，弹指放开了柯尔特背后的束缚，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他的人还跪在地上。柯尔特稍微活动了一下腰背，微微点头。“那么，玛门大人，您可以告诉我您的用意了吗？”

　　“我最开始已经告诉你了。”玛门惊讶。“你的样子非常赏心悦目。”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解开呢？”柯尔特问。

　　玛门轻笑。“事实上，马上我的确有一些需要你帮忙的事情。”

　　柯尔特点头。“愿闻其详。”

　　“那种人类对于恶魔不理智的戒备心啊……”玛门毫无诚意的叹气。“你马上就知道了。”

　　玛门向黑曜石戒指里注入能量，过了几秒钟，外面的魔族又推门而进，放下另外一个人类后离开。那人趴在地上，并不是没有知觉，而是身上覆盖着一条条魔力灼烧后留下的伤痕，新伤叠加着旧伤，肌肉多处断裂，还在泛着鲜血。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袍，身材修长，小麦色肌肤，棕色的深邃双眼，在人类里算是非常英俊的。他的嘴似乎被封住，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背后，努力抬起头，对玛门怒目而视。

　　很少有看人敢这样看着玛门。事实上，从柯尔特到魔界开始，看向玛门的目光都是有所求的尊敬，直到畏惧。

　　人类身上所散发出的鲜活气息似乎又激活了柯尔特对于人界的怀念，灵魂仿佛也躁动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