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记事》幻想症患者

11、记事八：莱吉利亚

　　“唔，小柯尔特，你想从哪边走呢？”拉里站在走廊中，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还是走最短的吧。”

　　出乎意料，拉里并没有空间转移，而是中规中矩的从狭长的通道走向另一个宫殿。他们并没有在通道中停留太久，而是迅速眼前一亮，来到了另一个稍微宽阔一点的走廊。幽暗的前方中不知弥漫着什么样的气息，香甜、又有些莫名的刺激，散乱着红晶石缭乱的光线。墙壁由冰晶石构成，半透明带着折射，影影绰绰可一看出里面房间里的人影，却又看不真切具体的景象。

　　“我们是在去往……阿斯蒙蒂斯大人的宫殿？”柯尔特问。

　　拉里点头。“这里应该是最短的路线了。”

　　“为什么不直接转移？”柯尔特忍不住问。

　　“空间转移很方便，可是我还是不喜欢那种没有真实感的方式。”拉里漫不经心的摊手。“也应该多参观一下嘛。”

　　“这里是哪里？”柯尔特点头。

　　“是莱吉利亚，小柯尔特。”拉里一笑。“只不过应该是在中间偏后的位置。”

　　柯尔特一愣，没有想到这就是魔界那个最有名的销金窟。周围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欲望气息，反而是相当的安静——那个玛门所谓的干干净净的魔界吗，柯尔特默默想。走廊的构造相当复杂，各种曲线弯曲缠绕，完全是一个不规则的迷宫。拉里兴致勃勃的走的飞快，他必须使出全力才能勉强跟上。旁边的水晶石幕墙不断变幻，随着光色和角度有些让人缭乱。

　　拉里四处张望，仿佛在确定着什么。“这里似乎是魔族的北区？唔，相当的安静温和，里面放的暴动战败的魔族比较多，还有自愿的，等级都不低，魔力外泄会比较严重，对你的影响大一点。”

　　的确，这里的空气给柯尔特一种很明显的灼痛感，但是他沉默着并没有回答。

　　柯尔特承认自己的神经现在有点过度紧张，应该是阿斯蒙蒂斯那种高效魅惑术的后遗症，让人感觉到在这里有点危险。这似乎提高了他精神的敏感度，莫名的，路西法点在他脸上那根手指的触感又汹涌的淹没了他的感知，原本带来灼热的触感此刻却显得沉静、冰冷，把一切听觉、视觉与嗅觉化为综合的感知。

　　淡淡的香气、魔力的交错、火焰的跃动，移动的走廊、虚幻的色彩、曾经的印象，说话声、轻笑声、呻吟声、惨叫声，一点点勾动着人的神经，唤起堕天使的观感。有疯狂，有寂寞，有愉悦，有玩味，在走廊里似乎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是来往者情绪的残留，流光溢彩。脚下的地面有人快速的跑过，有一个人曾经伫立许久，还带着往昔鲜血中的眩晕感。

　　虽然感知变得宽广，注意力却莫名的专注起来后，跟上拉里的脚步也逐渐轻松。果然，拉里一边走着，还在一边兴致盎然的说话。

　　“我对这种风格没什么兴趣，一般都在补觉，主要是拉里伊出入的比较多。”拉里随意的说。“呃……他似乎有意见，可是我说的绝对是事实。”

　　似乎另一个头实在忍不住了，把注意力涣散的头挤了下去，但是一秒钟后刚才的头又成功上位，无奈的挥手。“我知道了，该左转、左转。”

　　柯尔特有些怀疑他们到底能不能成功离开这个地方了。

　　突然，他在看到旁边闪过的走廊中有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跑来。因为太过习惯冷静优雅的魔族，柯尔特的第一反应就是人类。他几乎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拐了过去。靠近的人是一个黑发灰眼的英俊青年，俊朗的五官，手捂着胸口，嘴角渗着暗黑色的血迹。

　　莫非是魔力的影响？柯尔特迅速脱掉身上披着的长袍，一瞬间，灼热的感觉渗入了皮肤，身体不断烧伤、开裂又愈合的感觉虽然难耐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那个人听到他的脚步声抬头，一个脚步不稳，靠着墙边滑下。柯尔特蹲下身，把长袍盖在他身上。他身上几乎衣不遮体，从脖子到锁骨纹着一圈深蓝的荆棘，仿佛一个牢牢扣紧的颈环。

　　面前的人抬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在干什么？”

　　柯尔特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血色发黑，虽然的确是从胸膛上大大小小的烧伤中涌出，但是血流还在明显的减小，没有伤的皮肤光滑精致，实在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你不是人类？”柯尔特愣住。

　　“你是人类？”面前的人惊讶。

　　柯尔特沉默的把衣服披回去。“……你还好吗？”

　　“没关系。”那个人摆摆手。“地狱火焰灼烧出来的伤口太难恢复了，真是麻烦。”

　　“你还能站起来吗？”柯尔特虽然是抱着帮助受魔族摧残逃跑的人类的想法而来，但是——也不能一走了之。

　　“借个手。”那个魔族伸手拉住柯尔特，扶着墙站起来。“这些伤在路上应该就能好了，多谢。”

　　柯尔特刚要离开，突然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拉里似乎完全没有等他意思的消失了。

　　“那个。”他犹豫着开口，觉得不妨一试。“顺便问一下，你知道到拉克苏利亚的主宫殿怎么走？”

　　“怎么可能说的明白。”魔族耸肩，撑着墙打量了一下柯尔特。“你果然是人类。”

　　“算是。”柯尔特无奈。

　　“和我倒是没什么关系。”魔族漫不经心的耸肩，擦了擦嘴角的血。“你可以联系他们……不对，你是人类。我本来可以帮你的，但是刚才玩儿的太过了，通讯出了一点问题。”

　　“你是这里的人吗？”柯尔特处在迷路的打击中，顺口问。“为什么会在这里？”

　　“倒是你怎么在这种地方？”魔族摊手。“还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抱歉。”柯尔特回过神。

　　魔族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轻笑。“虽然我见过的人类不多，但是似乎还真是一个喜欢问为什么的种族啊。”

　　“这只是很正常的一种好奇吧。”柯尔特回答。

　　“很少会有魔族问为什么。”魔族一笑。“很多事情不需要缘由，只需要存在。不过这个问题实在很罕见了，我可以回答你。”

　　柯尔特看着面前的魔族耸耸肩，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我原来是魔界极西的高等魔族，血池九头巨蛇守护者的遗族，亦赖其魔源以生存。后来贝利亚大人斩杀九头蛇，我们族暴动，被巴尔征讨。我当时与阿斯蒙蒂斯大人签订的契约，以避免我的死亡。”

　　“死亡和消亡到底有什么区别？”柯尔特想起拉里的解释。

　　“你知道的还很多啊。”魔族灰眼好看的眯起。“消亡是一种终结，但死亡是一种堕落，如此而已。”

　　柯尔特一愣，努力理解。

　　魔族突然指了制通道的拐角。“事实上，有两个流动警戒正在向这边靠近。如果你不是逃跑中的契约者，可以向他们问路。”

　　“多谢了。”柯尔特点头。

　　“也多谢借手了，奇怪的人类。”面前的人一挑眉。

　　魔族没有再多话，他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好了许多，扭身消失在弯曲的走廊尽头。近乎光裸的后背上交错的鞭伤盖满双肩到小腿，在黄晶石下愈发的明显，血痕似乎还没有恢复，不过步伐倒是端正稳定了起来。

　　与其在这里绕路直到被魔族发现，还不如直接与魔族接触。柯尔特这样想着，淡定的站在原地等待。

　　从拐角处绕出来了两个魔族，均是深紫发黑眼，正在交谈着什么。看到柯尔特后停住脚步，没有想像中的凶暴，只是淡淡的问。

　　“身份。”

　　柯尔特无奈。“我是受人带领进来，迷路了而已。”

　　左边的警戒者端详了一下柯尔特的穿着，皱起眉头。“兰奇亚兽的皮毛……人类吗？会魔界语言？”

　　“是的。”柯尔特点点头，他完全不可能冒充魔族。

　　“那么，主人身份。”右边的警戒者开口，不容人不回答的清冷声音。

　　“……没有主人？”柯尔特继续无奈。他不认为拉里的名字会有任何帮助。还是拉里伊之类的？

　　右边的人一挑眉。“兰奇亚兽的毛相当珍贵。不是无主人类在魔界可以拥有的。站在那里别动，脱下衣服。”

　　“先别脱了，会有麻烦。”左边人淡淡的插嘴。“还是先确认一下你的身上究竟有没有印记。”

　　柯尔特淡定的站在原处，心底默默无奈，没有发现印记之后呢？

　　面前的人上前一步，将手放在柯尔特的胸口。柯尔特感觉到皮肤一阵微微的疼痛，似乎是一层魔力覆盖了全身体。下一刻，柯尔特的脸上微微发热，看见眼前的魔族明显皱起了眉头，扭头看身后的人。

　　“纹在脸上的十字架。”他说。“虽然没有看到过，但不会是……”

　　“应该是。”后面的人回答。“我会联系一下总部。”

　　柯尔特一脸错愕。十字架，那是什么？教会标记吗？

　　面前的人扭头看到他的表情，眉头愈发紧皱。“你不知道吗？”

　　柯尔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魔族的手微微聚集魔力，在旁边的水晶石上瞬间划出一个平面。“你自己也可以看一眼，然后给我们一个解释。”

　　柯尔特像临时的镜面看去，只见他的左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花纹繁复的黑色纹身，从眉毛至下巴，一个巨大的镂空十字架布满了整张脸，显出一种隐隐的妖异，张扬、而又不失高贵。他盯着十字架的中心，突然想起了路西法那天点在自己脸上的那个手指。不会是——

　　“路西法大人的印记。”柯尔特喃喃。

　　“果然吗？”魔族的神情明显严肃起来，但是柯尔特知道他的人身安全总算了有了保障。

　　“莉莉丝大人说她知道这件事。”后面的人迅速的联络完毕，似乎一牵涉到路西法魔界人的严肃程度就成倍上涨。“不过她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让我们先把他带到玛门大人那里。”

　　“玛门大人在这里？”柯尔特问。

　　面前的人点头，没有再多话，手带着魔力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图案，轻轻点在柯尔特的胸口。下一秒，柯尔特感觉浑身一热，然后四肢被狠狠的一拉扯，脖子、双手、双脚有微微的灼烧感，不用再看，柯尔特就知道自己的手脚被铐在了一起，同时被用锁链扣在了颈环上，身体勉强可以挺直，只留下很小的活动余地。

　　“有这个必要吗？”柯尔特挑眉。

　　魔族略微惊讶，似乎没有遇到过这么说话的人类，点头。“当然，在确认你的身份之前，莱吉利亚不允许游离的仆从存在。”他的手一勾，柯尔特就感到颈环还一紧，近乎窒息，被迫向前走去。

　　“似乎路西法大人不会喜欢有人动他的人？也不喜欢这样的奴役方式？”柯尔特因为不习惯这样走路，手脚被不停的灼伤愈合，终于忍无可忍。

　　“哦，玛门大人说那是路西法大人所有物的标志，不是仆从。”前面的魔族头也不回的回答。“只要完整带过去就好了。”

　　对于柯尔特，玛门似乎已经变成了不快的代名词。

　　拐了几个弯，三个人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更僻静的门前，面前是另一个等待着的魔族，黑发灰眼，似乎是侍者的身份。他一抬手，熟练的交换了一下几个铐环的位置，柯尔特就毫发无损的被迫变成了跪坐的姿势。他没有再妄图对话，沉默的被送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