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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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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故人遠道而來,真田龍政有失遠迎,失敬了。”
居然是他……多年前素還真曾與他有過不多的交集,說是故人倒也不差。只是真田龍政出現在此時此地,若說跟莫召奴失蹤之事毫無瓜葛,素還真是絕對不信。但除了他之外,素還真也沒有其他線索,或者從真田龍政身上能取得什麽有用的消息也說不定,素還真很快便下了決定,出聲道:“閣下歡迎故人的待客之道真是特別。”
沒有想到的是,真田龍政聽到他的聲音居然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的扇子停了下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望著木屋問:“誰在裏面?”
這……真田龍政來此不是來找素還真的?
素還真與風隨行面面相覷,一時摸不準現下情況究竟如何?真田龍政若非是知道素還真在此而找來,那麼他這些弓箭手原本要對付的是……莫召奴?
這時,真田龍政擺了擺手,叫手下將弓箭都放下,才道:“現面一見吧。”
素還真略作思量,朝風隨行作了個手勢,叫他找機會從後面溜出去,風隨行正欲說什麽,素還真將食指放在嘴前作了個噤聲的動作,現下真田龍政并不知道屋里的是誰,也不知道屋里有多少人,讓風隨行離開,自已的安危才有保障。他眼神堅定地朝風隨行點了點頭,再示意他躲好,然後孤身走了出去。果然,他一現身,周圍的士兵全部圍了上來,雖然未見兵刃,卻是極謹慎地盯著他。這種陣仗素還真見得多了,并不覺得怎樣,仍是談笑自若:“真田先生久見了。”
真田龍政見到素還真不由又是一怔,脫口而出:“你怎會在此?”他是接到密報,莫召奴藏身于此,所以親自派兵過來察看,不料,莫召奴沒見到,卻是見到了完全沒有料到的人,十年前他從中原取回金龍文詔時與素還真有過數面之緣,當時便知道中原有此人在,非是可以輕取之物,如今,素還真卻來到了東瀛,他目的為何,實在讓人關注。
“素某前來東瀛是為私事。”
“不知是怎樣的私事讓素賢人遠涉千里?”
將折扇在手中捏了捏,素還真在考慮能對真田龍政說多少實話,最終,他笑了笑,道:“吾在此出現的目的應與閣下相同。”兩人的視線交流著隱秘的訊息,真田龍政便也笑了:“故人千里而來,便讓在下一盡地主之誼吧。”他朝素還真伸出手來:“請上轎。”
他說請,可是此時情形卻不容素還真拒絕,不過素還真本也沒有打算拒絕,真田龍政是聰明人,與聰明人合作是讓人愉快的事,何況他對此地人生地不熟,有人願意幫忙,素還真豈不樂意之理?素還真朝華轎走了過去,自然有人在他腳下放下足蹬,素還真牽著真田龍政的手踏上轎中,與他并坐。
轎子穩穩地升起,并沒有因為多了一個人而有任何的搖晃,素還真帶笑的眼神往木屋望了一眼,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飛快地閃過,而除了他之外并沒有任何人察覺。
隨真田龍政到了太宰府,這是一座占地極廣的宅院,真田龍政帶著他直接走入后院。后院佈置得十分清幽,雖然整座府邸所處的位置正是京都最繁華的地段,此處卻有鬧中取靜、曲徑通幽之感。從城外引來的活水從南往北貫穿整個院落,一草一木佈置皆精巧細緻,富山林之趣,更感空靈清遠。
真田龍政摒退所有下人,率先走上一條石子小道,素還真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臉上雖一直掛著笑容,卻叫人更為捉摸不透。
在石子小道的盡頭是一間可以看到園中全景的獨立小屋,真田龍政脫了木屐踩在木制的臺階上,素還真依樣走了進去。
屋子並不大,卻十分隱秘,雖然是在庭院之中,周圍卻沒有任何可以藏身之處,大概是他專門建來與人商議一些“不可告人之事”。想到這裏,素還真臉上的笑容更為溫和。真田龍政跪從在屋子正中的矮幾前,示意素還真坐在對面。兩人都沒有說話,仿佛今日果真只是故人重逢,只是兩人心中的計較卻是讓人不敢有一絲的輕忽。
真田龍政親自取了水燒來煮茶,燒水的空檔又拿了和菓子來招待素還真:“東瀛的茶不知道素賢人是否飲得習慣。”
素還真拈了一小塊點心:“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素某總是願意嘗試新鮮有趣的東西。”
“人也一樣么?”
素還真差點被點心噎著,把點心咽下去,素還真才說:“素某慚愧。”心里想的卻是,東瀛在中原仍留有眼線。
茶泡好了,濃綠的茶汁讓素還真有點猶豫,只湝啜飲了一口,茶水略苦,卻很好地沖淡了點心留在舌尖的那點甜膩。素還真道:“茶飲過了,不妨開門見山。”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真田龍政的神色,只見他露出溞Γc了點頭:“吾收到了消息,得知莫召奴出現在東瀛,才會前往那里。”
“何處得來的消息?”
真田龍政用扇子掩去一半面容:“素賢人不知道莫召奴在東瀛的處境嗎?”
素還真不明所以:“在下才剛到東瀛不久,實在不知。”
“莫召奴在東瀛是人人喊打的賣國伲兴F身的消息,愛國之人稟報官府,不算是難以預料之事。”
素還真聞言神色一凜,他的確沒有想到莫召奴在東瀛居然會是這樣的處境,否則定然不會放任他留在東瀛這么久:“事情真相如何太宰應該清楚。”
真田龍政點頭:“雖然莫召奴是為阻止鬼祭挑起東瀛的內戰而帶著金龍文詔離開,但是人民的不滿仍需有一個出口,只能委屈他了。”
“不過是因為莫召奴不肯為你所用罷了。”素還真冷哼一聲,語中多有不滿。
真田龍政笑:“吾對莫召奴并無任何不滿,你不必針對吾。莫召奴遠離東瀛,輿論影響不了他,只是不知他為何會突然來東瀛呢?”
素還真沉默片刻,道:“私人原因。”他頓了一頓,又說:“四弟并不會在東瀛久待,影響不了東瀛的大局。”
雖然素還真始終不肯說明真相,但真田龍政對他的為人多少有些瞭解,是以并不懷疑他的話:“吾雖相信你,只是捉走莫召奴的人未必相信。”見素還真皺眉,真田龍政又道:“你剛剛去過現場,應該知道情勢如何。”
“所以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莫召奴回到東瀛?”
“這個嘛……”
正說著,小屋屋簷的一個銅鈴突然響了起來,真田龍政一見,便道:“休急,吾現有事要處理,請素賢人在此稍候。”
“請便。”
眼見真田龍政離開,素還真才終於露出憂慮的表情。他雖然還沒有見到莫召奴,但莫召奴的身體狀況如何他多少也心中有數,更兼之莫召奴在東瀛的身份尷尬,這一年多來他究竟過得如何,實在叫人糾心。
緊鎖得眉頭往向庭院之中的水池,一只削尖的竹筒因腹內承載了過多的水,沿著中軸打了個轉,筒尖朝下,將腹中的水倒出,因而發出嘩嘩的水聲。
這本能令人心緒平靜的景色卻并不能讓素還真心里有一點點安慰,莫召奴如何?他是否受了傷?他是否……還在恨他?
素還真原本以為這一趟東瀛之行很快便能結束,可是現在,莫召奴行蹤不明,連是生是死亦未可知,他如何能夠靜得下心來?更何況,莫召奴還懷有身孕,情況更是不容樂觀。但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寄希望于真田龍政,希望他能夠儘快找到莫召奴的下落。但不管如何,若是真能再見到召奴,他定然不會再放手,一定要將莫召奴帶回中原。
素還真一邊思考,一邊等待真田龍政。他并沒有等太久,約摸一刻鐘后真田龍政重新回到了小屋,身后還帶了一個人過來,素還真聽到腳步聲回頭,便見到了從真田龍政身后走出的熟悉身影——來人居然是悅蘭芳。
悅蘭芳見到他也顯然一怔,隨即露出惶惑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垂下頭。素還真卻是面無表情,他知道悅蘭芳待在莫召奴身邊,也做好了會見到他的準備,只是沒有想到,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
“此人是誰應不必吾介紹了。”真田龍政道。
素還真不置可否,幾人回到屋內,真田龍政對悅蘭芳說:“當時的情況究竟如何?對方又是什麽人?”
悅蘭芳看了素還真一眼,見他并不說話,才開口:“來的人是岩堂將軍的人。”他說著便將當時的情況敘述了一遍。岩堂的人馬突然包圍他們的居所,先是萬箭齊發,他與莫召奴見對方人多勢眾不能抵擋,便沒有固守,從后院突圍出去。但是莫召奴的功體全失,他只能護著莫召奴且戰且退,卻又無法甩開追兵。後來他們被追上,莫召奴的腿受了箭傷走不快,便叫悅蘭芳先行離開再尋覓機會救他。他娓娓道來,卻有意隱瞞了風隨行的存在。
真田龍政聽完,有一個問題不解:“莫召奴為何會功體全失?”
“這……”悅蘭芳看了看素還真,不知該不該說明原因。
素還真道:“因為他有孕在身,胎兒會吸收他的功體保護自已,所以無法動武。”據風隨行所說,莫召奴已有六七個月身形,他既已打算要借重真田龍政的勢力救莫召奴,這事就定然瞞不過真田龍政,索性便說開了。真田龍政聽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著素還真:“莫召奴是女子?”
素還真平靜道:“男人。”
“……”這下,真田龍政更不知該如何說了。他望了望素還真,又望了望端坐一旁卻不敢看素還真的悅蘭芳,聰明地閉上了嘴。
“岩堂又是如何得知消息?”素還真問。
“應是前些日子,有流民經過住處之時,莫召奴被瞧見了樣貌,泄漏了行蹤。”悅蘭芳仍不敢看素還真,於是又望向真田龍政:“吾想,真田太宰應能助吾救出莫召奴,是以前來拜訪。”真田龍政與岩堂將軍雖然在對付鬼祭一族時站在同一陣線,可如今鬼祭將軍的勢力已不足為慮,反而真田與岩堂內部的矛盾漸漸浮現臺面。岩堂將軍是個野心不遜于鬼祭的人,而真田龍政并不願意東瀛又因另一個鬼祭而卷入戰火——這也是他選擇真田龍政的原因之一。
真田龍政皺起眉頭:“可是岩堂并沒有理由捉莫召奴,莫召奴雖不能為他所用,但他也應知道莫召奴不可能與他為敵,派兵前去擒捉……難道是有別的打算。”沉吟片刻,他又道:“或者……他的目標并不在莫召奴身上……”
素還真問:“不在莫召奴身上,又會在誰的身上?”
真田龍政抬起頭看向他,神色竟然十分沉重:“你以為,東瀛之中,鬼祭將軍最恨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