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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不许再笑了!”
      “别笑了!”
      “屠夫你把嘴给我闭上!”
      “听没听见啊?笑!笑!笑!笑死你算了!”
      拓永刚抓狂得上蹿下跳,可是不管他怎么发飚,齐桓还是照笑不误。好不容易忍住了吧,可只要他的眼神一跟拓永刚的对上他就噗哧一声又开始新一轮的狂笑,把拓永刚气得要把他掐死的心都有了。拓永刚把手头能扔的东西一样不剩地全都往齐桓那边招呼,被子枕头拖鞋书头盔烂不了的不锈钢杯子……等等等等,把齐桓的床都给堆满了。天气有点儿热,他俩没把宿舍门给关上,路过门口的人们听到动静多半只会往里瞧一眼,然后笑笑走开,还有人感慨着,“精力旺盛啊。”
      齐桓示意过拓永刚暂时停战去关门,拓永刚脖子一梗,“你让我去我就去啊?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嘿!你小子!”
      等到拓永刚再没别的东西可扔了,齐桓好心地提醒道,“可以拆床板啊。”
      拓永刚面目狰狞地跳上齐桓的床,“老子拆了你!”
      齐桓和他扭打作一团,齐桓是老老A了,说是身经百战都不是吹的,对付拓永刚他可是轻松得很。还没等拓永刚使出什么绝招儿呢,齐桓三下两下地就把他的胳膊用被子给缠住了,任他有再大的力气都不可能挣脱得掉。
      “我胜之不武啊。”齐桓真诚地检讨着。
      但在拓永刚看来他那副样子明明就是气死人不偿命!拓永刚气急败坏地拿脚一阵乱踢,齐桓干脆地拿另一条被子一卷,把他的腿给牢牢地卷起来了,齐桓再拿屁股往被头上一坐,这回拓永刚彻底动不了了。
      拓永刚使劲挣巴了好久都没办法挣开,把自己累得够呛,出了一身的汗。齐桓施施然地翘着二郎腿,从床上找回了自己的杯子,倒了杯水来喝,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全程带着微笑。
      拓永刚气死了,又开始骂,“死屠夫,你给我起来!”
      “搞清楚,这是我的床,我都没让你起来,你急什么呀?”
      “无赖。”
      “哪能跟你比啊,你瞧瞧,我这床,像个垃圾堆一样,这都是谁弄的?”
      “谁让你一直笑笑笑?!”
      “你啊。”
      “哼!”
      “真没良心。”
      “谁没良心啊?交的什么朋友!什么不养!养蛇!”还害得他成了全营的笑柄!
      齐桓了解他的苦逼心情,也知道自己这么笑他也是挺不厚道的,可是他是真的忍不住。齐桓看拓永刚气鼓鼓的,便躺在床上,扯扯裹着拓永刚的被子,好奇地问,“哎,你这么怕蛇,野外生存训练你是怎么蒙混过关的?还是你见一次晕一次,次次都是战友抬着你完成的训练啊?”齐桓又露出让拓永刚咬牙切齿的那种笑了。
      拓永刚倔强地瞪齐桓,“想象力这么丰富还当什么兵啊你!当编剧啊!”
      齐桓乐了,“水平不够哇,你以为我不想?赶紧的,别娘们儿叽叽的。”
      拓永刚又挣扎了一番,发现还是动不了,不禁泄了气,说,“别的蛇我也不怕啊,我只怕那个草蛇,绿里巴唧,圆乎乎的……咦~~”拓永刚恶心地咧了咧嘴,有点儿形容不下去了。
      “啊?这么奇怪?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不会是被它咬过吧?”
      拓永刚使劲地抽动着右手,齐桓把屁股抬了起来,拓永刚总算有机会挣脱那堆被子了。他把右手举起来,叉开拇指和食指亮给齐桓看。齐桓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随口问,“咬这儿了?”
      “嗯,它趁我不注意爬到我手上,我一回头看见它马上就给吓傻了,使劲地甩手,结果它就咬了我一口。那年我才5岁。它那牙印儿到现在还在呢!”
      “我看看。”齐桓抓过拓永刚的手仔细研究。
      拓永刚随他去,自己则舒服地摊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门口似乎一晃而过一个人,拓永刚扭过头去瞧,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耳边倒是听见齐桓在大惊小怪,“找到了!哇,真的是牙印啊!”
      “少见多怪!”
      将回一军。
      草蛇风波后续不断,拓永刚走到哪儿都被人逗趣几句就自不必说了,甚至随营的一个心理医生还想拿他当试验对象,扬言要治好他的草蛇恐惧症。拓永刚原本死都不要去医生的办公室,但是他架不住战友们乱起哄,硬是把他抬到诊室门口,塞进屋里。医生如获至宝,像狼见到羊一样两眼放光,一边安慰着神情惶恐的拓永刚,“别紧张。”拓永刚是很想淡定啊,可是医生忘了把绕在手指上做研究的橡胶小蛇放下来,拓永刚只看见医生举着那条小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直看得他两眼发直。医生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等到他兴奋地再次招呼拓永刚坐下来,拓永刚却往墙角那头退的时候,他晓得为什么他费了半天口舌拓永刚都不理他了。医生赶紧把那小蛇拿掉,塞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但等他做完这件事的时候,拓永刚早跑了。
      拓永刚郁闷不已地想找人抱怨一下,不知不觉地就跑上了办公楼,楼道里人来人往的人们和不绝于耳的说话声让他意识到在这儿不可能有人有空跟他闲聊。拓永刚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那一瞬间的失落感滋味难耐。拓永刚有些丧气,他有气无力地一步步蹭下楼梯。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拓永刚扭过头去,竟然看见齐桓站在他身后。
      “是你啊。”拓永刚连跟他客气的心情都没有。
      “怎么了?跟被霜打了的菜叶似的?”
      “你才像菜叶呢。”
      “哟,心情不好呀?来,跟哥哥说说呗。”齐桓很不注意形象地跟拓永刚勾肩搭背。
      拓永刚把齐桓的手从肩膀上拿开,“你怎么在这儿?”
      “交报告。”
      “哦。”
      齐桓盯着拓永刚闷闷不乐的脸,“那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走错路。”
      拓永刚面不改色地撒慌,齐桓自然看得出来他不高兴。“怎么了?”
      “没怎么。”
      “嘴硬。”
      拓永刚忍无可忍地踢了齐桓一脚,齐桓笑哈哈地掐掐他的脖子。齐桓见拓永刚闲着,就拉着他去通讯室打电话。拓永刚前一天已经往家里打过电话了,所以他只在边上等齐桓。齐桓也是往家里打电话,他字字句句都是我在这里很好,不用担心之类的。拓永刚歪坐在椅子里,看他打电话。齐桓不笑的时候,或是在工作中的态度会让人感觉很冷酷,但他其实心肠很好,心又细,会照顾他人的情绪,也会有温和的眼神。就像现在这样。他叮嘱妈妈少操点儿心,别让自己太累了,更劝老爸少抽烟别喝酒,一把年纪了要自己懂得爱惜身体。儿子不在身边,二老得自己照顾着点儿自己。
      拓永刚不由得想起另一个让人看起来严厉无比的人,只是他段数比齐桓高多了吧。拓永刚笑了笑,认识他这么久,他还从来没见过他在公众场合有过什么不同异常的表现呢。对他的印象,大多数人应该都会一种跟他的职业高度重合的感觉,神秘,强大,不可捉摸,无法估计,是人群里那一小撮令人敬仰钦羡的异数之一。
      不可靠近。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影响到拓永刚的不止是敬仰这么普通,他还有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是一块磁铁与铁屑的相互关系,铁路是一块大磁铁,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磁力,吸引拓永刚这块小铁屑别无选择地向他靠近。而且,目前看来,似乎也剥离不了了。
      齐桓的脸突然放大了好几倍出现在拓永刚眼前,拓永刚吓了一跳,脸庞烧得热辣辣的,“你……你干什么?”
      “发什么呆啊?失了魂一样。”
      “你打电话打这么久,我无聊发下呆不行啊?”
      “久吗?15分钟而已。”
      “我度日如年。”拓永刚嘴硬着。
      齐桓不说话,只是盯着拓永刚的眼睛看,像是要看穿拓永刚的心思。拓永刚心虚地闪躲着。
      “你有心事。”
      “看出来了?”
      “嗯啊。”齐桓的意思是那你说不说呢?
      “我担心世界和平。”
      齐桓抬手把拓永刚的贝雷帽拉下来盖住他的眼睛,“欠削~”
      拓永刚来黎巴嫩一个月后的7月26日,那是一个令驻黎中国维和部队都会永远铭记的日子,几年前的这一天一位来自中国的军事观察员在一次袭击中英勇牺牲。在此后每年的7月26,中国驻黎巴嫩维和部队都要到烈士遇难的地方举行悼念活动。这是拓永刚来到营地之后的第一次外出,尽管是去做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但其实他心底还是挺高兴的。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不太对,可他控制不了自己心里怎么想,又不是踩刹车说不动就能不动。
      跟他同去的空降兵战友们恐怕十个人里有十一个人抱着跟他一样的想法,好奇呀,新鲜嘛,这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悲剧发生的时候他们大多刚刚进入部队和军校不久,对事件的了解还都是在维和集训的时候才被普及的。不过作为排长,拓永刚也是认为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的话就有点儿过了,于是他伸出脚轻轻踹了一脚坐在对面的战友,“牙收起来,咱们可不是去野餐。”
      车里顿时笑倒一片。拓永刚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效果,他板起脸,“严肃点儿。”说话时他用眼角瞟了眼在前面开车的司机,战友们也都心知肚明地噤声了。他们趴在车窗边,就着不停晃动的窄小视野匆匆浏览这异国的风貌。
      悼念仪式在袭击现场留下的废墟中举行,过程简洁庄重,除了中方的维和人员,还有其他驻黎巴嫩的各国维和部队人员到场。昔日呛人的哨烟已经消失在从地中海吹来的风中,雨雪将废墟的尘土一层层地洗去,当日被烈火烧黑的瓦砾余温散尽。就是在这片凌乱的废墟内,4名观察员的生命嘎然而止,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实践了当初随时愿为人类和平献出生命的誓言。
      拓永刚代表空降兵向遗址献了花,他庄重地向烈士遗像敬了礼,向牺牲在异国他乡的战友,前辈致敬。齐桓站在他身边,敬礼完毕,齐桓低声对拓永刚说了一句,“你想过你将来会怎么死?死在哪儿吗?”
      拓永刚微转过头看了一眼齐桓,齐桓的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他没必要去想这些。废墟内的荒草被风吹弯了腰。埋在钢筋水泥之下吗?拓永刚的呼吸变得凝重,他不知道会怎么样。
      回到队列里都有一会儿了,拓永刚还有点儿愣愣的,他其实有些困惑,为什么齐桓要这么问他?直到他被点名,他反件反射地答了一声“到。”一抬头,视线正好跟铁路的目光相触,拓永刚微张着唇直愣愣地看着铁路。铁路看似无意地转动着眼珠,绕了一圈还是落在拓永刚身上。拓永刚已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铁路的目光投过来,他在第一时间掀起眼皮看向铁路,眼神短暂的交流间已经让他有了两个人已经交流了有小半个钟头的感觉。铁路奇怪他在发什么愣?他抿抿嘴角,不动。然后他听到营长说,“点到名字的同志先上车。”
      拓永刚不知道去哪儿,他只是跟着出列的战友一起往车边走去。被点名的人里也有齐桓,所以拓永刚可以放心应该不是他犯什么错误了。跟着大伙分别上了车,拓永刚问齐桓,“哎,你为什么问我那句话?”
      “没什么为什么啊,交流一下想法。”齐桓的小虎牙在拓永刚眼前晃了晃。
      “……你大爷的,那你什么想法啊?”
      “好好活着。”
      拓永刚有种被涮的感觉,他气哼哼地把手臂抱在胸前,说,“我一直在这么做。”
      齐桓笑起来,伸手搓了搓拓永刚的脑袋,把他帽子都搓歪了。拓永刚护着自己的帽子,“哎,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到地方你不就知道了?反正我说了你也不懂。”
      “嘁。德行。你不就是比我多出来几趟吗?——跟谁去?”
      “领导呗。”
      拓永刚哦了一声,自此就没什么话了。等了几分钟,领导来了,上车来的是铁路,齐桓从后座上下去,坐到副驾的位置上,后座就留给了拓永刚和铁路。拓永刚脑子有点儿晕……
      晕归晕,总的来说拓永刚还是蛮清醒的,他只是被突然间涌上来的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情绪冲昏了头脑而已。像是在飞机上突然遇上强气流颠簸了一下,大脑缺血般地空白了一下子。空降兵还怕飞机颠簸的话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于是血液迅速补充回头部,细汗立竿见影地沁出皮肤,热血沸腾啊。
      “徐闻,空调开一下。”铁路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吩咐跟他一起上车来的司机。
      “是。”
      很快地,拓永刚就感觉到丝丝冷风拂面而来,感觉真好。他微微舒了一口气。铁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拓永刚恨不能拿什么东西把自己的脸挡起来——他在紧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持着自然的表情一直到最后。
      铁路看着坐在身边坐姿僵硬的拓永刚,有点儿想笑,有时候铁路都在想,在拓永刚那颗脑瓜里面是怎么定义他的?上级?情人?抑或是上级+情人的合体?不管是哪一样,他都习惯于在铁路面前绷紧自己,以至于铁路曾经以为拓永刚怕他。可后来他发现不是,他是不自觉地在自己面前保持他认为最合适的距离和状态。这种想法让他在面对铁路时显得拘谨不安,他怕他会做得不够好。在外面,或是有他人在场的情况下这种感觉尤其明显,他会不由自主地审视自己的言行举止,谨小慎微到略显草木皆兵。有次铁路跟他在外面吃饭,铁路突然想跟他说什么,刚把身子探过去就把他吓了一跳,筷子都差点儿掉了。
      拓永刚这种战战兢兢的表现起初让铁路颇感头痛,长此以往他真怕拓永刚会对他产生抗拒心理,从而厌倦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个原本爱玩爱闹的小青年突然间变得安静沉默确实是不正常,因为这不是他的本性。这种改变不是无缘无故的,起因就是铁路本人。他比拓永刚大很多岁,早已经过了玩闹的年纪,再加上经验和阅历上的积累,在对很多事的看法和做法上难免会跟拓永刚有些分歧。有些事情他也做不来。往俗了说这其实就是代沟。但是这一切又都被拓永刚在另一种场合下的表现给反证了,那就是□□。拓永刚在床上的表现绝对令铁路心折,那是全然的交付和索取,毫不做作,跟他的性格如出一辙般地直接坦荡。也许事物总是存在着两面性的理论是对的,坐在铁路身边姿势僵硬的拓永刚和脱了衣服在床上会眼神放肆的拓永刚其实都是这个拓永刚。不是吗?不过铁路还是希望看到拓永刚有所改变,不用把自己包裹得太死,以前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也许现在是个机会。
      铁路往拓永刚那边看了一眼,拓永刚在发呆,双手交叉在腰侧,手指揪着腰侧的迷彩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椅背上的某一点,腰杆挺得直直的。铁路看着都替他累得慌,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目的地,他就打算这么抻着腰坐到站?齐桓从靠车门的这一侧递过来一瓶水,铁路接在手里。转眼,齐桓拿了另一瓶水从副驾上探过半个身子敲敲拓永刚眼前驾驶员坐椅的靠背。拓永刚被这个动静搅回了思绪,他抬头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矿泉水,没有伸手接。齐桓不耐烦地把水直接往他怀里扔,“发什么呆啊?”
      拓永刚用手拦住要往下滚的水,说话声音还有点儿梦游的感觉,“谢谢。”
      齐桓扭过头瞧他,“没睡醒?”
      拓永刚瞪了他一眼,不争辩。齐桓笑笑,想到铁路还在自己后面坐着,他也不多说什么。齐桓抬头看着倒车镜,镜子里倒映着拓永刚的眉眼,他的眼睛动来动去的闪烁不定,显得非常地不安。没一会儿,他的眼皮垂下来,眨动了一下,然后仰起了头喝水。齐桓思忖着拓永刚是不是很怕他们老大,每次见到铁路他都有点儿奇怪,在国内时好像就有这毛病。A大队到空降兵那儿伞训,他跟A大队的人相处的都还算融洽,就连A大队最难搞定的政委同志也都还夸这小子还不错,在得知袁朗把人刷回去的事迹后还提溜着袁朗好好上了一堂课。但就是对A大队大队长,他似乎总是有些避之不及又完全没有刻意去躲避的样子,见了他就立马从只小皮猴变成个乖乖牌,真的是蚤子咬了都不敢挠。
      有一句老话闪过齐桓的脑际,然后他有些百思不解的思绪立刻霍然开朗: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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