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gnarok》琉璃蓝泽

41、第四章：水仙

　　众死者们，假如你们能再次复活，拥有12小时的生命，你们会想要去做什么？
　　无数千奇百怪的心愿，想要做的一切，归结起来，无非都是生命未完的延续。
　　对生的渴求，活着的欲望。

　　撒加在十二宫中前进，若有阻碍的，皆需斩除。
　　他们来，不是为了圣斗士的胜利，而是失败。
　　不是为了生前的延续，而是毁灭曾有的痕迹。

　　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第一宫白羊宫的穆被史昂绊住了；第二宫金牛宫的阿鲁迪巴被冥斗士所杀。剩下的人和时间，撒加冷静地在心底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那么剩下的是狮子宫的艾欧里亚，处女宫的沙加，天秤宫的童虎，天蝎宫的米罗。
　　三对四，凭借头脑和实力仍有胜算。况且身后还有冥斗士，必要时他们也是挡箭牌。
　　种种心思缜密的筹划，也都是虚空。
　　真正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女神的护佑，且要与主宰的意志对抗。
　　而他们唯一拥有的，只有真相，甚或说，只有他们认为如此的事实。

　　我们有赢的胜算吗？
　　本质，撒加。
　　力量和智慧、命运，在此时，都不足以决定一切的胜负。
　　你要看得出这场战争的本质是什么，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白羊宫，金牛宫，然后是双子宫。
　　阴凉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试图唤醒他的回忆和情感，融化那凝冻成锋刃的心。
　　这里是你曾生活的地方，你的誓言和灵魂，最初的光辉美好。它曾经给予你的感动。而你曾经背叛它，身负重罪，最后得以救赎。
　　如今，你还要再背叛它一次么？
　　无数低语在空旷空间回荡。路遥远得似没有尽头。

　　重复的似曾相似，无穷空间。没入阴影中的出口，黑暗弥漫。
　　你曾经见过这一切。
　　在这世界的迷宫中，贯穿始终的梦魇。

　　撒加脚步一顿，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一瞬的迷惘，不过被记忆的回光照成的短暂雪盲。
　　然而，冷意依旧萦绕不散。如此熟悉的招数。
　　他曾经以此对付过闯宫的青铜圣斗士，如今有人依样画葫芦放在他身上。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穿着黄金圣衣，黑暗里灿然生光，身形与他如此相像。
　　仿佛记忆的幽灵，俨然昭示着曾经的荣光，如今的罪。像是镜像，像是嘲讽。这些曾如此重压他。

　　情感的芽苗，从死亡中复活生长。记忆骤然充满血气，活生生的。
　　撒加本以为已经再没什么能阻碍自己，如今才发现想得太简单。
　　你要得到想要的，就要先毁灭自己曾看重的一切。
　　对荣耀的怀恋，对高尚纯洁的渴望，对传说的敬畏，对使命的誓言，对罪的忏悔。
　　千丝万绪，都已经抛在身后。无有再能停住步伐的。
　　神的智慧却永远能使你出乎意料。

　　加隆。
　　他的脑海中低语着这个名字。
　　你竟然还活着。
　　你竟然还活着。

　　刻意被忽略的影像瞬间鲜明，无处不在。曾经的亲密无间，之后的憎恨、决裂、埋葬、恐惧、疯狂，然后迅速遗忘。时间如此漫长，足以将这一切都远抛在后。
　　现在回首时，一切都如此明晰。他看待加隆和自己的记忆像全新的一样，像从未见过这个兄弟，像那些过往不属于他。
　　正义、邪恶，对与错。曾经的认知黯然远去，隐没到死去的坟墓中。现在他看到两条命运蜿蜒而去的两条道路，世俗和信仰之间的撕扯，爱和牺牲的决裂与选择。

　　加隆，以为最叛逆、永远不会效忠神的人。
　　以为早已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
　　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那时他对加隆说，直到你忏悔，女神原谅你，你才能出来。
　　一语成谶。

　　他曾预料到此行艰险，但直到此时才真正感受到命运的刻意，神的意志。
　　多么喜欢上演的出乎意料与狭路相逢。
　　此时的死后终于再次相见的戏码。

　　此时此刻，守护圣域、保护女神，阻拦在他面前的人，是加隆。
　　他有奇怪的错觉，死去的不是自己而是加隆。现在的那个人如此陌生。过往叛逆之子的幽灵复苏，化为迷惑人心的傀儡，为的是杀死他。
　　他和加隆的命运交错一点，然后交换远离而去。镜像般的立场。
　　不，不仅仅是如此。

　　如今加隆站在这里。
　　如同主宰这一切的意志对他说，你看，现今连他都在为我而战了。
　　你却反叛逆，你的罪，比你唾弃的更深。

　　撒加微笑了。
　　已经不会再有了。
　　不再恐惧，不再迷惘。
　　记忆只是一座空屋。血管里流淌着苍白的忘川之水。
　　如今，属生命的一切于我而言都已经毫无意义。即使是现在的你站在我面前，我也终于可以下手杀你。

　　小宇宙汇聚升起，犹如天空乌云，酝酿着。无与伦比的闪电，骤然划裂寂静，瞬间劈落，重击。有些什么破碎的声音。
　　双子宫的幻象，已经消失了。
　　走出来时，有风拂过，脸上冰凉的，湿漉漉的液体在流淌，咸得刺人。抹了一把，撒加发现自己流泪了。
　　你曾经杀过加隆一次，因为他的不信神。现在你又杀他一次，为他的信神。仿佛自始至终，他都是错误的，被否定的。这毫不公平。他从未做错什么，给予你的爱却无有回报。你对他人有所亏欠。
　　属人的情感于此时被唤醒，却是为了被毁灭。
　　加隆，你为什么要在这里。

　　然而长久以前，他就曾经梦到此时。
　　世界的迷宫里的另一个自己，要斩杀的怪物。

　　现在他只是不能停留地向前奔跑。
　　加隆。他在内心呼唤着这个名字。极温柔，极决绝。
　　到现在我想说，我非常爱你。可是此时任何话语都已了无意义。

　　此时，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它最痛苦的地方远不在于□□。人们相互厮杀，面对的都是过往的自己，或者比那些更重要的东西，亲手摧毁最珍视的一切。镜面中奔来的敌人，挥舞着的武器对准的方向。
　　整个故事的花纹繁复交错，眩人眼目，命运如此宏大悲壮。千头万绪，所讲述的，都不过抛弃留恋不放的，如何杀死曾经的自己。
　　直至最后一切皆化虚无。

　　而你们能否做到呢。
　　为了夺取最终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