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gnarok》琉璃蓝泽

24、第九章：爱丽丝归来

　　你心里曾说，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神众星以上。我要坐在聚会的山上，在北方的极处，
　　我要升到高云之上。我要与至上者同等。
　　然而你必坠落阴间，到坑中极深之处。——以赛亚书1413-15

　　圣域里小宇宙激烈碰撞，此起彼伏。如烟花盛大，燃烧璀璨光辉，转瞬寂寂而逝。
　　激烈的战争，有人正在死去。

　　这一日，日头漆黑如丧布，月亮血红如血，星辰如未熟无花果被摇落。

　　他的手指触碰到冰凉光滑的玻璃，倒影。
　　镜中的人黑发红瞳，心中满有冷酷和邪恶，是传说中的撒旦，拖曳着三分之一的星辰一起坠落。

　　迪斯马斯克、卡妙、修罗、阿布罗迪，三分之一的黄金圣斗士，因你的命令和抵抗而死，星命因你而陨落。
　　无谓的牺牲，不名誉的死，背负叛徒的罪。

　　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如果一开始时温顺谦卑地服从史昂的指令，艾俄罗斯成为教皇。这个故事本可以光明美好。所有人都将牺牲在为正义而战、为女神而死的伟大命运中，纯洁夺目。
　　你伸手将他们拖入黑暗，使他们被世人所嗤笑，说，看哪，那是背叛女神的罪人，辜负了他们的圣斗士之名，败坏了自己的荣誉。

　　因为我就是撒旦。他对另个自己说。
　　所以我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臣。

　　叛徒，罪人。
　　为什么你竟敢背叛女神，抛弃你的信仰。
　　你的罪甚重，故而必被捆绑入深渊。

　　你的眼睛鲜红如血，轻轻微笑。说，
　　不，真正的问题难道不是，为什么要忠诚于女神。
　　把自己的灵魂献给别人，成为别人的傀儡和下属。
　　为什么要为她而献身，为她而活。
　　为什么要对这样的命运甘之如饴，甚至感激不已。

　　围绕在纯洁高尚的伟大女神旁，为她而战斗，听命于她。将自己的一切奉献，最后换来光荣的牺牲，或许还有女神为之落泪这样极高的肯定和荣誉，说，你为何竟如此努力，做到这样的地步，你不应如此牺牲自己。然后回答说，不，这是我应该做的，女神你不值得为此哭泣。
　　这样的场景是多么地令人赞叹感动，为之深受感染。
　　多么完美的命运终端，一个圣斗士的终极愿望。

　　多么丑陋恶心的景象。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这样的命运？
　　为什么我们要对女神顶礼膜拜，听从她的命令，全身全灵的奉献给她，视此为理所当然，代替我们自身的思想？
　　我们所应做的，就是为此而牺牲，并且对这样的故事和结局心存感激？
　　在自己身上刻下奴隶的烙印，以颈上的项圈为骄傲。
　　说，我们是被牧养的，有主的。

　　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知道我的真名，并默许我的所作所为。难道你们以为他们是效忠于我，从女神的仆人成为我的仆人么。
　　真是荒谬。

　　我所给予他们的，乃是自由。
　　他们随从自己的心意行事，而非忠诚的狂迷。
　　我既抗拒成为别人的仆从，为什么你们反觉得我会培养仆从呢。

　　然而他们既不效忠女神，就必死。
　　因为他们不能相信出现的女神，惯性地听从教皇的命令，以生命守着应守之地。
　　如穆，如阿鲁迪巴，如米罗。
　　为何不放他们过去。
　　为何盲目地相信自己的命运就是应当如此坚守和牺牲的。
　　结果反成了叛神和不信神的笑话。

　　现在已经只剩阿布罗迪了。
　　一个黄金圣斗士对一个青铜圣斗士。
　　他会赢，或者输。

　　青铜面具抬头望向天空，红琉璃双眼底下是红琉璃双眼。
　　你相信命运吗？

　　漫天花海中，阿布罗迪注视着面前的人。
　　他本以为瞬先会说些大义凛然的话，比如倒在白羊宫门外的女孩才是真正的女神，教皇是假的，你们被蒙蔽了。或者你为何背叛女神，你是罪恶之人。
　　然而这些圣斗士惯用的说辞，瞬一句也没有提及。
　　瞬的眼睛中闪动着坚毅仇恨的光芒，说，我要为师傅报仇。

　　他回忆起那时，珍妮告诉他说，师傅死了，被圣域派来的黄金圣斗士杀死，因为他不听从教皇的命令。
　　你最敬爱的师傅被人杀死了。你会选择怎么做？
　　你是否考虑去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决定做出什么行为？
　　毕竟那是圣域教皇发布的权威法令。你的师傅不听从指挥，被视为叛徒，才被杀死。
　　你是否考虑过放弃自己激动愤怒的心，权衡对与错。
　　不，你只是说，我要复仇。
　　因为你最亲近如父的人被人所杀，你的心底充满了悲哀和愤怒。

　　在这时，没有女神，没有正义与邪恶。
　　只是以血还血。

　　很好。阿布罗迪心底说。这样不错。本来我以为我会被迫死在讨伐逆党的罪名之下，那样实在悖离我的心。
　　让我们抛开女神和正义而战吧。
　　尽管有女神的名义，你是必赢的。

　　都说阿布罗迪是圣斗士中最美的，故而有爱神之称。
　　圣斗士们都是如半神般光辉的人，完美的容颜自是不少，然而都不免带上道德和审美的印记。优雅沉静的，悲天悯人的，纯洁高尚的，冷静凛然的。
　　而阿布罗迪，是爱神之血中生长的玫瑰。充满生机的、热烈的、璀璨绽放的，就是生命之美本身的化身。以致见到阿布罗迪的人都会有错觉，仿佛外貌如此华耀的人，性格也必定热烈如光焰，繁茂如春日花园。
　　实际上他却是个格陵兰冻土荒野般冷寂的人，内心如故乡一样覆满白恺恺的冰雪。很难让他鼓起热情去信奉什么，为之付出并战斗。万事在心底都不过冷静地评价、思考和执行。
　　现在成为了雅典娜的圣斗士。
　　你相信女神的存在吗？
　　相信。否则圣域从哪里来，为何有这样的传说。
　　你相信撒加会赢吗？
　　不相信。圣域既然是现在这样，自有它的道理。人无法战胜神。
　　你相信瞬会赢吗？
　　相信。既然他们已经闯到了现在而仍然全部活着，而守宫的人死去。我不相信我是例外，能斩断执掌命运前进的手。我看见强盛的力量反被弱小打败，就知道这是可能的，不，是必然的。
　　那么你知道你现在在将自己导向死路吗？你为何竟作此选择，为何竟不如瞬所说——
　　“如果你向师傅的在天之灵道歉并对此表示后悔……”

　　阿布罗迪看着眼前的人，执着地想要复仇。
　　他没有杀人的欲望，只是尽着自己的责任阻拦。然而瞬逼迫他必须直面这尖锐的你死我活的疯狂，甚至要他否定自身。
　　你杀了我师父是错的。
　　“对此我并不后悔，也不会道歉。”
　　阿布罗迪内心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呢？如果我后悔杀了你师傅，是否就由此可得到宽恕，你的制裁就不会降落到我身上？就此放过我？
　　一幅悔恨者与宽恕者的美丽画面。
　　然而血亲复仇并不需要这些。
　　或者，你要将这个故事变成背弃女神者的回头悔悟？

　　“教皇才是杀害尚是女婴的雅典娜的罪人！你们被蒙蔽了！”
　　完了。阿布罗迪在心底说，本以为可避免的命运最终还是变成了这样。
　　以女神，以正义之名，我将制裁你们这些叛徒，不知悔悟者。

　　这一刻，他才真正起了杀意，抛出最后的武器，下手要杀瞬。
　　如果你的命运就是穿过双鱼宫，最后站在女神旁边为你们的胜利欢呼，那么我就要你的命运截断在这里。
　　哪怕我知道无法与命运或者说神力抗衡，我也必不消极退却，说做不到；我必要亲手扭转，直到最后。
　　白玫瑰刺中瞬的心脏，而他同时也被星云风暴将生命撕扯粉碎。
　　花幕缭乱中，死亡轻柔地覆盖他的双眼，让他安心相信，自己与命运同归于尽。

　　最后一颗星已陨落。
　　天穹漆黑如罪恶，如晨曦发现之前的黎明。
　　现在，你相信命运吗？

　　天马座来了，急急向他奔来。
　　天马星座，天马星座。
　　神话中的那个传说，是怎么说的？

　　雅典娜曾将天马珀伽索斯借给一位英雄。
　　后来，那个人妄自尊大，想要升到天上，前往众神所在之处。
　　天马就将他摔了下来。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
　　你以为你的光荣，力量的凭依来自谁呢。

　　十三年的统治，教皇的无上权柄，任意而行。
　　一切看起来多么坚执不可动摇，强大无比。

　　它的毁灭却只需那个命中注定的小女孩来到，说一句，你以为自己能命令什么呢，谁会听从你呢。
　　你不过是一张纸牌。

　　尽可发号使令吧，以为自己是满有威严和力量的君主吧。
　　她醒来之时，你不过是她梦里创造的一个纸牌形象。

　　你的大梦也马上要破灭了。
　　无所谓。你说，也许有人会说，十三年前我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从诞生起到现在，我甚至被自己所否定。说，那名字不是我的。
　　今日，无论谁活下来，哪怕撒加活下来，我都必死。
　　因为审判的末日为我而降临。
　　那又如何呢。

　　由始至终，我都做到了自己想做的。

　　十三年前，你试图谋杀女神，篡取教皇之位。
　　你犯下了至重的罪过，就是渎神。
　　十三年来，你当为此受无数信仰的折磨，因为你背弃它。
　　而知道必得现在的结果。

　　在这最终时刻，回首这十三年，你是怎么想的呢。

　　你回答说。

　　——当那日，神叫人哭泣哀号，头上光秃，身披麻布。
　　谁知，人倒欢喜快乐，宰牛杀羊，吃肉喝酒，说，我们吃喝吧，因为明天要死了。——《以赛亚书》22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