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gnarok》琉璃蓝泽

22、第七章：增上慢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圣域里发生的一切，十三年前到现在的局面，都是惊骇的、动荡的，无法预料到后果。
　　现在女神归来，青铜圣斗士们为了救她正一层层闯过十二宫。然而，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肯定输赢。命运之线纵横交错，复杂难解。
　　因为他们看不清实质。如果他们能看到，这个故事乃是死路，没有其他岔口。

　　万丈红尘滚滚，众生身在其中，被迷住双眼。
　　不能看到如今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梦幻泡影。

　　那么你呢，沙加。你在其中又是谁？做了些什么？

　　都说沙加是最接近神的人，是佛陀的转世。
　　想象里，总是极为温柔慈悲，对世人满怀爱意的形象。割肉饲鹰，投身饲虎，都是牺牲自己成就他人，甚至成就世界。
　　然而令青铜圣斗士们惊愕的是，眼前的沙加，却显得坚决果断、下手毫不容情，竟比他们遇到过的一切敌人更没有人情味。
　　他们想不到，沙加本就是天人。而非被世俗羁绊的人类。

　　撒加被称为神的化身，指他的力量强大，容颜光辉美丽，智慧勇气超群。这里所说的神，是希腊神话中的众神。给撒加的称号，乃是荷马史诗中对英雄们的常见赞誉，如神般，使人惊异、受到众神宠爱的。

　　而称呼沙加时所指的神，乃是佛教里的佛，就是彻悟的圣人。

　　误解的地方在于相信神必定慈悲，爱着和保护着大地与人类。
　　而接近神的人，也必定如此。
　　关键在于对神的定义，全凭自己想象所及的一切美好堆砌成虚幻的偶像。

　　沙加看着眼前的人们，不屈不挠的，盲目地相信着信念，并为之奋战。
　　你们是否有过怀疑，现在你们口中这位柔弱却坚强、博爱而慈悲的雅典娜，与神话里那位强力、勇毅，凭喜怒毁灭或降恩于人和城池的女武神，相差已经太远？
　　是真是假？背后的转变源自何处？原因是什么？这种爱又是怎样的爱？而在轮回中生生灭灭，无休止的战斗中，是否真正找到一切恶的根源，使人得以解脱？

　　而我并无慈悲，乃因不为色相所影响，也不掌控他者，是绝对自我中心的存在。
　　又或者用你们能理解的话来说，是因为我对慈悲的定义，与你们完全不同。正如你我对神的定义，对神的所作所为的预计。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凡听见这话的人必说其狂傲，无敬畏之心。嗤笑嘲弄，转头去跪拜神灵。
　　而你们无法理解这句话在说什么。
　　你们来，不就是为你们心目中的神夺回权柄么。相信神的至高无上，非人所可窃夺，非你们所可企及。
　　倘若你不信神，只信自己，那么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大千世界，你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沙加看着眼前的人，说，不信神佛，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那么，你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吗，是什么驱使你行动，一切的判断呢。
　　要么你是盲目的，不信神，对自己也毫无所知；要么你终究是信神的，否定着，却比口头上信神的人更为虔诚。
　　你游离在外，漂泊游荡，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不过始终在神的掌上转悠，每一次都无法逃离，回到命运预定的轨道中。

　　沙加伸出手，小宇宙在掌中聚集挥出，仿佛真正热血的战斗一样激烈专注而无情。心底却是无澜的，安静地看着世间万物在他面前上演一幕幕戏，又退下。

　　你只相信着自己的力量，但你知道你力量凭依的来源么，你得胜的信心在哪里呢。
　　你能否看到蜿蜒于你背后的丝线，看不见的手沉静地调整着砝码，又为你拨开障碍，确保着你的顺利前行。
　　你是雅典娜的圣斗士，难道你不曾看过荷马史诗么。众神如何为英雄增添荣光，使他们举起不可举之石，使他们的箭命中敌人，又使厌憎的人头脑发昏，使众人的计划打乱，故事必按着众神的意志进行。
　　你竟夸耀这一切都出自于你自己的力量么。

　　种种因果律，无形之力。沙加清晰地感到它们如何左右局面，神的注视之下领域之内，谁的意志主宰着故事前进的方向。身在其中的人却无法感觉，只以为全凭借自己的想法和力量得以艰难前进，一步步来到终点。
　　雅典娜会取得胜利。
　　而这也只是空虚。
　　天界亦在六道之内。
　　如今发生的一切，不过旧梦幻影。

　　唇角溢出微不可闻的叹息，与当初在恒河时流的泪一样，是为这火宅之中一切众生。他发现，即使在圣域之中，哪怕是神，也终究不能逃脱宿命以及自身的执念，乃至到如今地步。
　　那么，你自己呢？
　　沙加看见自己被洪流挟裹着前行，往尽头的深渊而去。

　　他不畏惧死亡，也并不妄想战胜它。
　　于改变故事走向，于拯救自己虚妄生命，并无执念，只是茫然。

　　从恒河边来到圣域，直至走到生命终点，仍不能了悟。
　　手执无数智慧经卷，也不过纸上的字，不能形成脑海中一点灵光。
　　死亡这至大的威吓，也不能惊醒他。无法感受到恐惧，也面临不了痛苦。

　　最初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来到圣域的时候？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是强大的力量？无数的智慧？
　　这些你都有了。

　　那么你在这里寻觅的是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里？
　　记忆翻飞而去，迅速地寻觅着答案。那个词，那个字眼。从遗忘中被唤醒。它听起来肃杀、无奈，又充满历史干瘪空洞回音和衰朽面孔。满含着无休止轮回的重复厌倦。
　　那个词是什么？
　　周围是无垠黑暗寂静的异次元空间，有巨风席卷。那个声音，那个词，在脑海中越拔越高，呼之欲出。
　　那个词是什么？
　　念珠一颗颗拨过去，越来越急促。金色光辉在手掌中燃烧，明亮夺目，空间哗然破碎。
　　小宇宙凋零花瓣般的余晖中，沙加终于想起那个词。

　　宿命。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救渡众生，生老病死。

　　你不能理解那些智慧，因为你从未见过无明带来的痛苦。
　　至今为止，你从未活过。
　　不入世间，不能明了这一切。

　　沙加想起穆，这个与他相似的友人的种种情感，人世的七情六欲。
　　宿命罗网中的诸人。
　　他笑了，心底一片清明。

　　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要做些什么。

　　你要成为雅典娜的圣斗士，扮演好角色，进入这个故事之中。
　　睁眼看这个世界。
　　拯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