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立场 ...
-
接下来，就跟普通的野外夏令营一般，大叔给我们列出了营地的一些注意事项，大家默默听着，听得很认真，表面上似乎都把所有注意点记下了。
毕竟这个夏令营不是我们所熟知的运作模式。
此刻我们眼前的目标就是，安全度过下面的日子，然后安全回到家中，将此时压在心底的焦虑与困惑通通释放出来。
最后，大叔来了个简单概括的结尾：“你们需要做的只有三件事：一、服从指令；二、完成任务；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保护好你们自己。”
所有人点点头，脸上无一不是凝重的神色。
“好吧，作为对你们的欢迎，这些话够枯燥了，现在也不早了，大家就在这里赶紧睡吧，抓紧的话在太阳出来我们开始活动前，能有几个小时歇一下，算是对你们初来乍到的补偿了。”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睡觉？我们还饿着呢！”“行李都没了，怎么生活啊！”“我们的房间呢？”
大叔双臂抱在胸前，神色轻松地爽快给出回答：“大晚上的，吃的现在没有，等明天吧；行李没了是你们的事，自己解决；今晚就睡这里，有意见的话也是自己解决，但到了明晚，你们会想念我这晚的仁慈的。”
在大家敢怒不敢言的怒视之下，大叔带着些微愉悦的情绪，拐入了茅屋里廊。
留在客厅的众人互相交换着无奈的眼神，最终还是悻悻地各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或靠或躺，脸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不一会儿，屋内响起细细的啜泣，但大家对此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经历了这一天的跌宕起伏，我们内心都满溢着万千絮乱的思绪以及对父母行为的不解和委屈，每个人的感受大家都能切身体会。
我蜷在沙发上，呆呆地盯着炉火，大叔的话以及自身经历的所有细节不停在脑内翻滚重叠。我不确定大叔是否对我们怀有恶意，但就目前看来，他绝对隐藏了很多重要的信息没有告知我们，直觉告诉我他不像是一个单纯的营地负责人，但同时，他当下的言行又似乎没有超出作为营地负责人的身份。
另外一点，虽没有证据确认，但我，甚至我们所有人都深信着的一点就是，我们并没有被父母抛弃，虽然把我们送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夏令营就像是签下了另一个形式的“生死状”，我们的安全得不到有效周全的保障，但我们仍相信，我们的父母不会草率同意这样的安排，这里头一定有我们不了解的内情。
只是要知道这个内情，我们得先安全度过往后几天，然后安全回到家中。
所以……到头来，还是得按大叔所说的，双方互相配合，才是唯一可行的途径。
我长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打算抓紧时间休息。若大叔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明晚这个时候大概就不会有这一刻的舒适了，谁知道明天太阳一升起，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
头靠在沙发扶手上，我默默酝酿睡意，但缩在不远处壁炉前的一对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没有认错的话，其中一个是刚刚提出“这里除大叔外有没有其他人”的男生，另一个紧挨着他成保护姿态的男孩则是随后高声反问的少年。两人不同于其他人，没有窝在较舒适的座椅上，而是围在火炉旁。其实屋里很温暖，炉火很旺，看起来烧一整夜也不是问题，反而挨得近了会觉得烫，而且太亮也会睡不着。
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呢？
我甩甩头，抛开杂念，专心入眠。
这一晚到底有多少人能睡着，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天亮的时候，我们都被神清气爽的大叔给挨个拍醒了。
“起来！都起来！第一天都拿出点该有的样子来！”
我揉着眼，打着呵欠，整个人才慢慢清醒过来。大叔不停地来回摇晃着还在睡梦中或打算睡回笼觉的人，看上去很是忙碌。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大家都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茫然四顾。昨晚睡得并不好，隐隐约约的啜泣到下半夜才陆续收起，然后几个小时的安静后，难得和谐舒适的一刻又被大叔响亮的一嗓子打破了。
壁炉的火已经熄灭了，只剩微弱的火星在焦木表面游蹿，昨晚那两个人看来真的在壁炉前坐了一晚没挪窝，大叔走过去正打算拍醒那两人时，其中一人却已抬头，跟大叔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等下会把他叫醒，让他再睡几分钟吧。”
大叔也点了点头，转而去叫其他人了。
这一幕就在我眼前发生，那男生打算转回头去的时候注意到我的视线，微微一愣，我有点尴尬，搔了搔头向他笑了笑，那男生也有点不自在，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就转回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暗觉有点不可思议。
他就是昨晚提问的男生，当时得到答案时整张脸都是苍白苍白的，原以为这里所有人中心理状态最差的就是他了，没想到一晚过去，现在看上去恢复得整一个没事人似的。
大叔留下“到外面草地集中”的话后自己就先出门了，大家打起精神，陆陆续续往外走。外面天已经大亮，云层后透出些许阳光，水蓝的天空高而远，偶尔几只飞鸟擦过天际，划下一道婉转的鸣音。昨晚走过的那一大片茂密的草野就在眼前，青青翠翠的随着风摇摆，脚下是空阔的草地，油绿油绿的矮矮的一片，踩上去就像踩在厚地毯上，不少人忍不住就大字型直接躺上去了。
白天的营地实在太美丽，跟晚上恐怖的景象简直如处两极。
就在这一片惬意的宁静中，几声异响突然响起，众人愣了一下，齐齐摸向自己平坦的肚皮……从昨晚到现在，大家滴水粒米未进，现在神经稍一放松，肚子就此起彼伏地唱起空城计了，刚刚那几声异响，众人竟然一下子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发出的还是别人发出的。
“好饿啊……不是连早餐都没有吧？”
有人嘟哝了一句，闻言每个人脸上都弥漫着“这很有可能”的忧郁之色。
不一会儿大叔就回来了，一来就兴致高昂地下了第一道指令。
“现在大家分成两批，男孩跟我去取东西，女孩到森林里拾柴枝，不要进林太深，里面有一道木栏分隔着的，不要越过木栏。”
“大叔，早餐呢？”饿着肚子干活，这是何等的苛刻啊！
“赶快行动，完成得早你们吃的就是早餐，晚的话那就是午餐甚至是晚餐了。”大叔笑着瞅了一眼提问的男生，两只大手挥动着鼓动众人。“来！都行动起来！”
所有人慢吞吞地从舒适的草地上爬起来，按分组拖拖拉拉地分散走着。大叔领着十来个男生拐到屋后就没了影。剩下我们八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同样无奈地走向稍远处的森林。
昨天晚上看那森林黑幽幽的甚是恐怖，尽管现在白天看来森林在阳光下很是美丽，弯曲的边沿左右延展，根本看不到尽头，树很茂密，高低参差地穿插分布着，但我们绝不会忘记森林里可能出没着什么样的野兽，就算以前没真正进过森林，电视上也看得也够多的了。
大叔怎么就这样让我们几个女孩进去了呢？
看着森林只是跟营地离得稍远一点，但走过去也足足花了十几分钟。进入林后，白天的光线还是挺充足的，我们一眼就看到几十米开外有一道长长的木栏，木栏过后那边应该就是往森林的深处了，那边的林木更茂密一些，光线不怎么能透进去，即使是现在白天也是昏暗的一片，可想而知那边又会潜伏着什么样的生物。那个惊险的晚上过后，我们都本能地恐惧着黑暗，以及暗伏在这一种保护色中的一切危险因素。
地上有很多枯枝，大家稍微分散开来，确保自己都在其他人的视野内后，就开始专心捡身周的柴枝了。很快，每个人身边都垒成了堆，没有可以装的袋子，就从旁边的树上扯下一段爬藤植物，扯的时候还发生了个小插曲，藤蔓连同树上的菌类一同扫了下来，掉了众人一头，顿时惊得尖叫四起，后来发现只是寻常的菌类才又笑成一团。
“看着不像有毒，捡一点回去吧，也好做个汤。”一个女孩说道，大家纷纷点头，众人拿起捆好的柴枝，那个女孩用衣服前摆兜起拣好的蘑菇，一行人就启程返回营地了。
回到营地，才知道这边真真切切当得起“热火朝天”四个字，男生们无一不挥洒着热汗，几个人在营地里分散着挥着铲子不知道在铲什么，其他人则来回穿梭着从屋后往草地这边搬东西。走近了一看，角落里已堆起了一大堆的短竹竿和防水布了。
“这些用来干什么？”
“不知道，说是等下要用的，累死我了……”刚卸下肩上东西的男孩抱怨道。
“这么多？看上去像是要搭建什么东西……”
“还没完呢，还有一半才搬完。”话毕那男生又垂头丧气地回去了，看上去真累得不轻。
我们几个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在干活面前，大叔还是挺分工明确的，什么人该干什么活，都安排好了。
要是接下来几天都是这类活动，倒不怎么危险，甚至可以说像度假了。
几人心情愉悦地把柴枝堆到营地中央，然后按那几个在地上挖铲的男生的指示，将柴枝分好几份，堆到他们刚挖好的土坑里。诺大的草地上分布着五个土坑，用于堆放柴枝生火，坑周围还围有一圈土和石头，用于防止野火蔓延以及快速灭火。中心的土坑比较大，外围是四个小一点的，柴枝分堆下去后就显得不怎么够了，于是我们又去了一趟森林，回来时，大伙已搬运完毕，散乱地随意坐着歇息。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斜斜地伏在远处的林梢，万丈金光如流水汇入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像镀了层薄金，绽放着璀璨的生命力。
干了一轮活，大家的肚子更饿了，我感觉前胸都快贴着后背了，再不补充点什么，我们今天的活动就得到此为止了。营地里不时响起抱怨的声音，这时大叔从屋后转出来，大家立马把话头指向这个始作俑者。
“大叔，能吃东西了吗？”
“都快饿死了！”
“回去小心我投诉你虐待未成年人啊！”
大叔一手提着一大麻布袋，一手拿着一捆小铁枝，站定在我们面前。“好吧，接下来就吃……都这时候了，干脆早饭午饭一起吧。”
“那吃的呢？我们吃什么？”一听有吃的，大伙立马像充满电一样跳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那大麻布袋。以现在这条件，我们也不奢求有鱼有肉几菜一汤了，能进嘴巴而且管饱就行。
“别盯着我，你以为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吃的自己去找。”话毕，大叔抬手指了指我们后面，也就是来时经过的那片草野，“就在这里面，你们逮着什么，你们的午饭就是什么。”
所有人一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瞪着大叔。昨天晚上穿过草野时的恐怖经历刻骨铭心，才过去多少个小时就又得进去，而且还是捕猎，先不说大家以往都没捕猎的经验，单是遇到凶猛的野兽，该怎么保护自己就是个不得不讨论的难题。
怎么可能要我们这群手无寸铁的人去干这么危险的事？！
“看来你们还没清楚自己的立场。”大叔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眯着眼睛看着我们。“是昨晚你们仍未听清楚我的话，还是你们幼稚的头脑拒绝去理解我的意思？你们到这里不是来旅游的，这里不管吃不管住，所有的一切都得你们自己动手获得，想蹦蹦跳跳平安无事地回去就按我说的去做。”大叔冷着脸，用脚踢了踢旁边的麻布袋，麻布袋倒了，里面滚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刀具和器具。
“赶快收起你们的天真，完成任务。”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我深呼吸一口，再一次想起昨晚临睡前早已做下的决定，然后抬起头，第一个走向大叔，蹲在麻布袋前翻拣，挑出趁手的工具。
身后渐渐有了响动，不一会儿身边就陆续有人加入，有随便抓起一个就愤愤离开的，也有左挑右拣完全毫无头绪的，我默叹了一口气，拿好挑到的工具，看着那片承载着无数噩梦的草野，挺身前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