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幽冥不晦?無（程舊年）篇 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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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想見他的。
那人是他的生父。那個他自幼便從未見過的父親。
那個拋棄髮妻長子的男人有什麽資格做他的父親。
“師傅？”稚嫩的童音打斷了思緒。程舊年有絲悲哀的想：“自己大概這輩子都逃不脫‘戀童癖’這個稱呼了。”但是又有何不可呢？
“明天我去見他就好了。你乖乖待在客棧里！”避過女孩不解的眼神，丟下狠話。
“幹嘛不讓人家去嘛？人家只是想要看看師傅的爹爹長什麼樣子罷了……”那女孩趴在桌子上用雙臂圈住自己的臉，只露出一雙憋屈的眼睛。‘見父母’這樣的字眼一下子就從程舊年的腦中冒了出來，差點就將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果然中毒太深了么……”程舊年低喃道，像是在提問，這道題卻始終無人能解。
然後。不說也知道，他是帶著無念去的。
……
“小丫頭？你的女兒？”床簾間的陰影了視線，他看不清聲音的來源。不過僅憑聲音便可知曉床榻上的人早已命不久矣。
“不是。弟子罷了。”程舊年答道。
“沒那麼簡單罷。”那人輕笑，“你的心思像你娘一樣易懂……”緩緩的聲音后，傳來陣陣的咳嗽聲，咳得時間很長很長，長得令人以為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了。
“我沒給過你娘什麽。一件衣，一個簪子，一把頭梳？我甚至連一句承諾都不曾給過她！
“可她卻等了我，一年又一年。我竟不知這些年。她又是怎樣過來的……”綿長的呼吸伴隨的年老的人的精疲力盡，“舊年。你恨我罷……定要替她恨我……”那人聲音漸小。
沒了。
“老爺過身*了。”
他淡漠的走出了舊閣，拉過女孩的手。就那麼一直走。穿過長廊、大街、小巷，還有擁擠的人群。周圍的一切換了又換，去了又去。什麽都聽不見也看不到。這兒。就只有我們兩個。
他在大街的中心蹲下身。把頭埋在雙臂間，全身顫抖著。那隻手卻一直拉著吳念。
他在哭。一面笑著，一面哭著，
笑著最恨的人死了。哭著本應最愛的人死了。
有的時候人類就是活得那樣糾結，恨著，也愛著。所以痛了。
吳念抱住了他。像兒時，孃親抱著她那樣抱著。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背，安慰哭泣的孩子安睡。
“就剩下我們了。他們都走了。”她這樣說。很酸，也很甜。真的，就剩下我們了。
是寂寞開了花，孤單看著它。天晴了，花兒都開好了。
既然好的與壞的都是結局，那麼又，有何不可呢？泰然的接受吧。
程舊年脫了道袍穿著孝服站在送葬的人群中。人群里有很多人。他都不認識。很多人都在哭。卻不知是發自內心還是表裡不一。白茫茫的一片，飛旋的白色冥紙像雪天一樣。令他想起了許多年前母親去世的那日——漫天的飛雪代替了這片的冥紙，一張草蓆代替了厚實的棺木，一匹白布代替了華美的壽衣。唯一與此景相同的，大概就只有那陰霾的天空了罷。
“娘。那男人去陪您了。”他突然仰頭，對著從雲中探頭的太陽一笑。
……
程舊年此生第一次做法事是爲了自己的母親，時隔十幾年，第二次做法事是爲了生身父親。他凈了手。褪了衣。將那身白色的孝衣丟入了房內的火盆裡燒燼。然後怨氣除盡，怨靈殺絕。法事也便做完了。
他說：“吳念。我們走。”
吳念說：“嗯！我們走了……”她出門的時候，很輕地帶上了門。
[過身*：過世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幽冥不晦?無（程舊年）篇 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