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入宫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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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当殷鸾还在后花园喂鱼的时候，丝毫不知道家里即将到来一位会改变她一生的客人。
这位贵客便是赵高，那个当今天下人们敢怒不敢言的人。只闻得大门外连着三声刺耳的声音：“赵丞相到——”殷鸾都没顾得上换衣服便从后门溜进了前厅，躲到了屏风后。
赵高进来了，只见他身着暗红色的长袍，一头银发披散在身后，头上戴着翡翠玉冠，外披一件箭袖，束着五彩丝长穗宫绦，登着一双红缎小朝靴。花镜外的阳光微微照着他那尖削的脸，殷鸾这时才看清了他，脸上带点病态像常年没见光样一般。
殷德见了赵高，心底是有些紧张的，但还是极力装出平静地样子，行礼后沏茶。
“小姐你瞧，赵高的声音真是好笑！”屏风后面芍子嬉笑的声音传来。
芍子是殷鸾的贴身侍婢，虽然比殷鸾还小上两岁，却是自幼便服侍她的，少说也有五六年的情分了。芍子虽说没什么心机，有时说话难免会失了分寸，但她在陪殷鸾念书时也学会了不少，也可以算是饱读诗书了。殷德极为看重芍子，他认为有这么一个心机不重、忠心耿耿却聪明至极的女才，今后迟早会帮上大忙的，所以一直把芍子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何人在此？”只闻得赵高尖锐的声音传来，殷鸾浑身打了个冷战，随即瞪了一眼芍子。
“定是我那调皮的闺女惹得赵丞相不快了！”殷德向屏风后瞥了一眼，带着严肃的语气道：“臭丫头，还不快出来拜见丞相！”
殷鸾连忙叫婢女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便快步直至赵高面前，也不敢抬头，只盈盈拜倒，垂首道：“臣女殷鸾拜见赵丞相。”
赵高睁大了双眼，仔细地盯着殷鸾。只见她穿了一袭青色衣裳，外披一袭青色纱衣。裙上绣着白色的百合，白里透着点红。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
果然是人间极品。赵高心里想着，问道：“这便是即将入选夫人的殷家二小姐？”
殷德笑回道：“回禀丞相，此女正是。”
赵高轻轻“哦”了一声，向殷鸾问道：“你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
殷鸾乘赵高不注意时偷偷看了一眼，心想他是否是年纪大了耳朵不中听，但也不敢面露不满，低头道：“臣女殷鸾。”
“殷——鸾？”赵高抚掌笑了笑，“嚯嚯，名字倒是很好听，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殷鸾只得从命抬头，眼神却是盯着地面，许久之后，赵高才笑道：“嗯。很是端庄秀丽，大方得体。真乃国色！想必陛下见了，定然龙颜大悦！”
“丞相折煞臣女了，臣女万万担当不起‘国色’二字。”
“此女果然是极品，说话也懂得分寸。你可曾念过书？”
殷鸾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依言温文道：“臣女未曾读过什么诗书，只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赵高和颜悦色道：“好，好。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能够略识几个字已经睡很不错了。”
殷鸾低下头小声说道：“谢赵丞相谬赞。”
赵高小坐后便起身准备离开，“此女甚好。”说着，他便领了一位年纪较大的宫女前来，对殷鸾道：“这位是宫里的教引姑姑雁玉。就由她给你讲讲宫里的规矩。明日就会有车驾来接二小姐入宫，你可得好好准备才是啊。”
殷鸾行礼道：“诺。”
送走了赵高已是正午，阳光洒进窗棂之中照在身上，瞬间有一股暖意袭来。雁玉长得十分秀雅和气，是位很慈祥的宫女。刚入座，她便与殷鸾讲起了宫内种种。
原来，雁玉原是先帝秦始皇的妃子，只是位分不高又没有子嗣。始皇驾崩后，后宫嫔妃理应陪葬，可她却光了身子，披散着头发，在身上涂满了黑炭装疯卖傻，因此逃过一劫。先是混进了杂役房，后又升官当了教礼姑姑。二世皇帝的女人约有三四十个。不是被赵高派去监视二世的，就是被赵高挟持了的，很少有胡亥真正喜欢的女子。
雁玉对殷鸾道：“你既然是被要挟的人质，陛下的恩宠不要也罢，躲在寝宫里便是了，以免玷污了自己的身子。”殷鸾知道雁玉是个好人，便把心理话说了：“姑姑，我虽然是赵高挟持的人质，但表面也不可让赵高察觉。若是我进了宫便一味地拒绝与陛下相见，也不愿侍寝，只怕会让赵高起疑心，对我爹娘不利。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了，若有恩宠我便坦然接受，若无那就再好不过，我在这深宫之中了此一生了。”
雁玉看着殷鸾笑了：“你果真是冰雪聪明，今后你若是有难可求助于我，我必定相助。”
殷鸾道谢后，雁玉缓缓扫过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此次入宫，可带一位贴身侍女去，你可想好了要带谁？”
“芍子自幼跟着我，聪明伶俐，带她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雁玉面露慈祥：“那就好。带去宫中的人既要是你的心腹，又要是伶俐懂事的，要不然便是吃了大亏了。”
这是进宫前的最后一晚了，殷德与项氏带着殷栀去了寝室看望殷鸾，项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殷德虽未流泪，但眼里却噙满了泪珠。唯独殷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颇显不安焦躁。殷鸾虽难过着，却不敢哭。她深知这一别，从此以后便要生活在后宫之中，与家人可能再也见不了面了。
可是父亲曾说过，若有一日暴政灭除，天下便可太平，到时，自己或许便可得救了。这个看似荒谬的想法忽然划过殷鸾的大脑。
殷鸾看着姐姐殷栀，她自小便精明强干，眼中多是灵气。殷德常说，她三岁时便可咿咿呀呀背诵孔孟之道。如今，殷栀早已褪去了稚嫩，倒是增添了几分温和。在殷鸾年幼的时候，殷栀是格外疼惜她的。只是今日她的眼神有些让殷鸾捉摸不清。不多想了，只盼着她今后能做个孝子，替殷鸾守在爹娘膝下吧。
殷鸾强忍着泪水，笑着劝他们道：“我此去宫里，不会受委屈，况且，那雁玉姑姑也是个明白人，困难时可找她相助。”
“今后你的荣辱只在你一身了，爹虽在朝中，但有心无力，不一定时时帮得了你。”殷德看着自己正处花季的女儿，如今一朝将她出嫁帝王，愧疚之意油然而生。
殷鸾郑重地点了点头。项氏嘱托了几句后，殷鸾便把父母送回了寝室。
屋里只剩下殷氏姐妹，殷栀只是看着殷鸾，眼中有些错愕，也有些讽刺的嘲意。殷鸾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更不想破坏姐妹之间的感情，坦白道：“姐姐，我是个明日就要没入帝王后宫的人了，无声无息的，不再会有出头之日了。你还怕来日有人再与你争么？”
殷栀怔了一怔，她没有想到年仅十四的妹妹会看破她的心思。片刻的慌张以后，她镇定下来道：“没错，我是嫉妒你样样都比我好，我把你当妹妹看，是因为这样爹娘才会疼我，怜惜我。可不论做什么爹娘总会先让着你，你可以学琴技、诗书，就连入宫的机会也给你！”
殷鸾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直以来待她极好的亲生姐姐，居然隐藏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极力回想起昨日父亲说完要入选夫人那些话之后殷栀的表情，困惑道：“鸾儿以为姐姐不愿入宫，才替姐姐入宫的，难道姐姐……”
“爹让我入宫，正是因为他想护着你。可你自告奋勇了，我也无可奈何。”殷栀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可没过多久，殷栀的表情又变得凶狠起来，“可你若入了宫，得了宠，今后爹娘的生活便又要靠着你。殷氏满门都要因为你而变得风光无限，到时候我……我的地位……”她的脸渐渐地有些扭曲，甚至散发出了寒冷的精光，让殷鸾觉得害怕，似乎眼前的人再也不是自己的姐姐了，而是个暴露恶意的怨妇。
殷鸾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佯装沉着道：“照此，鸾儿入不入宫都是错。姐姐，你到底要我如何？！”
殷栀伸出双手拂过殷鸾的脸颊，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奇怪与恶意，让她措手不及地连打了几个冷战。
“我的好妹妹，既然你是个人质，入了宫，就好好享受宫里的奢华吧。别来日得了宠，封了夫人，再生个皇子。就算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殷鸾显然听出了姐姐的意思，打心里冷笑了几声，但在她内心深处，依然有着对手足之情的渴望。毕竟，那是她姐姐，她不想因此破坏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姐姐的意思，鸾儿都明白。只是若姐姐还有一点姐妹之情，就请姐姐放下所有的怨恨与妒忌，像从前一样对待鸾儿吧。”殷鸾的语气里有着实打实的诚恳。
一阵的惭愧掠过殷栀的心底，她知道这么做的确对不起妹妹。可强烈的好胜与自强总是埋没了殷栀所有的感情，她只想让父母看到她的好，哪怕一次，让殷鸾羡慕自己，她就很知足了。或许以后，她会将这些放下的。她心里想着。
送走了殷栀，已是深夜。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天空中依旧飘着纷纷扬扬的白雪。
为了平复心情，殷鸾去了后院踱步。她看着这漫天大雪，心中的忧虑也消去了不少。当柳絮、像芦花般的雪花正在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的时候，当大地被雪花装饰得像铺上白色的地毯一样的时候，望望它们，总会有许许多多的感觉，即使是遇上了不痛快的事情，也会感觉到心情很通畅。
殷鸾在娘家的最后一晚，便这样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入宫前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