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豪门难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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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鸾睁大了双眼，带着满满的期待与欣喜直直地望向街道深处，她身着一件淡蓝色绣点点红梅裙装，青丝上随意地插着一支碧玉簪子，更显得她小家碧玉，楚楚动人。
现已是秦二世元年十二月的癸丑日正午，空中稀稀零零地飘下几片白雪，落在有些参差不平的青砖路上，瞬间化为了透明的雪水。碧天之上，有几只鸿雁展翅飞过。可见，准是有好事儿要发生了。
不错，今日正是殷氏一家的老爷殷德升官的日子。殷德乃朝中重臣，今年五十有四，效力于朝廷已有三十多个年头了。也是虽先帝秦始皇出生入死的老臣之一。现升为朝中奉常，掌管宗庙礼仪，当属九卿之首。赵高看在殷德年事已高的份上，给了他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闲官，也算是让他捡个大便宜了。不过由于殷德在先皇时期功不可没，威信颇高，实在是有些功高震主。所以在赵高的心里，早就想除掉这个年过百半的糟老头了。只不过碍于表面文章，未寻得最佳时机罢了。
殷德虽在朝廷上是有功之臣，但个人情感一直挺不顺的。先帝曾许配给殷德两位女子，一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文渊公主，一位是丞相李斯的堂妹李诗。只可惜，正室文渊在出嫁前夜突发急病辞世而去，而侧室也在入嫁后不久，因难产留下一个死胎，便撒手人寰。短时内的丧偶让殷德措手不及，痛彻心扉。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殷德将近四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寻访让他救下了家道中落的项家长女。二人对彼此一见钟情，项氏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便嫁给他做妻子。很快，殷德便有了两个冰清玉洁的女儿。
长女殷栀年方十七，未曾出嫁。殷栀在这十里长街上可是出了名的女子，不但长得秀丽至极，且是个十分热心的姑娘，完全脱离了名门千金的那股子骄傲气。次女名叫殷鸾，年仅一十有四，正数豆蔻之年。殷鸾长得并不能说是倾国倾城，比起姐姐还是差了些许，但用“标致”二字，还是能马马虎虎搪塞的过去的。更何况殷鸾从小便继承了母亲温婉的性格，比一般同龄人要早熟了许多，再加上她对琴棋书画的精通，也足以让天下男子都为她动容了。
此刻正是正午，殷鸾一家算上几个贴身侍女一共十来个人都拥在府邸之外等着殷德的归来。殷鸾睁着她那双并不大却炯炯有神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将来往的马车行人认了个遍。她不敢眨眼，生怕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父亲的马车便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可父亲的归来还是没能让她逮个正着，只个打哈欠的功夫，一辆马车便已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殷家大宅的门前。
门帘被撩起，殷德在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太监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马车。殷鸾见他行动稍有吃力，连忙上去扶了一把，这才发现，父亲的双鬓已变得花白，好像镀上了一层银似的。
项氏悉心地为殷德披上斗篷，嘴里是掩盖不住的欣喜：“恭贺老爷升官之喜！”殷德也只是苦笑几声，仿佛并不高兴，说道：“都别站着了，快进去说话吧。”
众人簇拥着殷德进了堂屋，在寒暄、沏茶、入座等一系列基本礼节结束后，殷德才慢慢悠悠地开口了：“此次百官晋位，乃赵高为了安抚人心所为，只怕今后日子凶多吉少焉。”
其他人都听得懵里懵懂的，殷鸾心中却似明镜一般一清二楚。自小，她便听过父亲给她讲赵高是如何从一个不起眼的内宫小太监翻身成为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的。在此期间，赵高用过许多不正当手段，杀过许多人，可算是阴险毒辣、老谋深算了。殷德自然不如赵高的十分之一，否则也不会过着这种寄人篱下、胆战心惊的日子。
“爹爹今日能从虎口脱离，实属万幸。女儿不求爹爹有极高的功名利禄，但求爹爹的保全自身。”殷鸾平静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殷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喜色。他连连说了一些“乖巧”“懂事”的话之后，神色猛然地有些阴沉，像是遭到了晴天霹雳一般：“老朽能在这有生之年拥有两个冰清玉洁的女儿，实属三生福分。只惜……”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说不出是由于过分伤感还是自责。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只是挤出了这么一句：“都怪爹爹无能，未能护得二女周全。”
听到这里，殷鸾隐约感到有大事要发生。殷栀看出了父亲满脸的愧疚神色，安慰道：“爹爹且说便是了，女儿们或不可分担，听一听也是好的。”
殷德考虑了半晌，终于说道：“早朝时赵高说如今陛下子嗣不多，又知我有两个国色天香的女儿，让我择其一充实陛下后宫，为其绵延后嗣。”
众人一听，有些慌了手脚，但谁也没说话，只是面面相觑着。殷鸾先瞅了一眼姐姐殷栀，她的脸色有了一些细微的改变；她又看了看母亲项氏，不得不说，殷鸾在母亲的脸上从未看到过明显的变化，因为她太过平静与从容，凡事都不会让别人看到她的心理状态。可是这一次，殷鸾感受到了，母亲是有些不好受的。
气氛有一丝难捱的尴尬。终于，项氏率先道：“老爷真的别无他路了吗？”
殷德没犹豫，点了点头，愧疚之色愈发深沉：“此乃唯一暂保性命之路。”
“若此真能保全家安全，妾身随老爷之意便是了。”项氏没多考虑，说道。
殷鸾不禁怔了一怔，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黯然升起了一股子敬意。她明白，以父亲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能与赵高抗衡。赵高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挟持个人质在自己身边罢了，待到万不得已之时以此相逼。
此时，坐在殷鸾身边的殷栀显然有一些坐立不安。她的心理素质还是远远不及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妹妹的。
“爹爹既然已做抉择，想必心中已有合适人选，就别再犹豫了。”殷栀虽心直口快地说着，心里却慌得直发颤，她可不想嫁给那个成日里沉于美色的嬴胡亥啊！至少他不能真心对待一个女子。况且，就算他给自己万千的恩宠，这后宫的千秋可是妇孺皆知的。一旦进去了，不仅要与亲人永世分离，自己的一生也将陷入无穷无尽的斗争与算计之中……
但愿要入宫的不是自己，殷栀这样想着。可能是从小妹妹就比自己受宠更多的缘故吧，此时此刻，她竟希望妹妹能替自己走这一遭。
但命运还是没有放过她，只听见殷德颤悠悠的声音响起：“栀儿端庄大方，且懂世事，显然是最合适人选啊。”
话音未落，殷栀已经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殷鸾朝身边看去，见殷栀由内散发出的恐惧，让她深深吃了一惊。奇怪，平常姐姐遇事可不是这样的，即便是要入后宫这个是非之地，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况且，这是能保命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殷鸾这样想着，脑袋一热，便把话说了出去：“不如让我去吧。姐姐要与心爱男子相守一生，万万去不得。小女不孝，只能为爹娘做这些了。”
大家都有些震惊地看着殷鸾，他们都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刚满十四岁且有些叛逆的小女孩的嘴里说出来的。
殷德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你年纪甚小，哪懂这宫中万千。还是你姐姐去吧。”
听到这里，殷栀的双眼已经噙满了泪珠，她带着质问的语气道：“父亲……为何如此绝情？！”
“绝情？”殷德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随即眼神却黯淡了下去：“我何尝想让爱女去受这等苦？奈我殷德无能，只得从命！”
“老爷，别再说了。”这时，一言不发的项氏突然开口：“鸾儿聪明伶俐，未必不是最佳人选。栀儿不愿走这一遭，咱们也不必强迫。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的。”
有片刻的死一般的沉寂。
殷德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好罢，好罢。鸾儿终于长大了，只是要让你入宫为妃，爹实在是舍不得。”
殷鸾的脑子瞬间有点短路了，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竟成了真的。她有点不敢相信，但为了不让家人察觉出来，跪地行礼道：“此行为救全家性命，是女儿应做的。”
晚膳以后，殷鸾很早地就上床歇息了。她呆呆地望着半开着的窗棂，透过的朦胧的家中一切。她觉得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个梦，她真有点儿恨自己，为何自告奋勇要趟这趟浑水；还有自己的姐姐，居然一句话都不帮衬着自己。随随便便说出的一句话，竟然就随随便便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破灭了自己对男女爱情的全部幻想。
可是，后宫？这是个什么地方？从小听母亲说过“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知是真是假，总之能一探究竟了。想到这里，殷鸾竟有了一丝激动。
总之，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殷鸾在睡前都想好了，无论进了后宫会发生什么，自己都要坦然面对，以全家性命为首要。命是自己选的，既然选了就好好走下去。希望能活着进去，活着出来。她对自己说。
可茫茫后宫，真的还出的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豪门难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