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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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行很快就到来了。
开幕的前几天，唐非特意去藏剑山庄将叶玲珑接到了扬州。
走进梧居的时候，叶玲珑看着那棵梧桐树微微弯起嘴角，喃喃自语道：“好久不见了。”而站在她身旁听见了这一声低喃的唐非只是会意的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然后轻轻地按住她的头往自己肩上靠，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显得格外自然和亲密。
进了屋，唐沁已经照例泡好了三杯西湖龙井。
唐非在屋中坐了一小会，静静听着两个女孩子闲话家常也不说话，嘴角带一抹轻浅的笑意，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待到夕阳西斜，他放下手中的茶盏，低声说了句有事要忙你们先聊，便站起身出去了。
叶玲珑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几乎没怎么见过他出现了。
烟雨行开幕的那天，扬州城外的湖上飘满了各式各样的画舫。
岸边聚满了前来围观的老百姓，吵吵嚷嚷又热热闹闹，纷纷好奇着今年烟雨行的序幕是怎样被拉开。而湖上错落有致的画舫内则坐着重要的文人武士或达官权贵，是烟雨行早早为他们预留下的。且不论江南本土赫赫有名的藏剑山庄，单是凭借唐门梧居在扬州多年的威望，唐非一行人向来独占一艘最精致名贵的画舫。
然而另一边的唐无夜和曲微寒就不一样了。
前者以暴力方式霸占了一艘距离隐元会人士最近的画舫，后者默不作声地喂原画舫主人喝了一杯放了眠蛊的茶。现在两人就百无聊赖地坐在画舫里，一个时不时掀开点窗户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另一个还是沉着冷静不厌其烦的在桌边泡着茶。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上三竿，午时之际，终于听到了一阵悠扬古韵的琴声。
唐无夜和曲微寒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走到外面观看。
湖面上飘来了一艘精雕细琢的画舫，较之众人所用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只画舫旁边还伴随着两艘稍小一些的画舫，皆有数楼之高，由下至上人数递减的站着随乐声起舞的七秀弟子，个个倾国倾城，软玉温香，站在最上层独舞的是当今七秀坊最出色的弟子，身着与众不同的蓝色素衣天女舞衣，丝缎般的黑发间饰有蓝色巧扇，轻舞旋转间的曼妙绝伦与这澄澈湖水融为一幕，一颦一笑皆如入骨芬芳，醉人心脾。
叶玲珑想起爹曾经说过的话：“七秀坊的舞，是怎么看也看不腻的。”
她想起小时候娘常带她去七秀坊玩，那些姐姐们极美的舞姿是自幼就在脑海里根深蒂固了的，然而好像无论过了多久，七秀坊的舞总是愈加华美精妙，让人流连忘返。
江南商会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是而每一年烟雨行的开幕，都是七秀坊的主场。
然而今年稍稍有些变化。
站在前面的唐沁转身拉了拉唐非，奇道：“咦，我没有看错吧，今年万花谷也参加了烟雨行开幕，你看那艘画舫上的不就是万花弟子么？最左边那个，去年还是前年好像还见过一次呢，我看一会结束了，你可得去跟花谷打个招呼。”
说完还一把拉过叶玲珑推到他面前，补充吩咐道：“带着玲珑一起去。”
唐非看她一眼，看出她眼中明显有几分暗示，便顺势牵住了叶玲珑的手。
叶玲珑的娘出身七秀坊，唐非的娘则出身万花谷。
一个舞绝天下，一个梦笔生花，同作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的七秀坊和万花谷往来亲密，也自然让白容雪和阮凄的交情深不可测。正是因为她俩的友情，后来一个遇到了藏剑山庄的风流子叶时卿，一个遇到了唐门的冷面神唐钧，两家人的关系逐渐变得越来越好。
由此，也才会有后来唐非和叶玲珑的指腹为婚。
阮凄精通医术，对万花百草皆可掌控自如，每到一地求其医治之人不计其数，当年也正是因救下了唐钧才成就了两人一段姻缘。但阮凄性格多愁善感，清高孤僻，与白容雪名满江湖的骄傲截然不同，为人处事也极为低调，不爱在这人世随波逐流。
江湖上皆知白容雪有一位极擅医术的至交好友，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万花谷是世外桃源，她更是那世外桃源中不可沾染尘埃的花。
就是这样的性格，在遇到唐钧之后终于被打破。从不轻易出谷的万花弟子终于踏入尘世，甘心随他居于扬州，随他在打打杀杀之中起落沉浮，作他受伤后为他包扎伤口的身后人。那时候唐钧还是扬州梧居的主人，直到唐非十六岁半那年，在一次关键任务中由于属下出卖形迹败露而身亡。
从此唐非以尚未十七的年龄，独挑大梁，奉命继任了父亲的位置。
而他的娘亲阮凄，在白容雪因怪病而死之后日日自责，一身所谓高超医术竟救不回一世好友，这份愧疚郁结于心，惶惶不可终日。然而不过半年之后，唐钧死于非命的消息传来，对她犹如一箭穿心，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在短短半年内骤然失去两个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后，阮凄本就不开朗的性子让她很快一病不起，最后也郁郁而终。
唐非看着不远处画舫上抚琴奏乐的万花弟子，渐渐想起由于终年事务繁忙，已是许久不曾与万花谷密切往来。犹记得幼年时娘亲每年总会带自己回谷小住上几个月，她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还有师父师公都对他极为亲和友善，许多技艺倾囊相教，即便是后来他掌舵梧居偶尔需要万花谷帮忙，一封书信送进谷内，娘亲的师门从来当仁不让。
这不，唐沁说的最左边的那个，正是娘亲师姐的徒弟方如墨。
如今在这盛会上相遇，拜访自然是情理之中，唐非想着便低头看着叶玲珑：“你沁姐姐说的对，一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也去？”叶玲珑瞬时睁大了眼，明显有几分犹豫，“可是我……”
唐非还来不及答话，唐沁就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接过话，语气中充满了看不下去的无奈：“玲珑，你不去就以为大家不知道你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了吗？你想想你都在这里了，你不去人家问起来他要怎么解释，你呀，到底在害怕什么？”
最后那个问题唐沁说溜了嘴几乎是脱口而出，就看到叶玲珑的目光立刻亮了起来。
“我、我……”自知说错了话，慌得唐沁连想解释的话都变得断断续续，手忙脚乱的拉了拉玲珑，道歉赔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心，我只是……我只是……”
“好了你闭嘴。”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有可能越描越黑，唐非连忙干脆利落的让她什么也不要说，而自己则转过身温柔的安抚叶玲珑，捏了捏她明显充斥着低落神色的脸，低沉而又轻柔地声音问道：“玲珑，你信不信我？”
叶玲珑看着他，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那就行了，其他的你不用去想。”
“可……”
唐非伸出食指点住了她的唇，只是微微一笑：“听说今年烟雨行有一把好弓要奖赏，等顺路拜访完了万花谷的人，不陪我去看看吗？”
说到这里，眼底全是稳妥可靠的决心。
叶玲珑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他的眼睛，终究是没有再说出口。
唐无夜早早退进了画舫内。
他再次掀起窗户一角，不耐的目光投向对面隐元会的画舫，那只画舫毫无动作，只有几个护卫守在甲板上，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可他明明打听清楚了，为了找到家中祖传的一幅宝贝字画，林语濯必然会出席这场盛会，就在前两天，他甚至还潜入过隐元会下榻的客栈，确认了消息并无错漏。
“怎么，事与愿违？”耳边声音轻轻的，有人端了一杯茶过来。
“烦着呢，别惹我。”唐无夜烦躁地推开那杯茶，眉头紧蹙，语气就像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化名曲微寒的曲莫站在他身边，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好意不被领情也不生气，径自喝了那杯茶，只是叮嘱道：“成大事者，稍安勿躁。”
“我可是等不及要他的命了。”唐无夜回答的尖利，眸中已弥漫起杀意。
他抬起手中的千机匣，低头细细抚摸，目光一寸一寸看过这伴随自己已久的嗜血利器，总是分外明亮宽阔的眸光俨然消失无迹，曲微寒认得出这是他即将取人性命前才会露出的神色，不想还来不及阻止，他竟抬起千机匣，疾如风的弩箭就这样从窗口微小的缝隙射了出去。
而对面就是隐元会的画舫。
“无夜你！……”他连忙厉声喝止。
“真是恨不得他死。”唐无夜的脸上闪过冷漠的疏离，仿佛并不是在回应曲微寒，也毫不在意他恨铁不成钢的微薄怒意，他只是在自说自话，目光施施然不被打扰，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什么问题，独自存在于自己的意念和世界里，与外界的一切隔离。
他又变成了那个冷漠的唐无夜，无论谁都无法靠近的唐无夜。
曲微寒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心道他果真没有表面上那样随和平易，好像对什么都没有要求，对什么都可以随意，看似好说话的不得了，但兜兜转转，一旦认真起来，任何人事物都不在他眼里。
没有人在他眼里。
“你这是何必。”想来又不免再叹一口气，顷刻间却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立时回头看去，只见唐无夜已经大大方方撩起了画舫的窗户，目光笔直地看过去。
隐元会的画舫飘在湖面上，毫无动静。
“没人？”曲微寒奇道。
“卑鄙无耻。”唐无夜恶狠狠骂道，嘴角勾出一个轻蔑的笑，眼神中多出一丝敌意，像是完全知道该怎么应付似的收起千机匣径直走出了画舫，大大咧咧，毫不掩藏地走出了画舫。
才踏上甲板，一支短小利箭就擦过他的鼻尖。
唐无夜不急不慢地一伸手，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松松截下那支箭。
箭身上绑着一张纸，四四方方叠的整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