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粹白之昕》黑猫匣之里Sawyer

9、八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黑眼镜勒令在家里守着，而闷油瓶，则交由他去找。
　　一开始，我对他这个决定十分不赞同，怎么说我也是闷油瓶的专属，要找人的话，怎么能少了我呢，难道小爷我还能把自己也弄丢了不成？
　　可显然黑眼镜对于应付我的这种想法早就想好了一套，他指着我说：“第一，你对这个世界的熟悉程度不如我，我有可以使用的人力，而你没有。第二，你的活动很受限制，换句话说就是虽然你脑子还行不过体力太差，被系统强制休息了不光是派不上用场还是个麻烦。第三，如果没有那些数据底子的话，你只存在了三个月而已，按年龄来说你也应该听我的……”
　　——如此种种。
　　虽然极度的不服气，不过他说的都是实话，让我无言以对。所以我只得听黑眼镜的话，乖乖在家等着。
　　我坐在闷油瓶平时坐的椅子上，虽然现在的气候变化不是很大，但我能感觉到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我从未如此感谢过这个高度发达时代里物质的极大丰富和人类之间的极端淡漠，因为这起码可以保证闷油瓶即使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也不必挨饿受冻——如果他还记得点餐台的用法的话。
　　我一直相信着，黑眼镜有能力把闷油瓶给我带回来。
　　但事实上我是有些怕的，不是怕找不到他，而是我不大敢想闷油瓶现在是一个怎样的状态，他现在一个人，是怎样的一种无助和孤独……
　　可是真的想想又没什么了，毕竟他活了那么多年，这些事情，即便不会习惯，他也一定有他自己治愈那些创伤的法儿。
　　闷油瓶失踪后一个星期——
　　我和小花挤在瞎子的眼镜铺子里，小花正在整理文件，不得不说是比我有用多了。
　　大概到了中午的时候，小花的手机上收到了黑眼镜的邮件，当时我正趴在电子地图上一条街一条街的搜索，企图能搜到闷油瓶蹲街角的样子，就听小花“啪”地合上了手机盖子。他停顿了几秒钟后，转头朝我勾了勾嘴角，笑着说：“是瞎子的邮件。”我即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小花把附件直传到了我这边的电脑里，我手抖的点开链接，差点激动地从椅子上掉下来。
　　看着照片上靠墙而立正仰头望天的淡漠男子，我兴奋道：“小哥他……找到了！”

　　黑眼镜把闷油瓶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当门打开，我看着闷油瓶迟疑地迈进屋子，竟恍惚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于是快步迎上去，说了句“小哥，欢迎回来”。那语气软的我听着都有些肉麻，可他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虽然我没经历过，不过人的失忆应该和机器格盘差不多是一码事，我刚开机那会儿就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所以很能理解他现在的茫然。
　　黑眼镜只是把闷油瓶送到这里然后就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说几句不着调的话，但是看在这次找到小哥的确是黑眼镜的功劳，而他好像也真是有些疲惫，我也就没反驳什么。
　　黑眼镜这一走，屋子里就剩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三个月前我刚见到他时的那种尴尬情形了。只不过角色关系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由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变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闷油瓶。
　　我先是扯着他从从头到脚的看了个遍，确定这几天他没经历什么危险的事情，身上也没有伤，甚至好像连瘦都没瘦，然后才很小心地问他：“那个，瞎子他都和你说了吗？……关于我们的事情。”
　　闷油瓶闻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墨黑的眸子丝毫不加掩饰的盯着我看了良久：“他说你是吴邪，能让我恢复记忆。”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我先松了口气，然后对此又有些不可置信：“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我心说要这样那闷油瓶也太好骗了，失忆那么多次都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
　　哪知他却摇头了，意思是他并不相信黑眼镜，我疑惑：“不信你还跟他过来？”
　　“那对我而言非常重要。”他道。
　　“重要到不能放掉任何一条线索？就算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也必须要去追寻的那种重要？”我知道他对于过去的执念，可仍然如此问。
　　他点头：“不过现在我信他说的话。”
　　“为什么？”
　　闷油瓶还是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其中包含着很多我无法解读信息。只听他缓缓道：“机器……无法做出伤害人类的行为。”
　　我愣了一下，明显的看到系统闪出一个红色的对话框——那是危险的标志。
　　但它只是一闪而过，我还未读取到上面的信息就已经不见了。随即对于闷油瓶的话，我感受到了一种屈辱感——是的没错，与疼痛一样，那本不该是机器所能有的感觉，但是被转化成了某种语言之后，便成为了一种机器能接受的信息，并使我们做出相应的反应。
　　因为机器无法伤害人类，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跟过来了？因为这是机器的准则，所以你就有恃无恐？张起灵，你叫我说你什么……
　　“而且，”他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又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黑瞎子告诉我，你是我找到的。”
　　“……”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刺眼的白光中，第一眼见到的人……
　　有着一双漆黑的眼眸，他说：
　　——是我找到你的。

　　霎时间，刚才所有奇怪的想法竟然都消失了。
　　……大概是程序出了什么问题吧。
　　我想。
　　我怔怔地看着闷油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那样静默的对视了良久。
　　末了，还是我先走近他，叫他把衣服先换下来去洗个澡，然后自己出门去20米外的点餐台点了份西湖醋鱼。
　　我看他以前吃这个还不错的。

　　十月的城市与七月的城市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一样起着风，一样吹散云。
　　没有太阳。
　　我的闷油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