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粹白之昕》黑猫匣之里Sawyer

10、九

　　闷油瓶回来了。
　　说实话，其实张起灵的这次失忆，并没有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太大的变化。
　　小哥原本就是个闷神，不怎么爱说话。现在没有了记忆，也只不过是闷得更甚了些，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我不清楚以前他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反正是知道多少都一样不肯告诉我，换个角度来想，如今他失忆了，对自己的认识基本上是一片空白，有可能还不如我知道得多，我倒是也平衡了些。当然……这绝对不是幸灾乐祸。

　　刚开始的几天，我把和他相处这些天我记得的，都和他细细的讲来。闷油瓶听得认真，时不时也能搭上两句话。可是不知道黑眼镜私底下给他灌输了些什么东西，才闲了没几天，他就又开始忙活起来，比以前还要早出晚归，可恨的是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
　　晚上时候，我四仰八叉的躺在拼出的双人床上，等闷油瓶回来。最近他总是回来得很晚，有时候等的不耐烦了，我就先睡。
　　大概是十点，我听见闷油瓶推门的声音，缓了一会儿后才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怎么把这么个房间拿来当卧室，白天就是背阳的一面不说，到了晚上更是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着。
　　闷油瓶嗦啦嗦啦的换掉衣服，把我的身子往里面推了推，我不满他这么晚才回来，偏要和他较较劲，于是把手脚都张开，不肯挪动地方。我知道闷油瓶并非真的要和我争床，他要是想的话我早就被掀飞了，于是就那么和他僵持着。
　　他的手有一种温凉的触感，触碰到皮肤的时候好像能使人产生一股眷恋一般。
　　在黑暗中，我听见闷油瓶发出了一句轻不可闻的叹息，他的叹息那样轻，像是要把自己融化在空气里。他问我，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你想知道什么？”
　　我回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闷油瓶似乎摇了摇头，回答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有些无理取闹，甚至没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对着他发牢骚：“连黑瞎子对你的了解都比我多吧……我、我一个机器而已，又不会害你……可明明我是你的专属，却对你一无所知。
　　“小哥……虽然我现在说这些，都只是程序的运作，但好歹我的设定也是个爷们儿。我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一个摆设一样，这次你失忆我也什么忙都没帮上，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是那么好看得开的事情。
　　“你以前还问过我知不知道自己和解雨臣的不同，好吧这些就算你都不记得，但你应该也看得出。他对黑瞎子的反应，很僵硬、很迟钝是不是？新型号的机器在系统上对于情绪的反应已经简化了太多了，他们只能对个别指令作出针对性的判断，可是小哥，‘你和他们都不一样’这种话可是你亲口说过的，可你现在又这样对我，不觉得……太残忍了些吗？”
　　瞪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的一口气说了很多，连闷油瓶什么时候坐在了我身边我都不知道，顿时有些尴尬。不过我想，说了这么多，都是实实在在的话，多少也能打动他一些吧？
　　然而他只是沉默。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现在正失忆着，一定觉得我这家伙啰啰嗦嗦的特别奇怪。
　　怕别是我刚才的抱怨惹得他不高兴了，于是我小心的用手摸到他的手臂，扯了扯，干笑几声道：“啊哈、哈……小哥，最近我可能程序有些错乱……我知道失忆了你其实比谁都不好受，刚才说这些，你……别介意。”
　　闷油瓶比我想象的还要沉稳得多，只是淡淡说了句“没关系”，好像没怎么放在心上，然后把我的手脚往里面推了推。我也立刻冷静下来，顺势滚到了里面去。
　　待到我躺的安稳了，闷油瓶才在外侧慢慢躺下来，我没办法像他那么软、能在里边缩成很小的一团，因为关节很紧实，胳膊放在脸侧不好回弯，所以就多占了他的一块地方，手正好搭在他的枕头上。
　　我能想象到，他的头发就软软的垂在我手边，可是我却不敢再把手伸过去哪怕一点点。
　　一定会吵到他的……
　　不。
　　其实我怕的是——即使是我真的带着诚心伸出手去，却也触不到……他的心里。
　　半晌，当我以为闷油瓶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却突然伸出手来覆上我的头顶，稳稳的力道十分有目的性，吓了我一跳。
　　只听他语气间有些迟疑，淡淡道：“黑瞎子的话我不全信……但是我觉得可以相信你。”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算是……安慰吗？闷油瓶，在安慰我？
　　“考虑太多对你会有负担。所以，现在睡吧，吴邪。”说罢，他便把手拿了回去，不再动作了，我想，如果不是失忆的话，凭以前那个闷油瓶，是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人类与机器共同存在的时代，人类比机器还要像是机器，普通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比那些人多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闷油瓶。能使得他说出如此柔和的话语，这也该是我的一种幸运了吧。
　　这个城市的夜晚一直以来都是阴郁而沉重的，而此刻却因为闷油瓶的一句话变得不再那么压抑。
　　我应了一声后平静的闭上了眼睛，再没完全进入待机状态之前，我似乎听见闷油瓶呢喃了一句。
　　好像是说：“……没有时间了。”
　　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不过我没听清楚。
　　只知道他的那句“睡吧”让我十分的感动，很快，我就对周围不再有感知了。

　　闷油瓶……愿你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