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粹白之昕》黑猫匣之里Sawyer

35、三十四

　　“小哥，你真的能确定……黑瞎子他不是什么坏人吗？”我坐在靠门这一侧的沙发扶手上整理着裤脚，犹豫的问闷油瓶。

　　闷油瓶拉上外衣拉链，本已经伸出手要去开门了，听我问后才又把身子转了回来。

　　“这是你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他说着赏了我一记眼刀，显然是有点恼了，说道：“事不过三。”

　　是的，他说的没错，在这件事上我的确可能纠结的有些过分，事实上闷油瓶到现在才想发飙，这耐性已经算是好的了。见他态度不善，我不禁在心里嘘道：原来就是闷油瓶，同样的问题被问上个好几遍，也照样会烦啊。自觉闷油瓶的愤怒我承受不起，于是我便赶忙向他承认错误：“好好好，我错了，不会再问了。”

　　不过认错归认错，我心想，害我一天担心这担心那的，归根到底，不就是你们这帮人吗，要不是我人乖心又好，就凭一个口头上的专属，谁要管你们这些破事儿。

　　虽然闷油瓶耐心解释过，说他不信瞎子是真的，那是因为黑眼镜手上有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东西，而黑眼镜的态度又很不明朗。似乎在一些问题上，他总是故意叫闷油瓶发现端睨，可却从不挑明，就像我之前所猜测的，他如同一个引导者的角色一般。所以闷油瓶口中的不信任，更多是一种怀疑和揣度，而非觉得黑眼镜是在坑害他。

　　但是尽管闷油瓶如此说，我却依然没有他那种笃定，我想，这大抵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比较长，或者……是因为他们同为人类的缘故吧。

　　今天就是星期五了，一早，我便和闷油瓶出了门。坐上缓慢行驶的城市交通工具，想到一会儿是要去替人送行的，这心情就怎么也好不起来，越过车窗所见的那大楼上变幻的四季图景，明明十分悦人，可在我眼里，竟也全都是灰色的。

　　车上共有五个人而已，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过一句话，我还以为那几个人中间可能有着和我们是相同目的地的，但车行了将近二十分钟后停下，我发现最后只有我和闷油瓶下了车。剩下的人都随着车轮的滚动而继续前行，不知他们要到哪里才会停下。

　　没一会儿，我便见远远的街角处立了三个人影，清一色是细高身材的汉子。我不禁想，等下要是我和闷油瓶也过去，这一排人走在街上，肯定特别招风。只可惜我们今天不是出来闹的，不然我肯定要拿这话来玩笑一番。

　　我不慌不忙的朝街角小花他们那里走去，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见地面铺列的花样纹路慢慢延伸向身后。闷油瓶紧贴在我的身侧，明明半天都未曾开口却冷不防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打起精神。”他说道，“别这么沉重。”

　　听闷油瓶说完，我摸着自己的嘴角，想了想问他道：“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手指划到唇角处，摸到确实是紧绷绷的抿成一条线，我叹了口气，就说：“可是也总不好笑着吧，毕竟人家那是最后一面了。”

　　“像平时一样就好。”他回答我。

　　像平时一样？那我平时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

　　我才刚想问，就听见对面小花在那里招呼：“哎！别磨蹭了，你们到底还要不要过来？”我偏了下头，无奈地笑笑，于是侧过头跟闷油瓶说了句：“咱们快走吧。”就加快步子，向前赶了过去。

　　“怎么这么急，时间不是对的么？”一路小跑，总算是到了大伙儿事先定好的地点，我抚着胸口问小花。

　　看黑眼镜头部的动作，他似乎是先瞧了瞧闷油瓶，然后又瞧了瞧我，随后他笑着跟我说：“急倒是不急的，就是离老远便见你们在那眉来眼去窃窃私语，我们这边等得稍微有点儿不爽而已。”

　　“连说句话都不让了……”我对着那副墨镜冷哼一声。

　　拿眼神偷瞄了下许契铭，发现他竟然十分泰然地正看着我们这边，我有些惊讶，半晌才记起该去和他打声招呼。

　　许契铭顶着一头棕黄的头发，穿的一身奶白色的套装，从脖子到脚都相当晃人，他浅浅笑了下算是回应我的问候。之后拍了两下手，颇有一副领导者的风范，对我们说：“我熟悉路，接下来就跟我走吧。”

　　♠

　　我很少会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通常在距离十五分钟左右车程的那些地段，对我来说就已经非常陌生了，虽说一个人被丢在那儿倒也不至于走丢，不过估计还是要犯上一阵迷糊。所以许契铭走在前头，我就只默默跟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许契铭把我们领进了一条巷子，大约三人宽，他和黑眼镜走在最前头小声说着话，之后是闷油瓶，我跟在后面。小花像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到最后竟落到我身边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我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问小花。

　　“没有啊，”他若无其事的回答：“就是看你在后面一声不响的，哑巴张又不陪你说话，怕你寂寞所以就过来和你一块儿走咯。”

　　“少扯，”我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他故作柔弱的“哎哟”了一声。我都不记得是怎么的我俩关系就这么好了，于是笑着道：“还不知道你，从来不做什么没理由的事。”

　　小花像是被冤枉一样，眨了眨眼睛望着我，嗔道：“说真的你怎么还不信？我看以后这真话和你是讲不得了。”

　　“哦？这么说，你还对我说过谎？”我并不认为小花当真会和我说假话，虽然他和黑眼镜是一起的，但是同类之间潜在的认同感叫我从来都不愿意去质疑小花，所以有这么一问不过是想开他玩笑。

　　他呵呵笑着：“你猜。”

　　不过说真的，小花和我不一样，他多数行为都是在按照指令办事，哪些话是经过他自己判断之后表达的，哪些话又是完全的遵从黑眼镜的意愿，我完全没能力去弄清楚。

　　可奇怪的是，我竟还愿意相信他，虽然这可能与我对闷油瓶的那种信任有些区别，但不可否认，他们都是重要的朋友，我是心的希望大家都能一起走到最后。

　　也许是我们谈论的话题稍有些敏感，引起了闷油瓶的注意，他在前面回头轻轻扫了我一眼，那一眼太浅，我没看清他的意思。小花也看见了闷油瓶的动作，随即意义不明的笑了笑，转移话题说：“差不多快到了，大概几十米吧……暂置的地方。”

　　我听他说得很确定的样子，于是便问：“你去过？”

　　小花摇摇头：“地图上不是标得清清楚楚吗……”又叹了一句说：“你真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好歹要与现代接点轨。”我不语，只心道闷油瓶倒是个技术种，可惜是闷里技术，不外露的，生活上也是力求朴素，有太多自动化的事物反而会觉得被扰了清静，要我怎么改？所以啊，这地要自己扫，碗呢，还是得自己刷。

　　“等会儿到地方，你最好跟在我身边，注意不要乱走。”小花嘱咐我，那语气神态活像个老妈子。

　　我问他为什么，他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弃用私用机器的暂置点啊……你应该也想得出来。那对他们人类而言没什么，无非是堆放着一些等待被运走的机器的地方，可对我们来说……岂不就跟进了疯人院一样。你这样意志不坚定的，很容易被影响，变得过于情绪化，所以，别乱看也别乱动，记着我们是来送吴饬的就够了。”

　　不公平啊，这怎么来送个人，我还成保护对象了！

　　我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走在前面的闷油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我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了他的后背，这上半身冷不丁的一滞根被没能停止我头部继续往前运动的趋势，这鼻子不偏不倚的就碰上了闷油瓶的后脑勺，疼得我几乎一抽抽。

　　闷油瓶侧着头拿余光瞄了瞄我，表情也显得很无辜，但大抵是觉得问题不大，一会儿就又把头转了回去，说：“马上到了。”

　　我捂着鼻子，心想：这路怪窄的，所以我一直注意的都是小心让自己别蹭到两边墙壁，难怪不知不觉间连我们几个距离已经变得很近了都不知道。

　　总算出了这条巷子，我回头再看时才发现，原来那条巷子，不过是两栋高大建筑间的夹缝。离这么近，要说这是故意设计的，我看那位定下方案的，可也该下岗了……多半还是规划的不合理吧。

　　比了比距离，果然许契铭领的路要比走主干道近上不少，看来他确实在此之前已经去看过吴饬多次了。

　　不多时，在我们面前逐渐显露出一间方形建筑，这建筑不但四四方方，表面也是光秃秃的，就像在平地上撂了个大箱子，给人的感觉特别不舒服。

　　“到了。”许契铭说道。

　　黑眼镜打量着那“箱子”问：“难道他们有攻击行为？看上去看管很严嘛……”

　　许契铭熟门熟路，在完全瞧不出哪里是入口的墙面前露出手腕，轻晃了两下，那看似毫无缝隙的墙壁就从正中间分开一道门。他招手示意我们跟上，之后对黑眼镜，也是对我们说：“这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的系统再怎么崩坏也不会去伤害人的……我想，可能是怕会有个别不受控制的损坏了设施吧……不过他们多数都很安静，等下你们看见就知道了，就像在睡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