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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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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了吗?”一直到我真正平静了下来,闷油瓶才把额头撤了回去问我。
我被他圈在沙发上,耳边嗡嗡直响,不过声音倒是在慢慢减弱,一会儿就不再耳鸣了。我努力看着闷油瓶的眼睛,对他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了……”却仍然没放开抓在他腰间的手。
闷油瓶没想到我还拽着他,撑起双臂想从我身上离开,可被那股反作用力一带,一下子又压回到了我身前。
这情况太尴尬了!于是我忙松开他,并快速说了声抱歉。
可接下来闷油瓶的举动却更叫我诧异,只见他皱眉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连声招呼也不打,竟然就把脸贴了上来!
“等等……你要干什么,你、你别乱来啊!”我情急之下也不想想自己说的是什么,一嗓子就嚎了出来。
闷油瓶看我反应激烈,许是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罢了便只是伸出手一巴掌拍在我脑门儿上,然后又像是怕被我误会什么似的,淡淡开口道:“刚才你的体温突然升高,比正常状态大概高出4到5度,相当于人类高烧到四十摄氏度左右的状态……不过现在温度已经开始下降了,不用担心。”说完这些,闷油瓶扶我起来坐好,当看见我一手扶着脑袋眉头紧皱的样子之后,他神色变了变,显得有些犹豫。
过了一会儿,闷油瓶突然对我开口说道:“对不起,”
我一愣,心想,他……向我道歉?闷油瓶在向我道歉?
为什么……他是又瞒了我什么别的,还是说,难道对于让我成为他的私用机器这件事情,他一直怀有愧疚?
闷油瓶垂着眼并不看我,嘴角抿得死紧,可那句对不起就像是尖刀一样,无比准确的、狠狠扎进我耳朵里,刺得我耳膜生疼。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仿佛我们两人瞬间被带入了一个异域一般。这时他又接着说:“你,本不该承受这些……”
“少他妈跟我放屁!”我打断闷油瓶的话吼道,这是我第一次对他用这么冲的语气说话。
并非是我不愿去理解他的难处,而是我打心底里觉得,这个人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是不该向人低头的。
闷油瓶对我说对不起,是因为他觉得对我而言,自己是有错的,可事实上他在寻找记忆的这件事上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如今他这样道歉,反而会让我有一种深深的愧疚,因为我什么都没能帮上他,还让他为因我而背上了包袱。
“别这么说,真的,你别这么说。”我咬着牙,简直恨不得立刻给他一拳——因为他的“不懂事。”
我的拳头并不重,砸在闷油瓶的左胸口,那是人类心脏的位置。“张起灵,你不该因为这个向我道歉,如果你没有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你就不该道歉。”我说着,又用另一只握成拳的手敲击着自己身上同样的位置,在那里的不是心脏,而是芯片——私用机器最核心的所在,“你说过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承认,不然我也不会对着你发脾气,所以你是最应该清楚的,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很无能,但在外界对我的态度上,尤其是你,我非常敏感。现在我可以很直白地讲,若你真怕自己对不起我,就别真的什么都不告诉我,与其嘴上说着实在保护我,却叫我一个人在那里瞎想到程序混乱,还不如把一切都说得明明白白的好。”
我怕闷油瓶再次搬出什么他也还没弄清楚之类的论调,便赶忙去拿话堵他:“就算有些事情你不清楚这没关系,说出来,我也可以帮你一起想。”
他不为所动,始终低垂眉眼。于是我不得已说出自认为十分有杀伤力的一句话,企图让自己在精神上占领上风:“如果……如果你一定要保持沉默的话,那么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保不住在以后还会出现。而也许下一次……它就会要了我的‘命’。”
闷油瓶果然被这话说的身子一震,随即他抬眼看我,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因为我知道,我说自己可能会因此而死的事情并不是完全吓他的——我的身体的确有问题。
自从第一次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内容不明的红色对话框之后,我便断定,自己的内部一定存在问题,不过看在它并没有让我产生其他不适状况上,我便没太多去在意,我查过资料,也没发现有哪个机器出现类似弹出对话框却不清楚内容的事情。似乎那个红色的对话框跳出来一次只是为了告诉我“嘿,你的身体有故障”,如此而已。
但有一个毛病却是我不得不去小心的,就是——明明在很正常的情况下,我眼前的图像会突然分解、放大,变成一个一个像素块,之后一片雪白,并伴随不同程度的乏力,甚至自动进入待机状态,但过一会儿自己就会好起来。
从一开始的紧张、惊恐,到现在为止已经发生过近十几次类似的状况,说真的我都快要麻木了。这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好在有几次都是闷油瓶不在身边的时候发生的,还有几次他在,我也趁意识还清楚便装累装懒,就那么忽悠过去了。
没关系的,我总那么告诉自己,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吴邪只需要坚持到5102年的八月就足够了,所以没关系的……
就算出现这种现象的间隔变得越来越短,而它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闷油瓶盯着我看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将要向我妥协了的时候,却见他突然把左手朝我伸来……我自己的拳头还锤在他胸口,两个人离得很近,所以无论他想做什么,我一时间都是难以躲开,我心下一惊,瞬间想的是:难不成他听我不知死活地拿自己小命儿来威胁他于是生气了想要掐死我证明他不吃这一套?!要这样这玩笑可就开大了!虽然我根本没在和他开玩笑……
他的手瞬间就移到了我的面前,我条件反射的闭眼,可预料中的被手卡住脖子的紧收感却没有如期而至,而是有一股温热,贴着我两侧的鼻翼,慢慢碾磨至鼻尖,停留在那里。
“……嗯!”
我哼了声,诧异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你……”我说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闷油瓶的这个举动感动了,问:“干什么……你这是想和解?”
闷油瓶的算是比较容易从表情上来推测出情绪的那种人,因为他表情实在不多,可正因为如此,他每露出的一个表情几乎都代表着一种明显的情绪,当然……如果他不是在演戏的话。但闷油瓶内心的想法真是很难说,他一些举动在我看来甚至是很孩子气的,却都有着他所认为的独特的含义。
像上次在黑眼镜铺子我开玩笑的捏了他鼻子一样,闷油瓶……也掐了我的鼻尖。上次的事我只是突然兴起,之后又拿什么增进感情之类的胡话搪塞来着,没成想他竟还给记下了。听我那样问后,他点了点头,很快就略显别扭地放开手。
我又皱起眉,可这下却怎么不也气不起来了,想到自己其实一样瞒了闷油瓶自己身体有故障的事情,觉得稍有些心虚,于是便只嘟囔道:“这算什么……男人之间的矛盾不都应该在拳头上解决的么,你这分明是瞧不起我啊。”我知道自己肯定干不过闷油瓶,不过……嘴皮子上逞逞能,总归不过是想给自己挽回些面子而已,倒也不碍着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矛盾就算被解决了,不过既然闷油瓶主动求和,意思大概就,是他愿意把他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在那之后,我本都已经做好了要听闷油瓶将实情逐一说出的准备,哪知,他却起身退开我一步,然后向莫名其妙地我摇着头。
这时我注意到在闷油瓶脸上的表情——那既不是平日里最多见的淡然,也不是破天荒的微笑,而是眉目间似乎不似之前那般沉重,反而显露出一种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是“欣慰”的……那样一种表情。
太阳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溜走了,同时将散在我们身旁的光屑也一并一片片的收回,像把衣角掖进裤腰那样的,把它们都藏掖到了从远处飘来的那一片长云中去了,于是房间内的颜色变得苍白。
我疑惑,不明所以。
“吴邪,我一直都希望你明白。”
闷油瓶突然说起话来,声线沉静,字句清晰,他站在我面前,那话却仿佛就响在耳边。他说:“我一直都希望你明白……你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他顿了一下继续讲:“但是对于我而言,情感和理智揉和在一起,会让一切都变得危险。虽然我想尽自己最大可能,不让你再经历这样的事……”
闷油瓶的表情开始微妙的变化,变得有些黯然,随即他却语气异常决绝地说道:“但是有些话,对不起,我还是不能说。”
满满的期待像是被一盆冷水刹那浇了个透凉儿。我不禁腹诽:这闷油瓶,真该去翻翻那些有关人际交往类的资料来好好学习学习说话的技巧,他非得把不好听放在最后说才行吗,难道连什么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都不知道?
思维的跑偏只是在那一瞬间,很快,我的情绪就又被失落所占据,不过男人普遍比女人成熟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不会总是去死抓住一个不顺心的事情不放,于是我便尽量的去回味闷油瓶先给了的那个“甜枣”。
喂,我明白啊……你说我很重要,说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之所以我之前会拿话去激你,那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对而言你的重要性啊,你瞧你,什么情感和理智不能糅合,就是因为有这些在你身上交融着存在,你才能算是一个“人”啊!那种东西,又怎么是能够凭借人为的想法去分离开的呢?杀千刀的闷油瓶!把那些担子交给我来分担一下就不行吗?你这样活着,未免也太累了啊……
闷油瓶自然听不见那些在我程序中所拼凑出的零碎的话语,他只是在说完这些之后,把身体慢慢转向窗子,然后静静的看着天。
我也不说话,不气不恼,就像是被他传染了闷骚病一样,陪着他一起看天。心想反正他立场已经如此坚决,那么在这件事上……真的是多说无益。
“变天了。”半天,他轻吐出一句。
“啊……是啊。”
我应了一声,承认这天气的瞬息万变。
那时候我还未曾想过……所谓的生活,竟然也可以像天气一样。不说是瞬间,却就在短短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里,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对张起灵了解得还不够,所以闷油瓶所说的变天了,当时我只听出他说出这三个字时的轻描淡写,却忽略了他说完这三个字后,所发出的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的含义。
……
【你们猜会发生什么?(笑)……好吧我知道不会有人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