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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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难得是个晴朗天，下午一两点钟，正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我和闷油瓶醒了酒，一时间也是无事可做，便双双歪在沙发靠窗的位置晒着太阳，光的颜色是暖的，于是人与景合在一起，显得融洽非常。
忽然间，我似乎听见闷油瓶的手机在卧室那边震动了两下，心想大概是有邮件，而且，是黑眼镜发来的可能性尤其大。
闷油瓶神色空茫地望着天花板，并没有要起身去查看的意思。我摸着被阳光晒得热烘烘的头发，想了想，觉得有这么个能见着太阳的天也确实不容易，瞧闷油瓶那一身的皮肤，白的连血色都没有，一点都不健康，那就让他多晒会儿太阳好了。
起了身，说了声“我去拿”，我迈着懒散的步子回去卧室给闷油瓶取手机，一边走，一边又想起早上在一起吃饭的许契铭来，不由得就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在叹他和吴饬，还是在叹自己。
——叹自己迟早也会和吴饬一样早早的离开，然后又只留下闷油瓶一个。
现在已经是二月了吧，也就是说自己还有半年的时间……在自己身上，存在着半年能使闷油瓶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等到了八月份，我就不得不和众多私用机器一起，前往各地区所设置的不同集中点，无论熟悉或是陌生的，完整或是有残缺的，都要被分解，然后转换成另外一种形式，以一种为了让人类更好的发展的状态而存在于这世间。
那时候，闷油瓶会怎样？
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也许在那不敢想的原因中，怕他对此事漠然相待的恐惧，是要比其他任何情绪来的都要强烈的，有一句话其实和我的这种状态有着些微的相似，那就是：“我一直害怕的——不是上帝,魔鬼或是死亡，而是，即便我们不再存在，万事万物却依然如常继续。”【西蒙·凡·布伊《因为爱》】
其实我很怕他会因不舍我离去而感到难过，但说句实话，我却又希望他如此。因为是他使得我与这个世界有了联系，但如果……我的离开对他而言什么也不是，那我的这一段陪伴，便也是没有意义的。
我又何苦要来这一遭呢。
所以，对闷油瓶这份情感的渴求，大概可以说……是我仅有的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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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到我俩的床上，在两个枕头中间看见了闷油瓶的手机。现在手机的款式有很多，不过我对这类东西没什么研究，只知道小花用的是现在很少见的翻盖式，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腕带式，手持式，也有人习惯直接用眼镜连接到浮动光屏的。所以我一直怀疑黑瞎子的墨镜会不会也有什么秘密在里面。
闷油瓶的手机是再普通不过的手持式，要说这人在这方面真是一丁点的隐私心都没有，我才刚一把手机拿在手里，就被它询问是否要读取消息，我本以为会有密码，心想一会儿交给闷油瓶叫他自己去看，现在答什么都一样的，就随口回了句“是”，结果黑眼镜刚发过来的那条信息一下子就弹了出来。
倒不是我有意要偷看，但我也没想到自己对于文字竟然会这么敏感，只是简单扫过一眼就记住了个大概。
“不过今天吴邪和他倒还挺聊得来不是吗？<哈哈>这事儿……早晚你会知道好处的，那就下个星期五一起咯。不多说，再联系。”
下星期五……
瞎子说的，难不成是吴饬要被送走的时间？从这文字间的表述看来，黑眼镜和闷油瓶在这之前应该还有对话，那大概就是在自己休息期间的事情，可黑瞎子说的“这事”指的又是什么呢？还有就是……他们平时交流的时候，也总会像这样提到我？
嗐，得了！我一拍脑袋，甩了甩头，心道总是瞎想个什么劲！还是先把手机拿过去，免得叫闷油瓶多心了才是。
回到客厅，我见闷油瓶还保持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姿势在那儿晒太阳，由于对不小心看了他的信息有点儿歉疚，我走到他旁边，先是轻咳了一声，说：“呃……不是故意要看的，你说你也不设个密码什么的，我就应了一声而已……它就跳出来了。”然后才轻轻别过脸，把手机递给他。
闷油瓶听见我的话，也没什么表示，只把原本向后仰靠在沙发上的身子慢慢抬起，看了一眼我递给他的手机，就默不作声地接了过去。他看起字来也是很快的，眼睛在屏幕上扫了一下，便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哦”声。
闷油瓶的气量我是知道的，他断不会因为我看了他手机的这件事儿而有什么不满，可他在读完信息之后，却仍然看着手机，十分少见的在我的注视下操作起它来，他完全是不同于小花那种无时无刻不贴在手机上的，我几乎没见过闷油瓶摆弄手机的样子，于是就凑近了些，问他：“干嘛呢？”
闷油瓶没回答我，而是把手机屏幕对着我举了起来，示意我去看上面的内容。
“收信记录……什么意思？”
他把手机放在我手里，说道：“看一下吧，也许有你想知道的。”
我木讷的接过，还有些犹豫，不过心想他都这样说了，凭我俩的关系我也不必客套，就坐到一边直接翻看起来。
我不是很好去窥探别人隐私的人，虽然闷油瓶身上的确有很多地方都是十分吸引我并让我想要去窥探的。我边看着，边想闷油瓶原来是从来不删手机里记录的那种人吗……
也是，想来也没什么人能动的了他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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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一条，是小花发来的吃饭的地址。
之后隔了将近一个小时，很奇怪，接到了一条空白内容的信息，是黑眼镜的。我估摸了一下时间，那大概是饭局刚刚开始的时候。
之后很快，黑眼镜又发来一条，内容是：如果许契铭让你和吴邪喝酒，不要拒绝。
……这不是在饭店走廊闷油瓶对我说的话吗？我想了想，忍住了在当时发问，而是继续看下去。
之后是小花问是否安全到家的，再往后的那些……似乎在内容上就都没什么营养了，显然是小哥压根没去理会他，可黑眼镜却不停在那里单方面磨叽来的，一直到我之前不小心看见的那最后一条。
末了，我指着那条让我有些惊讶的信息给闷油瓶看，问他：“这、这是黑眼镜让你那么说的？”
他从阳光下移到阴影里，对着我点点头。
我突然没来由的一股火气窜上来，心想他这个人怎么就可以这么听话？于是皱了眉头对闷油瓶说道：“要这样的话，说不定许契铭那边一直给咱们倒酒也是他教的，你都不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吗？怎么他说什么你都听！”
闷油瓶眨巴眨巴眼，似乎对我态度很差的这件事有些意外，说：“你生气了。”语气平淡，语尾却微微上挑，像是肯定，又像是疑问。
“没有，”我没好气儿地答道，同时用双手捂住脸不想被他看见表情，“你分明说过你不信瞎子，可我却觉得你总是在被他牵着走。这样……我看着不舒服。”
闷油瓶沉默不语，他想的什么，我也猜不透。
我只继续道：“一开始，他叫你告诉我昕计划的事，你本来想瞒着的吧，可就像瞎子当时说的，只要我问，你就会告诉我，所以最后你还是说了；之后我就提议要去旅行，连我自己都明白这想法很突兀，但他却是最快答应的，几乎都没有犹豫，就像是早就这么打算好了，或是……早就知道的一样；这一路倒可以说十分顺利，不过在商量路线的时候，他话又总是最多的；此外，几乎所有车都是他着手去找的，难道没有可能，他是有意在引导我们去走他想要走的路线吗……在杭州时也是，现在也是，很多事情瞎子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引导我们，或者说……他总在向我们传达一些信息，小哥，你说得对，他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有些话，藏在心里和说出来，它们之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我的身体向后仰成一个钝角，从面颊上滑下的双手垂在身体两边。
原本不说出来还好的……
这么多疑惑，这么多猜忌，都说了出来，让我好像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面对那个从未摘下过墨镜、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的男人了。
果然人心这东西，太难揣度了。
如果黑眼镜无心害我们，他为什么不把一切都挑明？而如果说他有什么目的话，难道他是想从闷油瓶这儿得到什么吗？若真如此，那他便是在赌，确实，闷油瓶作为循环者，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多的秘密了。可是……闷油瓶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黑眼镜就这么陪着他找，又能有多大把握？不、不对，黑眼镜是知道的，他分明是在引导我们寻找，就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可是……
我思考着，仿佛进入了一个由闷油瓶、黑瞎子、昕计划之类，包括任何能让我产生巨大疑惑的东西所构成的死循环，使得我霎时间心烦意乱，焦躁的厉害，眼前都快冒起红光了。
闷油瓶也许见我不对，猛地用胳膊一撑沙发，整个人就翻到了我旁边，然后将身子快速向我压了过来。我还沉浸在自己制造出的思维怪圈里，根本无暇顾及那么多，也根本难以去注意到那么多，直至感觉到一丝冰凉贴在我的额头上，我这才如梦方醒一般。
那一刻，他有些微凉的额头突然死死的抵住了我的额头，那力道有点大，以至于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出他两道眉骨的形状，“吴邪，吴邪……”闷油瓶说道，我听见他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急切，他的双手也分别一左一右按住我的两条胳膊。他的脸靠得太近了，我又是心中急躁，控制不住自己地乱动，以至于难以避免的我们的鼻梁都在相互摩擦。闷油瓶闭着眼睛，口中喃喃道：“冷静下来，吴邪，冷静……不要想那些……”
“吴邪，冷静下来，不要想……”闷油瓶在我嘴边轻柔地说着，那声音就像是炎夏里的一捧清泉，随着他一句一句叫我镇定下来的话语，一点点浇熄了我燥热的像是快要自燃一般的内核。
我逐渐冷静下来，他原本钳制住我双臂的手也慢慢放开了力道，神思依旧昏乱着，我的手竟不知不觉地抓在了他的腰间。这实在不该是一个大男人该作出的举动，可我却一点也不想放开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只想就这么牢牢地抓紧他，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浮木。
那种自己马上就要坏掉了的感觉实在太过于可怕，我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开始进入那种狂躁状态的都记不得，似乎只有把闷油瓶困在身边才能制止住我那种负面情绪的肆意漫延。
所以，当我的耳边只剩下他一句又一句的“吴邪”的时候，我便知道。
我……已经离不了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三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