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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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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次的事件过后,我还以为自己既将面对的将会是如同一些影视作品主角一样,由于知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而不得不脑袋别在裤腰上刀口舔血的亡命人生活。
哪知那天之后,生活向我们打的竟然是一张温情牌。
——一切一如往常。
甚至于比我们刚刚旅行回来时候的那些日子过的还要平淡,这多多少少有点让我觉得不自在,搞得我就连不得不接受那份平静的时候,也是常像着魔一样的告诉自己:吴邪,不要放松警惕,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要是在现在堕落,你可就完了,到时候还有谁能去帮那个闷油瓶子……如此种种,害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了那种“异变”了。
搁小花的话说,我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一个贱皮子的典范,他总挤兑我说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的,然后骂我杞人忧天。
我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看到闷油瓶最近时常摆着的那张臭脸就明白了,他一定十分后悔一次和我说了那么多,估计啊怕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可惜,我身上既没有Delete键,也不会像他一样失忆,而他说出来的话更不可能再收回去,我这种如覆水般难以收拾的过度忧虑,他就只能受着了。
闷油瓶大概只忍受了两几星期我的癫狂,到了后来,干脆只要我一对他表示出自己关于会不会最后站在他对立面的担心,他就拿眼神来打压我,也不好性儿的说什么“不会”了,用那双分外幽黑的眼睛,一瞪我一个哆嗦。
这种在平静中紧张的生活,其实有时候细想一想,倒也是有着那么点儿别样的新鲜感的,正是因为时间真的不多了,所以,从那已经为数不多的时间中所能榨取出的任何一丝柔融的情感,我想,都是值得我们去分外珍视的。而在我离开之后,我也希望它能成为张起灵生命中一段最深刻的记忆……
但愿他不要再忘了。
然而这一段仿佛凝滞了的宁静,却又再次止于黑眼镜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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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犹浅,晨起时一掀开被子,感觉到更多的仍然是空气里的冰凉。
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还正站在洗手池前对着镜子用手摩挲着被我一觉睡跑偏了的发型,就听见卧室一阵悉悉索索,然后传来了小哥特有的闷式电话语言——“嗯,……,嗯。”接通电话后大约两秒,“嗯”的一声,隔数秒后,再度“嗯”的一声,之后就通话结束,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电话显然是黑眼镜打来的,因为我和闷油瓶一起住了这么久,见他在家里和外界联系,基本上靠的全是客厅里的那台电脑,给他打过电话的,似乎就只有黑眼镜。
所以我有时候就想,闷油瓶可能是属于对直接语言交流比较抗拒的那种类型,话能少说就少说,因此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他的号码。而黑眼镜那人,本身就不正常……往好了说些,叫做独特。所以一个独特的人在闷油瓶那里有一个独特的地位,那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了。
没一会儿,闷油瓶就出现在了洗漱间门口。我往旁边撤出一步给他腾了个地儿,然后就站到一边,像古时候伺候小姐梳妆的小丫头一样,悄不作声拿着毛巾在一旁候着。
其实有时候我连自己都搞不明白,他一大男人有手有脚一米八来的大个儿体量还算健硕,我干嘛非惯着他到这种程度。但思来想去的也没个结果,只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所以牢骚归牢骚,等“张小姐”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我照样如常的问他一句,是不是那瞎子又有什么“吩咐”?
闷油瓶在镜子里看了我一眼,只道:“他说要我们一起去见一个人。”
我问:“什么时候?”
他就说:“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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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利索之后,照着小花发过来的地址,我们拐了两道街,终于找到了黑眼镜指定的地点。也许是某种先入为主的思想在作祟,当看到目的地竟然只是一家普通的家常菜馆时,我竟然有一种“这世界怎么会变得如此正常”的感慨。
满腹疑惑的推开了被黑眼镜告知地址的那家快餐店的推拉门,我不禁思索着,那个该见的人是谁呢?想我一个混吃等死的家伙,也不认得什么人啊。
服务机器为我们指出了包间位置,我道了声谢,就领着闷油瓶往那服务生指的方向走,边走边侧着身向他小声道:“没想到这么早的时间竟然还有菜馆开着,一会儿看看菜要是不错的话,以后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订餐……哎!”还不及我把话说完,闷油瓶突然从身后一下子拽住了我的胳膊,我被扯的几乎一个踉跄,他随即扶住我说道:“当心!”
大抵是为了节省空间,这饭馆的走廊设计的十分狭窄,两侧就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小包间,我先头光顾着说话了,没注意前面左手边的一扇门是开着的,正有个人从里面出来,差点就要撞上,多亏闷油瓶拉了一把。
我才刚稳住身子,就听见一个沉稳的男声在面前响起来,还伴随着一个略显含蓄的笑容。
“啊,本想出去迎你们的,没成想你们这就到了。”
我看着面前的人,嘴张了半天只说出:“你、你不是那个……”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提起他,还是在黑眼镜铺子里,瞎子问我还记不记得长白山的事的那时候。说真的,我对这人本身的印象,除了那头像是染糟了一样的棕黄色头发,几乎已经没有其他的了。倒是他那个叫吴饬的私用机器,由于是我本家,再加上第一次见面太让我震撼了,所以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依然保持着一开始给我留下的安静、稳重的好印象,见我半天没说出他名字也不急,慢悠悠的和我还有我身后的闷油瓶握手,然后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我叫许契铭。菜已经上好了,两位先进来再一起聊吧。”
【许契铭出现了==、它会带来什么坏(啊呸)消息呢……】
三十(下) 【我真是一日常起来没完没了==、、、】
我原还想着,今天一大早就得去应付那个话痨,这还真是闹人,可进到包间里面,却见内里怪显空荡的,竟只坐了小花一个。于是不禁心道奇了怪了,不是黑眼镜给闷油瓶打的电话吗,态度好像还挺急,怎么把我们叫来了自个儿却连个影儿也没有。
料到我会这么想一样,小花待我们都入座后,便说黑眼镜有更要紧的事,不会来了,而且今天主要是想让我们和许契铭谈谈。
嘿,真不知道我们这是跟“四”杠上了还是怎么着,要不怎么每每有什么吃饭、议事的场合,且先不论组成,总是少那个多这个,最后却拼出一个打麻将的阵容,再这么来几次,那就绝对是撞了邪劲了。
由于对眼前的状况摸得不清,况且我和许契铭这人也不太熟悉,所以就没有贸然的问话,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餐盘。哪想到,我这个不知该说些什么的人没话说,小花则是很专注的摆弄着手机,而姓许的竟然也不吭声。于是很快,这饭桌上的气氛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这情况……有点儿怪啊。
我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目光从盘子上移开,结果才一抬头,似乎就看见了一个不得了情景。
我们的包间位于左侧,内部空间不算大,只有一张圆桌,小花坐在最靠里的墙角位置,我在最贴近门的位置,而闷油瓶和许契铭则是在我一左一右。
如今那一左和一右,竟然却都正在以差不多的姿势端坐着,在那里旁若无人的……互瞅!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不过吧,乍一看上去,这两人是挺像在那两两相望深情对视的样子,但是细掰扯一下他们眼神儿就会知道,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想,许契铭的目光所至的尽头,实际上应当是那个和闷油瓶有着极为相似面孔的少年吧。他这么专注的看着闷油瓶,不过是一种下意识的追寻,想从闷油瓶身上在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如果吴饬还好,那么许契铭肯定是要把他带在身边的,现在他一个人见我们,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不过吴饬……怕是已经不在了。
至于闷油瓶那边,可就简单多了。他见许契铭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兴许也是不解,便平平淡淡的望回去,完全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
合着这许契铭也和闷油瓶一样,都是在个别某些方面上有点儿呆的,当真是白瞎了他们那张聪明人的脸。
最后还是我“不小心”地碰翻了茶杯,杯子磕在玻璃桌面上清脆的一声响,才把那个沉浸在个人世界里就要出不来了许呆头的给拉回来。他也觉得刚才这么的挺让人误解,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抓了下那头棕黄的短发,开口道:“别误会……因为这位朋友和我家小饬实在太像了,所以不自觉地就……想多看两眼。”
我向许呆头报以善意的微笑,嘴上说着“没事儿,小哥不会在意的”,暗地里却腹诽:你愿意怎么瞅都无所谓,反正也不会掉块肉,只要不是爱屋及乌把他看上了就行啊!
唉,也不知道我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口不一了……
想起当初,我们好像是一起乘车上山,许契铭和吴饬坐在后面,吴饬望着天,动不动就从嘴里冒出几句诗来,古今中外的都有,我知道他那时候已经不大好了,所以听吴饬一路上念着念着的,就权当给自己催眠。黑眼镜非欠儿欠儿地去找许契铭聊天,结果那许呆头看着不怎么爱说话,可一提到他家吴饬,这话匣子就打开了,收都收不住。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我赶快挑起话头,担心他别真的说着说着,就把心思动到闷油瓶身上,这闷神他可够呛应付得来。就问许呆头说:“啊,那个……那这次找我们来,是为什么?”
这时许呆头也露出一脸不解,回道:“啊?我还以为是二位有事情找我,我……我是跟着解先生过来的。”
我愣了一下,叫了声正在看手机的小花:“喂,怎么回事?你们造成的尴尬境况你好歹参也与一下,别光顾着在那玩手机。”我看他和瞎子真是特意不想有个准成。
小花被我问到,慢慢抬起头,看着我们一个个都瞧着他,连张起灵看的都是他那边,反而更加不慌不忙,好像奇怪的人是我们似的,说道:“你们怎么不吃啊?一会儿菜都凉了。”
“你总得说明一下,把我们叫来干什么啊!”我简直对这人无语,这和闷油瓶的噎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对付小花这样的,显然我的段数还不够。“你不说明白,我总觉得有阴谋,怎么吃得下去。”
小花“嗤”地笑了,“什么阴谋,你哪来这么重的心思。”
“坐在一桌吃饭是要把不熟悉的变成熟悉的,”他手指着我们这边:“你没瞧见吗,酒都上好了。”
“瞎子的意思,之前大伙儿不是旅行时候碰上的嘛,这两年许契铭和我们因为生意上的关系已经比较熟了,正好近两个月他在这边,就想安排你们一起吃个饭,可总是找不到对的时间。今天正好,都抽得出空儿,虽然说早了点儿。”
听小花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哦”了一句表明我知道了,随即下意识地去看闷油瓶的表情,生怕他觉得这理由不够充分,然后直接就撂凳子回家睡回笼觉去了。好在这老小子没我想的那么大脾气,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过……估计元神真的已经游回家去睡觉了。
许呆头倒是随和,看我们都没什么兴致,竟先动起了筷子,还给几个杯子里都满了酒,招呼我们一起吃菜。
像我这样可以模拟人类进食的私用机器已现在经没有多少了,不过见许契铭给我倒酒却没有管小花的这一举动,看得出吴饬原来的生活模式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
一桌子都不是爱讲话的人,饭吃的也无趣,这一顿饭无非是给黑眼镜一个搭桥儿的的面子,除了摸摸对方的脾气之外,也实在没什么。
眼见局就要僵,我心说小花今天怎么了,平日里除了黑眼镜就属他显眼,现在这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难道是故意要把我们晾在这儿?
这时在我旁边的闷油瓶却突然起身,把我吓了一跳,我问他怎么了,他淡淡说了句去洗手间,然后走过来把我连人带椅子往前推了推,就从我身后挤过去了。
闷油瓶坐不坐在这儿,对于气氛其实都完全没有影响,不过出门在外,不把他绑在身边我总有那么些不安心。嚼了两口饭,我突然很担心那闷油瓶子不会是玩尿遁趁机溜回家了吧,就对着许呆头笑了笑说:“他路痴,待会儿怕他找不着房间,我去看看。”然后放下筷子,掀了门前的掩布,快步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