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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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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还没对闷油瓶才刚的话反应过味儿来,那边门就被“咔吧”一声打开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是黑黑眼镜。
他敲门敲了半天,倒是没怎么不高兴,只是倚在门框上,打量了两眼室内,然后问道:“在谈心?”我耸耸肩,算是没有否认,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对黑眼镜道:“你要是有事到这儿,就进来说话。要是没事儿闲得慌过来串门的……麻烦把门带一下,顺便把自己也关到外面去,别杵在那往屋里放冷气,这两天温度可够低。”
黑眼镜听罢摇了摇头,往里迈了一步,关上门道:“不巧,一半一半。是有些事情,本来不急,不过今天正好路过了,就把你们叫到我那边去看看,你们——”
他话只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下,然后竟然像发了癫一样开始大笑起来,乐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腰都直不起,直指着闷油瓶脚上。
我顺着黑眼镜所指的往下看去,瞬间就明白他是在笑什么了。
嗯……是这样的。
前些天下了场雪,雪过之后,便开始降温。看这房子还得人自己来开关房门就知道,在供暖上肯定也是旧式的。只要外面的温度一降下来,室温就跟着急转直下。
闷油瓶虽不说冷,但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看他把自己裹得像个茧一样,也知道该他换一身行头了。冬天还是要保暖一些的好,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别再落下什么毛病,所以我当即就决定出门去给他挑两件保暖的家居服回来。
闷油瓶向来是个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的人。吃东西从来不挑肥拣瘦,穿衣方面更是没太讲究过啥,似乎只要尺码合适,拿什么就是什么。偏他又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基本上穿什么都叫人看得过去。我估摸着就是给他套一件旗袍,凭闷油瓶那仙儿一般的气质,照样也能有人稀罕。
所以……当我看见那双毛茸茸通体嫩黄的小黄鸡拖鞋时,不由的,就眼前一亮。
心道:就它了。
其实我对这种明显带有低龄性质的东西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只不过那几天闷油瓶的态度实在令人不爽。
不得不承认,我是抱着一种要整他的心理才把小黄鸡给闷油瓶的。但叫我很意外的是,当我把那对鸡崽鞋拎给他的时候,他居然一声没吭就接了过去,脸上也不见什么表情。大约还是不讨厌的吧,从那以后就在房间里穿着了。每天迷迷糊糊的往那一站,就跟个吉祥物似的,倒是还挺叫人舒心。
可如今黑眼镜竟然当着闷油瓶本人的面就这么笑话他,让我有一种好像明明自己好生疼爱着的孩子却让外人欺负了去,还连还一句嘴都不会的感觉,登时觉得真是自己教育的失败。于是立刻指着黑眼镜的鼻尖回击道:“笑什么笑!难道只需你们小花穿碎花儿的睡衣,就不许我们小哥穿双有个性的拖鞋了?你可千万小心着点,别把肠子给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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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为了抓紧摆脱这种和一个疯子共处一室的处境,我和闷油瓶匆忙换了衣服
,甩开黑眼镜,径直往他那眼镜铺子走去。
黑眼镜的铺子我以前也来过几次,不过最后一次,也都是去年的事儿了。
之前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这地方非常奇怪,门面安排的极小不说,竟然还不是对着街道,一条东西走向的路明明就在正南五米左右,他偏要把门开在西面。我心说不就是磨个镜片吗,搞得像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
我和闷油瓶到的时候,铺子的门正掩着。我瞧着两边墙上大约有百十来副眼镜,和我们当初离开去旅行的那个时候比起来几乎没有变化,就对闷油瓶悄声道:“你说他这铺子开着是干什么的,当不当正不正……没准就是干些什么不法勾当的。”
闷油瓶没理我,轻车熟路地走到房间深处,然后右拐,一扇门就自动向我们打开了。进门儿就看见小花,他还是一件精薄的粉衬衫,大冬天的看着我都觉得冷,不过感受了一下这里的温度,确实要比我们那儿暖和多了。
小花听见我们进来,叫我们自己先捡地方坐下,然后又问瞎子呢?
我看了看身后,记得走第一段街的时候他还在我们后面,但是过了个路口之后,不知怎么人就不见了。正想间,闷油瓶对小花道:“他往北边走了。”末了又追问一句:“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嗯……等一下你自己过来看就会明白了,这里有一些需要破解的东西,得有你的技术。”我注意到小花似乎从我们进来就一直没挪动过地方,面对着两台电脑左右开弓,一手敲着一副键盘。我好奇他在干什么之余又不由惊叹,他娘的这效率,人类是有多自信,要把私用机器的技能一个个都给设定的这么牛逼。当然……像我这样的老型号不算。
我脱了外套挂在一边,看小花忙忙活活的样子,对他道:“你都这么厉害了,干脆去信息部门混个身份,还上什么戏台?”
小花的眼睛死盯着两方屏幕,似乎还倒不出工夫来回我的话,只先嘴角勾了勾,好一会儿后,才起身把位子让给闷油瓶,然后走过来同我说笑。
“要不是那瞎子,或许我真会唱一辈子戏。”小花摆弄着几根纤细的手指,翘了个手势,缓缓道。
不知是小花的表意不明,还是我的理解能力跟不上,总之我被他弄懵了,问:“那你现在忙这忙那,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小花坐到一边的软椅上,“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如果不是他,我最可能的用途,大概是在某个宅院里边给人唱小曲儿吧。也不知他为的什么,把我从我见也没见过的制造者那儿求了来……我没有你那样精准的人格化情绪控制,所以你的问题总是叫我很难回答。好了,别说我了,你呢?和张起灵那样特殊身份的人一起,负荷不会太大?”
“大概……没有吧。”我摇了摇头,瞥一眼电脑前的闷油瓶,心说还是避开这类敏感的问题才好,就打了个岔,道:“对了,你让他干什么呢?”小花用就手指了指闷油瓶的位置,意思是叫我自己去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好像手离了键盘活不下去一样,又开始噼里啪啦的按起来,不再说话了。
我凑到闷油瓶旁边,只看见他面前的屏幕上都是正在不断变化着的字母和数字。对于对这些东西的原理,我几乎是一窍不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没一会而便觉得无趣,就转而去看起闷油瓶的侧脸来。
都说男人专注的时候是最吸引人的,我想这话应该不假。因为人在认真的时候,他的精神往往是高度集中的。而闷油瓶此刻就是这种状态,不光是眼神和平时不同了,好像连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十分锐利的气息。也许是常与他处在一个极度放松的环境里的缘故,所以他这幅样子,我也很少见到。
其实如果撇开小哥身上那些烂糟事儿不提,光从他本身这个人来讲,应该还是挺优秀的。长相不赖,身材更是没得说,缺点就是话太少了点,还爱发呆,但好在脑子够用。经过这么长时间,我也算发现了,闷油瓶的闷,是很乖的那种闷,要是有谁能嫁了他,倒也不必担心他去外面拈花惹草……
不过话说回来,真有哪个女的能受得了他这样的吗……十句话换个点头?估计不出一周就得离吧。
就在我两眼发直的顶这闷油瓶,正意淫到他失忆症犯,被某个色心不死的老女人拐回家一顿糟践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了句:“好了。”把我吓得一个激灵,忙问道:“完事了?”
再把头转向电脑屏幕,我发现被破解出来,竟然的是一堆统计图表一类的东西。“这是什么?”
小花听到闷油瓶说结束了也走过来,回答我道:“不知道你看不看新闻,这是全国各地区死亡人口的详细统计资料,瞎子发现了一个现象,他提出了设想,我们刚刚在做的事情,就是要证明它。”
我平时没有看新闻的习惯,小花这话说得实在模棱两可,我也不清楚这和他们的发现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个死亡人口什么的……国家统计局不就能搜得到么,怎么还需要小哥来。”
“这我当然知道,”小花说:“但是,国家统计局网上搜索得到的结果虽然已经可以精确到以小时来计算,可……”他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可这些结果,都是先集中在一起,然后再被向外发布的。”
“你的意思是……”
闷油瓶到座位上起身,淡淡开口道:“它不见得是真实的。”
我还想问你们有什么根据这样说,就想到,嗐,刚才小哥不就是在找证据吗,于是换了个问题:“结果呢?”
这是笑话却小磊奥,示意我不要急:“等一等,刚联系了瞎子,他说去见一个人,等一会儿回来了再一起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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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过去,黑眼镜还没回来。我心说好在自己是和闷油瓶住一起的,奇迹到现在,别的没学会,平心静气在那干耗实践的功夫可是跟闷油瓶学了个十足十,所以也没有什么急躁的感觉。
小花是新型机,他们对外界信息摄入的过滤似乎非常严格,所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时而热情时而又冷漠寡言的分裂症患者,现在这样无聊的时刻,他自然是在一边玩手机。闷油瓶则更甚,明明之前还很精神,很快又开始一脸迷糊,我看着他直担心连自己都跟着睡过去。所以这种状况,我想自己也没必要非得去给他们活络气氛了,于是就和那俩货在房间里座成了一个三角,心里头默念:妈的老子语言功能落家了老子语言功能落家了……
不知不觉又过去十分钟,我心道这不是坑人么,闷油瓶午睡都快睡醒了,那死瞎子是干什么去了。
正当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我看见闷油瓶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然后望向门口那边。
“哟,”黑眼镜向我打招呼:“等的急了吧。”我白他一眼,道:“还成,听小花说你去接客了?”
黑眼镜“咯咯咯”地笑起来:“那可不是,大客户,国际企业呢。那人其实咱们都……”
“得了得了……国不国际的跟我没关系,”我打断他的话。这人就是个话痨,要是和他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估计是要没完没了,于是赶紧把话题扭正:“那个什么东西小哥已经破解完了,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黑眼镜提着嘴角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那好吧,就先说叫你们来的原因。”
黑眼镜口中啧了一声,显然是对我打断他话的行为略有不满,不过停顿了几秒后,还是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好吧,就先说叫你们来的原因。”
我撇嘴:“这本来就该是重点……”
这时,房间的地面下却传出一阵金属的摩擦音,似乎是小花在刚才启动了什么,我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他见后,像是要证明,于是冲我摇了摇手中的手机。
又过了几秒后,房间正中央的地面突然升起一个长约一米的方形平面,由一个极简的机械臂结构撑起,同时四面又以同样的方式升起四个更小的平面,大约有一人宽,所以其实就是一张方桌四个座位。我心说想不到还挺严肃,就问:“你们该不会是早就准备好的吧?这不是家居室吗,怎么搞得像魔方房间一样。”
黑眼镜咧嘴一乐,叫我们都先坐下,然后说:“既然有这条件,不用白不用嘛,不过是费了点时间,有这东西,指不定哪天就能帮上一个大忙,”他指了指小花的手机,“看见没,用那个,就算在地球的另一边,我们也能控制这房间里百分之八十物品的移动。”
“你别臭显摆,”几人纷纷入座后,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还在这房子底下偷挖了个地下室什么的。自己本身不清白吧,还是别太招摇的好。”黑眼镜摊手,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四人的位置是黑眼镜和小花相对,分别在我的一左一右,而闷油瓶则是与我相对,面对面坐着,他脸上淡静的神色被我一览无余,黑眼镜这么卖关子也瞧不出他有一丁点儿的心急来。
“好了。”小花突然敲了一下桌子说:“我们开始吧。”接着,他手机往桌面上轻轻一碰,我们每个人的面前就都展开两份图表。
我稍稍惊讶了一下:原来是那种会议上常用到的……家用也并非是不常见,只是闷油瓶的房子太过简单,家里几乎没有这种带着浓重现代气息的东西,所以才一时有点恍惚了。
忙去看眼前那两张图表,其中一张好像就是之前闷油瓶弄出来的那个。黑眼镜是回来后第一眼见,他的眼神从这两份资料上匆匆扫过之后,竟然用鼻子哼了一声,道:“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次他总算是不那么惹人嫌地又罗里吧嗦一大堆,说完那一句话后,马上就解释了起来。
“咱们先来看左边的这个。”随着黑眼镜话落下,小花在一边控制它在我们眼前放大。
这是一份关于全国死亡人数的统计,它很笼统,只给出了死亡人口的数字和比例,再与之前一段时间进行对比。
小花在一旁道:“吴邪,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在国家统计局网上搜索我们能得到的信息,你有什么结论?”
“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我,也许他是觉得和闷油瓶交流起来比较困难,可就算他问我……这份资料也太普通了。我能得出的结论,就只有——这是几组很普通的数据,它们所表达出的意思是现在的平均死亡人数与近时间的相比,非常稳定,都处在一个正常数值上面,可是这有什么问题?
我半天都没说话,也没有人再追问,之后小花就直接换到了另一张,也就是由闷油瓶弄来的那一份。“你在看这个,和刚才的有什么不同。”
这同样是一份死亡人口的统计,不过不得不说要比刚才的详细多了,连是否为正常死亡都分得十分清楚,一年、月记的死亡人数平均值也各画出了折线图……
……等等。
折线?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那明显呈现出上爬趋势的折线图问道:“这张图上的死亡人数,怎么会……多出这么多?”之前的那一份,死亡人数的月均值几乎是一条与横轴平行的直线,我确定不会有错,它们都是今年年初直至这几个月的数据,但是为什么,第二张图上的死亡人数月均值却是在不断地上涨?
黑眼镜用手指轻点着桌面,“对,这就是我想告诉你们的发现。”
闷油瓶低着头,似乎在很认真地琢磨着什么,我便没去叫他,而是又去问黑眼镜:“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国家公布的数据有假?”这简直跟闷油瓶之前所说的如出一辙,“可为什么你能肯定小哥破解出的这份就是真的?还有,你是怎么发现的?”
黑眼镜啧了一声,皱眉看着我:“你这问题也太多了,我是叫你们来证实一下我的猜想,如果我猜的没错,就再顺便一起探讨探讨,不是让你单纯提问题来的。”
“那你总得把信息共享一下才好探讨啊!知道的问你也不说,我看咱们是没办法愉快的交谈了。”翻了个白眼,不理会黑眼镜,我抬头看向闷油瓶,“小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闷油瓶却跳过了我的话,神色有些复杂地问了黑眼镜一个我问过的问题:“你是怎么发现的?”
黑眼镜略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摆出一副笑嘻嘻的面孔,看着闷油瓶淡定的脸色道:“这样吧,我先回答吴邪关于另一份资料真实性的问题,接下来说起话也能更方便些。”
瞎子这人虽看起来不怎么着调,不过从他的言语间仍不难听出,这是一个十分擅长交际的人。他和闷油瓶一样,都可以简单几句话就把事情解释的明白透彻。不过可能是因为这俩人平时在行为上的反差太大,听黑眼镜说话,就完全没有和闷油瓶一起时的严肃感,怎么都跟听笑话一样轻松。
他说,首先,如果把国家的信息发布点与接收信息的我们,当作是两个相互联系的主体,那么闷油瓶那份信息的来源,便可以被称之为是一种类似于第三方的东西,之所以说是类似,是因为则这两个主体所存在联系间的特殊性。在这里黑眼镜并没有进行过多的解释,而是紧接着就说,你知道哑巴这人,他懂得很多有关机器和程序方面的技术是不是?问题是他还不清楚这些都是怎么得到的。
我点点头。
黑眼镜墨镜后的眼睛似乎正看着我,他指着闷油瓶说道:他这种多说一句话会死一样的脾气秉性,有一件事,估计你应该是不知道的……我现在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