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二十二 ...


  •   早上我起得挺晚,等到真正清明起来的时候,闷油瓶已经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得干净,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多久了。

      我搔搔一头蓬草似的乱发,想着现在的时刻,不知道他在那里把键盘敲得啪啦响是在搞什么名堂。

      闷油瓶的前额发还有些潮湿,我总感觉这屋里不够暖和,估摸着他要是洗把脸的话,干的慢一点到现在也真得有一会儿了。

      闷油瓶听我醒了,回头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晃晃悠悠的走到他旁边,已然是把昨天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都甩在了脑后,说:“你起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天都亮了,现在有七点了吧?”

      他只起身,也不多说什么,就把我按在他刚坐过的椅子上,手指着屏幕道:“你先看这个。”

      这人做事说话总是这么没头没尾的,我料想自己不管怎么的他也是改不了,索性他叫干什么就乖乖听着,手上捋着被压皱了的衣角。

      闷油瓶找出一段影像开始在电脑上播放,那视频内容很快便吸引去了我的注意。可之后他就要走,我啧道:“你要去——?”

      他正从门内往出迈的步伐停顿了一下,回答说:“把那个盒子放回去,事情已经了解了。”之后又好像是怕我不明白,回头瞧着我补了一句:“看完你就会知道了。”

      他离开时还把门给带上了,我只好皱眉无奈地摇头。

      这么一来房间里就剩我一个,于是我专注的看起了他叫看的那段视频。

      结果才没几秒过去,我就“咦”了一声。

      这画面上,不正是我们住的这旅店吗?

      录像正下方有向楼上走的楼梯,一眼下去正好看到整个走廊的一半,视野尽头左侧是一个拐角,从那出去就是前厅了。

      我不禁有些哑然。

      这些其实是在说明,在右边这条走廊的尽头,一直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不过进来时候我完全没有发现。

      另一方面,如果有这一个的话,就肯定不会只有这一个,最起码在另外一头还会有。我赶忙抬起脖子去看房间的四角。

      屋里面的话……应该不会吧。

      不过转念想想,这里有监控什么的倒也正常,毕竟整个旅店就一个服务机器管理,说实在也挺不安全的。除非是就好这活儿的,否则哪个人会放着那么多可选择的事情不做非在着大雪山下看一个破旅店呢。

      “天。”我恍然到感情他昨天拆那个匣子,原来是在改变信号传输,这相当于做了一个拦截或者说盗取,把本来应该传递到这个旅店管理层的信息给弄到了我们自己这里。

      “不就这么点事嘛!昨天问也不说,急死个人啊!”我撇嘴腹诽。

      但既然闷油瓶指明了叫我看这一段,就是说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监控显示的是5101年1月4日晚上临近8点钟的时间,这不就是昨天我们几个都出去的那个时候吗!

      对啊!我使劲拍了下脑门,关于吴饬是怎么进到我们房间的,这事儿可还没解决呢。

      他娘的!

      一定是被系统自动过滤掉了,不然依我性子,铁定要刨根问底把它弄个明白的!

      “呼……”

      我被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搞得十分挫败,而后又反应到:那闷油瓶昨天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觉得比起叫我为这事琢磨一个晚上,还不如等他搞明白了之后再来告诉我,所以避开不提才是上策?

      如果这样的话,他对自己倒是挺有信心,减少了我的信息负荷,也算是足够为我着想了。

      我又把注意集中到电脑屏幕上去。

      大约是为了节省时间,录像明显已经被闷油瓶剪辑过(可能他早上起来就是在干这个)。

      画面非常清晰。前一分钟左右时间,一直是亮着两排壁灯的走廊,黄澄澄的灯光远处是漆黑的拐角,只有一扇门上标示着“已满”的字样。

      ——那是我们的房间。

      对面还空着,不过看时间,再有一会儿许契铭他们应该就会住进来了。

      不出我所料,过去大概十几秒钟,前厅的灯突然毫无征兆的亮起,就像我们刚到时的那样。

      我忽的就想起那个女接待,她一半脸没于黑暗、另一半脸笑容僵硬,像个死木桩一样杵在那儿的样子。再联想到她自燃之后的惨相,我顿时感到周身空气都降温二度,忙摇头把这回想起来近乎于自虐行为的画面甩掉。

      这会儿电脑里却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

      “啪哒、啪哒”,缓慢而规律,像是脚步声。

      我把耳朵贴近发声处仔细听了听,还果真是从电脑里发出来的。

      正当我疑惑时,一抬头,只见屏幕深处,似乎是许契铭领着吴饬,慢慢走了过来。

      原来还是有声音的……

      我心下寻思着这段也没什么可看,就想快放一下算了,哪知道闷油瓶在这点上倒还和我挺有默契,还没等我自己动手,画面急急一顿,时间竟直接跳到八点三十分。

      这时许契铭从房间里推门出来。可能是室温不够,要去调一下温度,因为我看他外套好像一直在身上没有脱下。

      我记得我们是九点钟回来的,所以吴饬估计就是在许契铭出去的这会儿,不知怎么跑到了我的房间。

      吴饬跟着他到门口,扬起纤细的脖子,目光有些迷离,问许契铭去哪里。

      许契铭微微弯下腰,用手摸着吴饬的发顶,把他轻推回房间,说自己很快回来。

      看着那张和闷油瓶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孔,说实话我感觉很不舒服,但却像是有一种无形的阻力,使我难以在这方面多想,这也许又是那个“自我保护”程序在作祟。

      然后许契铭在吴饬的注视中离开,画面一卡,又跳过十分钟。

      八点四十二分。

      我把音量调大,能听见呼呼的风声,突然就有点紧张起来,眼睛紧盯着屏幕,不知道接下来会现什么情况。

      “吱——扭——吱——嘎——”

      很刺耳的数段缓慢的开门声从我面前的电脑里发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屏幕中充满了昏暗的色调,空无一人的走廊中,所有的门,竟然在同一时间,全部都……自己打开了!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不知道怎么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

      吴饬以为许契铭回来了,一个人走到门口,结果却发现不是,因为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他看见对面的房间,也就是我和闷油瓶的房间,同样也开着门(因为正对着,再就是第一眼他也只能看见我们的房间),失去正确判断能力的吴饬,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走了进去。

      “啪。”

      所有门,又都一起,关上了。

      视频结束。

      我呆坐在座位上,只觉得很乱。

      “这都怎么回事……”我身上直发寒,想立刻去叫闷油瓶,身旁的门却突然打开,虽没有难听的“吱扭”一声响,却让我立刻从椅子上惊站起来。

      墨镜遮住半张脸的黑眼镜出现在门后,笑道:“吓着你了?”那语气欠揍的我真想扑过去掐死他。

      我怒道:“你什么时候推门不行非要赶现在!……有什么事快说!”

      “原来我就说过,带上你是个麻烦,还真是。”黑眼镜似乎觉得没趣地偏了下头,长臂一挥,“来大厅,集合了,有你想知道的。”

      “你……”

      黑眼镜完全没有给我可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走开了。就是不让你说话,这和闷油瓶的沉默一样能气死人。奶奶的,这计划的提出者分明是我才对吧!怎么叫他一说的我倒像是被带上的似的,他|妈的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被他说过麻烦了,一个个这都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

      我心中暗骂,就这群驴蛋,早晚有一天要把我憋出内伤,一边抻了抻衣服,之后快速抹了一把脸,去与他们集合。

      一到那里我就愣了。

      门厅里面齐刷刷的站了一排人。

      闷油瓶他们三个人,外加许契铭和吴饬竟然也在!

      我指着那两个我认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诧异道:“他们怎么也……”

      “早上张先生把录像给我看过了。”许契铭开口道:“我觉得……可能还需要一点我的补充。”

      ♠

      之后许契铭给我们的解释,也算是让此次的种种事件被大致弄了个明白。在这里不必字句详尽的复述,我在录入之后进行了简单的梳理,让它们保留在记忆中。

      大约昨晚的八点三十分,由于温度偏低,许契铭不得不去前厅询问,并且有更换房间的打算。

      然而前台的服务机器却莫名其妙地对他说出一堆毫无关联的话(我们于是在这里怀疑道:她其实早就有可能已经出现程序崩坏的状况,因为在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现在想来她对我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

      许契铭无奈,只得先出去,心想用个热毯凑合一晚吧,明天换地方住就是了。

      哪想回来开门后,却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他进去找了又找,可哪里还有吴饬的影子!

      许契铭素来平和冷静,对别的都不怎么上心,只唯独吴饬,吴饬找不到了,这对许契铭来说就是天塌了一样大的事情,叫他没办法不慌神。

      因为自己是从外面回来,并没看到吴饬从旅店出去,所以先把“他走到外面去了”最坏的这条放一放,许契铭想,这些空房间都上了锁,吴饬应该是怎么也进不去的,那就先快速把旅店跑一遍再说。这样,他便开始楼上楼下的奔走起来。

      临近九点,我们一伙人行至门口,闷油瓶、黑眼镜,同我、小花,在旅店前分开。

      进入厅内,因为房间不同在一侧,到了里边,小花很巧捷地开门,进屋。等人家关门声都响了半天,我这边才刚把房卡掏出来。巧的是许契铭正从二楼下来,在走廊里狂奔着,我被他撞了一趔趄,他心急如焚连句抱歉话都不及说,就向着另一头跑去了。

      之后因为浴池水不能用,那两个人就只得返回来,(黑眼镜还抱怨说这里水倒是干净,可那是浴池啊,水面上竟然漂着冰碴,这样还不如去白河里游冬泳来得痛快。)

      时间正常流过,于是很快,他们一下楼,便理所当然的听到了我的那一声惨叫。

      闷油瓶二话不说,一路火花闪电过来撞开了门(其实原本我也给留门了的),其行动之迅速叫我深受感动。黑眼镜倒是放心闷油瓶,他先是到自己房间把小花叫起,然后才一同过来,这一行为被我在暗地里鄙视了千百万次。

      许契铭到话这里停顿了,意思是接下来的情节是由我们共同参与的。

      我道不对啊,就只有这些的话完全没有解决问题啊。

      他又点头,说因为还有一段录像是没给我看的。

      什么内容?我问他,眼睛瞄的却是倚墙放空的闷油瓶。心想难不成他又瞒了我什么?

      黑眼镜接过我的问题,用手指了指脚下的地面,笑着答道:是这里的。

      我看见他所站那块地方的地砖隐隐透出着被高温物体搁放后的痕迹,眼皮就是一跳。

      顺便提一嘴,监控就在你的头上。我抬头,黑眼镜说:啊对对对……就是那个装饰的像灯笼一样的东西,真难为他们了。

      之后小花过来,胳膊圈上我的脖子,说是那段连他都没忍心看完,怕我受不了就没拿给我,只简单跟我说明一下那服务机器是怎么回事就可以了。说罢还上手来捋了捋顺我头上一撮极不听话的翘毛。

      我想想觉得也对,这事在人类看来不过是一个似人但非人的机器坏掉了而已,但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的同类,昨天只是剩下的残骸给人的视觉冲击就已经足够大了,那我倒还承受得住,但要是真给我来一个实况录像,保不准日后要给我造成什么阴影……所以还是不看为妙。

      黑眼镜瞧着一副嬉皮笑脸不着调的样子,没想到只我贪睡了一个早晨的功夫,他就和刚认识的许契铭处好了关系,很不见外地对对方道,喏,你接着说吧。

      ♠

      许多事情的真相,其实往往要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得多。

      就像是吴饬出现在我们的房间,只是因为他要找许契铭但却被关在了里面,因为出不去,而缩在我的床铺上无所适从;

      就像是那些自己开启又关上的门,只是因为那个坏掉的女机器错误按动了灾害时才应该启用的总控制开关;

      还有自燃,其实她是早该进行检修的机器,却因为冬季客流量小,此处又极不起眼,而一拖再拖,终于,我们的指令让她再难以维持正常运作,而最终竟从内部崩溃了。

      不过好在原本我们也没把事情思考的太过复杂,毕竟这地方是刘老爷子挑的,一切都是意外而已。尽管我是因被认为可以帮闷油瓶找到记忆而成为他的专属机器的,但也不能就以此为缘由,便只拿我的判断为标准来看事件是否是与闷油瓶相干。

      ——巧合就是巧合,相信了这一点,向前的脚步才能变得容易。

      日后我们还要去很多的地方……只有不被自己所绊住,才能继续同他们一起走下去。

      ♠

      新来的服务机器将房间整理结束后,我们拿好了各自的背包,又把房卡一一交出去,刘老爷子才从外面启车又做完了调试回来。

      外面似乎冷得厉害,老爷子哈着白气,头发根根立着,看上去倒相当精神,可见昨天我们在和老爷子就隔了一堵墙的地方闹腾了那么长时间,也完全没把他吵到。

      也不知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打算,兴许是想着,反正这一群人都是要上山的,分开来走不如同去,人多还热闹些。

      等所有人都拿好自己的装备,又换上了登山专用的保暖服,我们就一起跟着刘老爷子,走去停车的地方。

      闷油瓶不多言语,大家有说有笑的,他不搭话,只默默跟在队伍一侧,我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又走了没几分钟,我们便上了车。

      ♠

      “不!这不过是个面具,一个诱人的装饰,

      一个优美的鬼脸使这面容发亮,

      看,那难受地皱缩起来的,

      才是真正的脑袋,真实的脸……”【《面具》——波德莱尔[法]】

      吴饬清亮的嗓音回荡在不大的车厢,如同道路旁堆积的素雪般干净,他挨着许契铭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神色有些迷茫的望向窗外。或悲伤或欢喜的,口中喃喃着一些颇古老却动人的诗句。

      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仍是昨天来时的那个位置,左边是黑眼镜和解语花,右边,则是被我拉着唠扯到半夜,结果一上车就睡了过去的闷油瓶。

      “他平时也这样?”黑眼镜笑着探出半个身子,转头问许契铭道。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轻蔑,这似乎只是一个单纯的询问而已。

      “吴饬他以前……就对各种知识都有着很大的兴趣,”

      越过闷油瓶安静的侧脸,我看着外面清明的山色,慢慢的沉淀下自己的情绪,一株株挂满了浑身霜雪的松木被我们的车子从身旁缓行经过,我听见许契铭在后面回答黑眼镜说:“擅长决策,心性又高,当真是厉害极了……这家伙,有时候果断的甚是连我都十分为难。”

      我背对着他,觉得微微有些惊讶,心里越发觉得吴家的制造者真是变态。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吴饬,原来竟是把情感指数摊给了个精英式判断能力的……这样的机器。

      许契铭一说起吴饬,就开始滔滔不绝:“——原本想作为一个和专属机器维持正常关系的使用者,我本不该对他做他想的。不过或许吴家机器最能够令人意外的地方就在于此吧——你以为可以掌握一台机器对待你的态度、甚至是他的一切,因为你认为他只不过是机器而已,他的全部,都存在于一张芯片里,只懂得遵循固化的程序。但是有一天,你却突然发现,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独立的学习了很多知识,并且还能够正确的运用它们,然后来驳回你的某种言论,这是多令人心惊的事情……”

      许契铭早些年身居于一个西方国家,由于与我国的社会经济制度不同,他父亲在那里有一家产业,吴饬是在他出生之前的好几年被父亲从吴家领来的,之后一直在为他父亲做献策工作,直到许契铭出生,然后回国,办理手续,成了他的专属机器。(专属和使用者的确定关系没那么麻烦,只做君子协定也一样可以,只是不受法律保护。)

      其实一开始,我见许契铭发色偏黄、五官俊朗,就想他是不是混血,这么看来应该无疑了。

      “——可是她为何哭泣?她这完美的、

      可以使被征服的人类拜倒在她脚下的美人……”

      吴饬的声音不曾停止过,我静静地听,若是能忽略掉在某些长句中一些词语的略微走调,倒也不失为是一种享受。

      黑眼镜没想到自己的一个问题竟然让许契铭说了这么多,不过听着听着,倒像是也很有兴趣的样子,没有去打断他。后来我们看见刘老爷子略有些兴奋的神色,才明白原来这些话本意是讲给刘老爷子听的,算是在早上约定好的乘车的回报。

      许契铭慢慢陈述着,除了要一手扶住吴饬之外,在肢体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因为小时身在国外,许契铭在思想上与目前中国的思想大潮还没能那么合拍,所以“昕计划”的正式发布,要求停止私用机器的使用,实际上他是非常不情愿的。而吴饬因为使用寿命已经过半,情况越来越不好,尤其在几年前的一次暴雨天,一阵惊人的雷霆过后,他就已经不能再对所有事情都作出准确的判断了,而且反应一天慢过一天,只会对个别的事情产生些反应,行为上也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坏掉。可毕竟还没到“最终抉择”那一步,也许哪一次被触动到什么……他还会好过来也说不定。所以为了让吴饬在最后这一段时间里尽可能多接触新的事物,许契铭开始带着吴饬在世界各地旅行,如果吴饬能恢复,那将是一个奇迹,如果不能,也不算是给自己留下遗憾。他说:“这样的话,哪怕有一天吴饬真的彻底坏掉,我也能让自己在情绪可控的情况下,把他送去集中地转化。”

      我猜测自己的表情一定在许契铭的话语中慢慢的变化起来了,于是我右手握成拳,藏在外衣口袋里隐隐发力,用指甲抠着掌心肉,直至感觉到丝丝疼痛从手掌传来才逐渐放松力道。

      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快速平复自己那有些莫名的欣喜和脸上想要表现出的“笑”的表情,因为谁都听得出许契铭心情的沉重,黑眼镜那种笑面的家伙……想必他能理解,暂且不算。但如果在别人正说着一件痛苦的事情,结果你却在一旁满脸笑容明媚,那不就跟丧礼上唱好日子一样没道理吗!肯定不是有仇就是有病。虽然目前的位置不会被许契铭看到表情,但是黑眼镜要是不识趣的以此揶揄,那我可就糗了。

      我高兴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在这硕大的土地上,我们遇见了和自己有着相同想法、以及相似目的的人。我们可能无法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正同我们一样做着这些不符常规的事情。但许契铭的话使我明白,有一件事情是不会错的,那就是——纵使淡漠令人们疏离,但只要他们都还是人类,在他们最本质的那颗心深处,就必然还会拥有着一种共通的,任谁也无法舍弃的,被称之为“人性”的东西。

      它是一种隐蔽的联系,牵扯着人类这个大族群中每一个个体,所以,包括闷油瓶在内,没有哪一个人,同这个世界的联系会是唯一的。

      他们有自己的执着,我因此而衷心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吴饬的声音依旧不断从身后传来:

      “——傻瓜,她哭泣,是因为她曾经活过!

      是因为她正活着!但是最让她哀伤,

      让她连双膝也为之战栗的,

      唉!是明天她还得继续活下去!

      明天,后天,永远……”

      我眯了眯眼睛,余光瞄到闷油瓶一头柔软的黑发。

      心中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自己还能维持得了多久呢,在“昕计划”之前,我能为这个人做到什么呢?

      “昕计划”结束了之后,他又该怎么办?

      会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

      不,

      我闭上眼睛。

      他应该还会去继续寻找吧……

      ♠

      从二道至北山门,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我们终于登上长白山。

      悠悠长白,在北国大地上如同一片浓墨挥洒而成的绝美图画;风起白砂,山下的天空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清透无暇;极目远望,所有风景似乎都被积雪的白与山石的黑简化。

      听黑眼镜说,秋天的长白山其实才是最美的时候,原始森林的美丽在这里能够得到最充分的体现。不过冬天的天池却是其他任何时候都比不了的,山顶风云变幻莫测,云雾散尽之时,天池浮冰倒映出四周若现似隐的山峰,是只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的景色。还说要搁在以前,冬天一下大雪就会封山,因为现在防护的设备都做得很好,才会在这时对游客开放。

      实在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人,我笑话瞎子问他怎么总喜欢说这些以前的事情,他一被我问话,却又开始打起哈哈。一到这样我就会爬走,拍拍屁股去和闷油瓶坐到一块儿,然后一起看起风景来。

      开始几日的天气有点不遂人意,使得我们没有很快看见天池,不过在第四日的时候,我们经过几个小时的苦等,最终也算是守得云开。

      在长白山呆了三天,泡过温泉,爬了西坡1263级的台阶,期间又发生些事情,我想在此先不作叙述,挪至日后再作闲谈。

      长白之行结束,我们与许契铭分开,他们有自己的计划,而我们也同样。

      带着希望,我们又踏上各自的旅途,临别之际还开了玩笑,说以后可能还会在这世界上的哪处再次碰上也说不定。我拉过呆呆的闷油瓶,又叫许契铭领来同样呆呆的吴饬,然后一起合了影。

      留过联系方式,祝福过彼此后,就此分别。

      那时我预感我们必定还会相见,事实上也的确如我所想,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