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杀婴-上 ...
-
1）
灿烂的阳光透过别墅的玻璃穹顶一点点洒落在顶楼的花草上面，一个眉眼间都带着柔和笑意的少妇手持着洒水壶在给那些花草浇水，而一个看起来就像是成功精英人士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在旁边的藤椅上优哉游哉地看报纸，在他身侧，是一个精致的竹编摇篮，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伸手晃了两下后咿呀咿呀笑着。
浇完花的少妇先是洗干净手，然后蹲在婴儿面前看了几分钟，才起身坐在丈夫身边。她看了眼桌面上散放的报纸，看着上面那一则则与乙肝疫苗有关的报道，眉眼间笼上一层担忧，“眼看着西西就要到接种第三针次乙肝疫苗的时候了，这么多的负面新闻，让我怎么放心。”
“没事的。”男子温言安抚着妻子，将另一份报纸递了过去，“你看，卫生部及卫生厅都出来解释辟谣了，那些婴儿的死亡都是因自身疾病，与疫苗异常反应无关。”
“嗯，我之前也打电话咨询过我的同学，她告诉我疫苗一般没有问题的，如果不放心就直接自己出钱打二类疫苗，反正乙肝的疫苗也不贵。”（注一）
“安心吧，虽然专家经常坑人，但是卫生部的专家们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男子依然浅淡笑着，落在身侧婴儿身上的目光带着点点笑意，“所以我们还是打免费疫苗就好。”
注一：疫苗分为一类和二类。一类为国家出资的纳入计划免疫程序的免费疫苗。二类为需要家长自费、以自愿选择是否接种为原则的疫苗。而有些一类疫苗可以由家长自愿选择是否用二类疫苗替代。
譬如乙肝疫苗，如果孩子的双亲其中之一有乙肝大小三阳，就会建议家长选择二类的乙肝疫苗。二类疫苗20ug一支，一类疫苗10ug一支，因为儿童相当于处在暴露环境中，所以必须加大剂量接种。
2）
“啪”的一声，一份最新出炉的《中阴早报》被摔在早报主编的桌子上。黑色十九伸手指着报纸首页头条，上面是几个铅印大字——中阴市再现乙肝疫苗杀人事件。
面对怒气冲冲的黑色十九，主编只是慢悠悠地推着鼻梁上的眼镜，和颜悦色地问道：“这则报道有什么问题吗？”
“先前的报道在中阴市搅起的风波刚刚平息，卫生厅和专家组们正为了风波的后续影响而焦头烂额，您就这样贸然审核通过这篇报道，那么接下来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黑色十九。”主编抬手，制止了对方的话语。
黑色十九略一迟滞，抱着下属对上级应有的敬意，勉强将自己的质问压下。
却听主编继续说：“作为报业的前辈，我有必要教会你一点。我们的责任是利用我们手中的媒介将所有得知的真相公诸于众，而不是被恶势力所威胁甚至屈服。”
“那么这个未经核实的结果就是所谓的真相？”
主编那隐藏在眼镜背后的目光闪过一点狡猾，“就算不是全部的真相，至少也是部分真相。而且你要记住一点，我们早报不是慈善机构，我们也需要吃饭也需要发工资，若不是多曝光一些真相，又怎么卖得出去足够多的报纸回收成本？”
看着黑色十九仍不说话，主编挥挥手，“好好想想吧，这里跟你曾经的战场并不一样，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刑警的身份，而只是一名实习编辑，出去吧。”
黑色十九转身走了几步，又猛然停住脚步，快步向主编的桌子走去。刚才还十分镇定的主编看着面无表情的黑色十九，一声“你想干什么”几乎脱口而出的时候，就见黑色十九拿起自己刚才摔在桌子上的报纸后，再度转身。
看着黑色十九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一直带着笑意的主编倏然冷下脸来，冷哼两声后拨出了一个电话：“姐，刚才黑色十九来过，问的就是那篇报道的事情。”
“是的，我也知道他早已是没了爪牙的老虎，但他再怎么说也是缎君衡的儿子。”
“嗯，我会密切关注的。”
“你放心，我再怎么说也是欲家下一任的家主，这么点小事又岂会搞不定？”
“bye。”
挂断电话，主编欲裁恨旋转着凳子，透过面前的落地窗看着地上那如蚂蚁般大小的往来众生，轻叹道：“底层的愚蠢民众，本就是被我们这样的上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蠢货啊。”
从主编办公室离开后，回到自己位置上的黑色十九对于自己现在的职业仍是有几分不适应的感觉，那过分挺直的脊背与端正的坐姿，将他与四周其余人割裂出截然不同的风格。
在半年前那场震惊整个中阴市的爆炸案中，黑色十九不幸重伤，最后虽然被医生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右臂终究是永远失去了，而双眼的视力更是受到极为严重的影响。黑色十九这样的身体状况自然不再适合奋战在警察队伍的前线，他放弃了上级让他回归警署做一名文职的建议，而是干脆地离开曾为之奋战不息的地方，转身进入了传媒行业。
中阴早报社，就是黑色十九选择的第一站。会选择这里，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此地对于整个中阴市有着强力的影响，而另一点，便是当初仍是刑警时那些狗仔记者们无孔不入的效果给了他太深的印象。
若是能从传媒界手中学到一点不同的东西，便无愧于他曾经的职业。当家里那个老头子颇为意外地询问他为何选择这样的职业时，他是这么回答的。但是父亲唇角隐约泄露的笑意，却让他明白缎君衡其实早在一开始就猜到了他的目的。那时候的他，除了有一点被看破的懊恼后，更多的是对自己所定目标的决心。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他都一定会攀到顶峰的。
回想着自己最初的决心以及父亲等人的无声支持，黑色十九刚刚在主编室时憋的那一肚子火也散去不少。与其怒火中烧，不如仔细研究应对之法。
这般想着，黑色十九再度拿起眼前的报纸，认真研读着那篇乙肝疫苗的报道。
3）
中阴早报讯记者小一报道（注二）
刚刚满六个月的女婴西西，前日下午刚刚在中阴市胡同蜃市第一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种完乙肝疫苗，昨晨却被家人发现躺在床上已无呼吸，昨日下午女婴的父母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讨说法。
胡同蜃市卫生局相关负责人表示，此次涉事疫苗虽由曾经被指“问题疫苗”的中阴役魄生物制品股份有限公司生产(以下简称“中阴役魄”)，但国家及省市有关部门的调查已证实其无质量问题，可以重新投入接种。
目前，胡同蜃市多部门正在协调家属早日进行尸检，已确定女婴死因是否与疫苗有关。
清晨发现女婴无呼吸
据西西的父亲陈述，女婴西西在隔壁的无涯市医院出生，出生第一针次及满月的第二针次乙肝疫苗均接种的奈落制药公司生产的乙肝疫苗，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反应。
这次他们一家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关系搬到中阴市定居，小孩也随之在住所附近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进行疫苗接种。
前天下午三点左右接种完中阴役魄的乙肝疫苗后，西西一开始一切正常，但是到昨日早晨，西西的母亲发现躺在自己身侧的孩子脸色青紫，浑身冰凉，嘴角还有鲜血溢出，已是死亡多时。
西西死亡前并无任何异常，她的父母认为，除了接种中阴役魄的疫苗外，西西并无其他死亡的诱因，他们要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此事给个说法。
其中，西西的母亲十分后悔，她表示曾经考虑过想要自费接种二类疫苗，但是出于对国家的信任而放弃了这种行为。她觉得是自己的一时糊涂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是否疫苗致死待调查
胡同蜃市卫生局等有关部门获知此事后，立即介入调查。据胡同蜃市卫生局相关负责人曹先生介绍，此次涉事疫苗确为中阴役魄生产，批号为XXXXX，接种时仍在疫苗有效期内，接到女婴死亡报告后，有关部门已经封存了该批次疫苗以待检查。
胡同蜃市第一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朱主任则表示，该中心对于西西的疫苗接种，均按照规范的操作流程进行。“我们理解家属的心情，但希望可以走法律途径解决。”朱主任说，为了尽快查明真相，该中心可以垫付尸检以及相关鉴定费用，并将尽量满足家属的合理要求。
（注二：该新闻是百度来的，头尾留下并稍加修改，中间部分才是自己写的）
4）
傍晚，黑色十九回家的时候夕阳刚刚落下。
他站在家门口看着天际被余晖染红的云彩，忍不住有点恍惚。自从脱下警服离开刑警大队，他的生活突然变得规律起来。虽然医生说过规则的作息对于他的身体康复有着很大的帮助，但是太正常的生活反倒让他不适应。
他还是相当怀念当初为了侦缉追凶彻夜不眠的日子。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将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逮捕归案的感觉，与现在坐办公室面对一叠叠文稿的工作截然不同。
“大哥，你怎么站在门口发呆？”
魅生骑着电动车在家门口停下，看着拿着钥匙发呆的黑色十九，一边摘下头盔一边好奇地问着。
黑色十九耸肩，“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有点无趣。”嘴上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推开屋门，让魅生将电动车牵进院子里放好。
“那么回警署啊，文职的位置大家可是一直给你留着呢。”魅生狡黠一笑，“但是你甘愿就这么铩羽而归？”
“臭丫头，你真是跟老头子呆一块儿学坏了，当年的你可不会这样数落你哥我。”黑色十九没好气地敲了一下魅生的脑门，但也丝毫没有否认对方话语的意思。虽然对目前的生活略有些不适应，但这绝不会是他放弃的借口。
如果因为一点挫折就轻言放弃，那他真是愧对自己这二十多年所受的教育与磨砺了。
“不过中阴早报毕竟是欲家的地盘，想要在那边站稳脚跟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开过玩笑，魅生便相当认真地感叹一句。
中阴市除了一直牢牢掌控着市长宝座的孤城家族之外，还有控制着各大命脉的五大家族。而五族之中的奈落绵氏（因为某些原因，奈落绵氏的后嗣子孙以欲为姓）就是中阴市众媒体喉舌的操纵者。
而黑色十九，十分不巧的是五族之一的灵狩缎氏现任族长缎君衡的养子。对于奈落绵氏来说，黑色十九选择进入报社，无异于是灵狩缎氏将一枚钉子插进他们的地盘。他们苦于无法光明正大地将黑色十九扫地出门，但是用点小手段将黑色十九当成祖宗高高供着却是一件相当轻易的事情。
可惜，黑色十九不是不知进取的二世祖，他是真正想要学点什么做点什么。而他所会遭遇的困境，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是他们能做的就是给予适当的建议与支持，其他的依然要由他自己去面对。
看着魅生将电动车停好，黑色十九倒是好奇起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没活了。最近刑警队那边没有什么大案子，而这两天下属的几个县队接连送了几份样品过来，我本来以为是多棘手的事情，结果也堪堪在下班前做完。难得轻松，我自然早点回来。”魅生指着被她放在车架前座上的袋子，“我今天晚上可是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哟。”
“不。”黑色十九摇头，“那起乙肝疫苗的案子呢，那个死婴不是应该送到你们市局进行法医学检验的吗？”
“嗯，但是我那时候手上正巧有事情压着，自然就有其他人接手。”魅生将今天在警署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若不是下属警局送来的那些个样本，接手那桩解剖任务的人倒真会是她。
“真是巧合啊。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警署现在法医室的正式法医除了你之外，就只有一个刚从绝境长城调上来的欢命。而欢命，似乎跟宙王及欲家都有着相当的联系。”再回想着自己白天在报社研读过的那份报纸，有什么猜测在心底逐渐成型。
魅生的双眉微不可见地拧了一下，“虽然欢命的擢升有些特别，但他做事还算靠谱。”
“魅生，帮我一个忙，我需要知道圈内人对于奈落生物的风评。”
“OK，除了风评，奈落生物这几年的投资我也会给你弄到手。”正想再说些什么，魅生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过了片刻，她挂断电话对着黑色十九轻轻耸肩，“父亲说他临时有事前往无涯市。”看着黑色十九靠在门上的样子她无奈地挥手，“大哥你也要出门对吧，去吧去吧，晚上这顿大餐我就先不做了。”
黑色十九也不多说废话，轻轻点头转身就走。看着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在他转身的一瞬，空荡荡的右边袖子晃动出一个空荡荡的弧度，饶是早已经习惯的魅生，鼻端依然忍不住有一种微微酸涩的感觉。
在黑色十九走远后，魅生回拨了缎君衡的电话：“跟您推测的一样，大哥在发现异常之后立刻出门去了。”
“嗯，我会在晚些时候将那些准备好的证据交给他的。”
“啊，您那边这么快也有了新的线索了？”
“不不不，魅生怎么敢怀疑您的效率，我只是想着在您回来时给您做什么菜为您接风洗尘。”
“鸡腿全宴？您还记得您书桌上的那份体检报告吗？虽然一切指标都还在正常范围内但是您别忘了，血压血脂胆固醇都已经在朝危险区域飙近。”
“……”听着电话中传来的盲音，魅生不用猜也知道一定不是缎君衡的手机没电而是对方挂掉了电话。将电话收回口袋里，魅生冷哼一声，想吃那么多鸡腿，门都没有！
同一时间，距离中阴市尚有一段不短距离的无涯市政府大楼内，匆忙挂断电话的缎君衡满脸苦笑地收起手机，一抬眼就看到多年故交三昧那十足玩味的表情。
缎君衡轻咳一声，端出中阴市刑警大队大队长的架势严肃坐着，“你也到了下班点了吧，今天能够顺利拿到那些资料，三昧你出力不小，为了感谢你的帮忙，晚上我请你吃饭？为了表现诚意，地点你挑？”
三昧看着电脑屏幕上写到一半的提案，毫不犹豫地按下ctrl+s，然后点击关闭，推开凳子站了起来，“正巧我也忙完了，我想想，西市有一家素食馆据说不错，今晚我们去那边尝尝鲜？”
“素食馆？”缎君衡忍不住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是你说地点随我挑的啊。”三昧佯装不知好友在想些什么，直接伸手推着他走出门，“快走吧，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缎君衡带着满心的“老夫我才不要吃素”，在三昧一脸“不要拖延时间了”的无言威胁下，认命地坐上副驾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杀婴-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