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中阴警署事件簿》缎星尘

4、中阴市法会杀人案4

　　9）

　　其实缎君衡对于一切并不是毫无察觉，而当初和阗印的死亡案件发生时，他也不是真的毫无线索。他是在演戏，他当着整个刑警队及一干政要的面演戏，为的就是迫使对方做出部分让步，甚至于自动暴露出部分腐朽的伤口。

　　缎君衡在演戏，质辛也在演戏。被连环追杀的质辛表现出不愿意牵连父兄的架势，偏偏又忍不住给对方提供适当的线索。那些线索看似粗浅，只是因为简单的关心而透露的无关紧要的消息，但就是那么一点东西，落在缎君衡眼中已经是足够的讯息。

　　即使经年不见，父子俩之间也有着足够的默契。他们以中阴市为棋盘，以己身为棋子谋划着这一切。质辛在明面上成为吸引众多毒枭的诱饵，而缎君衡则在暗中将脉络一一理清，并将可疑点一一挑出。

　　作为足够贪心的人，缎君衡要的从来都是双赢。他要挖出中阴市在默默增大的毒瘤，他也要保证自己的儿子平安。

　　缎君衡早就在关注中阴市的地下毒品交易市场，他在闲暇之余一直调查着各种线索，甚至借着质辛的□□渠道悄悄培养着线人。

　　有时候缎君衡都忍不住想着自己怎么就不肯闲下来呢？明明都被人从中阴市副市长兼警察局局长的位置踢下来了，明明都想着告老还乡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摆个藤摇椅天天晒太阳养老了，偏就又折腾起来。

　　只是，若不看着自己踏足的这片土地重返清明，他还真不甘心就这样悄然引退。

　　经过近两年的调查，缎君衡十分确定中阴市的毒品市场绝非是单纯□□势力所能撑起的，在这背后，必然有中阴市政的高层在暗中支持。

　　他圈定了几个怀疑对象，宙王自然也被他罗列在嫌疑人之中。只是他一直希望自己的这种想法是错的，但现在嘛……他将自己掌握的信息与宙王提供的信息互相比对筛选，那愈发清晰的目标让他无法再抱持着任何的侥幸想法。

　　宙王敢交出这份资料，就是有着将自己从整件事情中撇清的自信。但是嘛，过分的自信有时候是绝对的催命符咒啊。

　　“启动罪墙计划。”缎君衡站在窗边，看着前方路上来往的忙碌人群，轻声说了一句。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黑色十九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行了一个警礼，道一句“我这就去办”，随后转身离开。

　　房门打开再关上时给整个房间带来微微的震动，但是从窗□□入的阳光却丝毫不受这震荡影响，执着地将所能触及的一切事物映照得纤尘毕现。

　　10）

　　当夜，整个中阴市再起震动。

　　无数警察毫无征兆地冲进市内多家会所及酒吧，现场缴获大量毒品，抓获大量吸毒贩毒人员，其中不乏某些有头有脸的“上层人物”。

　　行动刚刚开展二十分钟，缎君衡的手机就已经想起催命符咒一般的铃声。他慢悠悠地掏出手机，十分怡然地看着手机上那写着宙王二字的来电显示急促地跳动着，在铃声即将停止的时候他才接通电话。

　　“缎君衡！”

　　“市长阁下晚上好。”

　　“今晚的行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大的行动居然没有任何人上报给我！”

　　“因为临时发现有一条大鱼进入渔网，为了不让到手的猎物落跑，在紧急时刻我只能采取最为紧急的措施。至于报告，我正在撰写，相信很快就能递交到您的手上。”

　　“好，很好，看来刑警队队长的位置仍然不能满足你啊。”宙王森冷笑着，“就让我看看你要怎样应付明天媒体的报道。”

　　耳听着手机传来的盲音，缎君衡微微一笑，将手机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在他身侧站着的是现任中阴市警察局局长。这位缎君衡的前下属、现任上司听着缎君衡与宙王的对话，忍不住露出几分苦笑。眼见得缎君衡向他看来，他下意识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警礼，在缎君衡摆手之后才放松下来，低声唤了一句：“头儿。”

　　孤城宇，孤城一族的旁支，与宙王勉强称得上有亲戚关系。他一反平日里在公众面前时与缎君衡的陌路甚至敌视，表现出的是与缎君衡相当熟悉甚至听命于对方的姿态。

　　“你这下子算是正式和宙王撕破脸了，若是这次的行动没有收到意料中的效果，那么对于你的政途可是有着难以估计的打击。”

　　“我在乎的本来也不是政途。当一名合格而出色的刑警一直是我的目标，只要能够达成这个目标，就算明天我就被宙王从这个位置上踢下去，也是心甘情愿的。”孤城宇长长吐出一口气，虽然因为他的出身与身份，他这两年擢升得远比其他人快，但是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止是高处不胜寒，更因为他被视为宙王的走狗，被曾经性情相投的同僚视为鹰犬，假面戴得久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有瞬间的彷徨。虽说这些都是他的选择，也是他有心给自己甚至身后的家族保留的退路，但那日子……真心不好熬啊。

　　似是看出了孤城宇的心思，缎君衡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只是说了一句：“日久见人心，你的选择该明白的人终归会明白的。”

　　次日的中阴警署新闻发布会上，现任警察局局长孤城宇就昨夜的突袭行动进行解释，并将昨晚抓捕过程中缴获的毒品种类和数量进行大致的介绍。

　　在知道中阴市的毒品市场居然已经悄悄发展到如此庞大的地步后，在场媒体瞬间哗然，转而追问侦缉过程中的相关问题。

　　缎君衡并没有正式出席这一场发布会，他只是仿佛一名普通警员一般站在会场的右侧，看着场中镁光灯不停闪动，听着孤城宇掷地有声地宣誓一定会将毒品这颗毒瘤从中阴市铲除。

　　孤城宇的表现真是相当不错啊。看着台上的孤城宇，缎君衡微笑着摩挲自己的下巴，接下来，就该正式与那些依然潜藏在中阴市的毒枭势力进行战斗了。希望这一次洒下的网，能够捞起足够肥厚的鱼儿们。

　　正这般想着，缎君衡的蓝牙耳机中猛然传来黑色十九的话语，“一号鱼出现异动。”

　　“收到，我这就——”缎君衡竖起衣领，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一声在这个会场中不算响亮的“砰”猛然响起，伴随着无数人的惊呼声以及重物撞击桌椅的声音，孤城宇猛然倒地。

　　没有丝毫犹豫，缎君衡快步拨开人群跳上主席台，他查看着孤城宇的伤势并熟稔地进行止血急救，而在场的其他警员早已戒备四周，更有人快速搜寻着可疑人物。

　　缎君衡回忆着孤城宇倒下前所站立的位置，伸手指着东南向的窗户，那边窗户上正有一个枪击过后留下的洞，“研究弹道，推测狙击手的位置。”他眯了眯眼，又加上一句，“在大街对面，百米开外有一栋金帝大厦，先派一队人去大厦的25楼到30楼之间查看。”

　　缎君衡自然而然地接过在场的主导权，他目光在场内环视一圈后，低声通过耳机下了数条命令。五分钟后，法医室的魅生匆匆赶到，接替缎君衡进行急救。二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将奄奄一息的孤城宇带走。

　　满身是血的缎君衡在一片嘈乱中走到台上，从地上捡起倒落的麦克风，“我是缎君衡，中阴警署前任局长，现任刑警队队长，我愿以刑警队全体的名义起誓，必将在最短时间内侦破这起发生在众人眼前的谋杀案！无论凶手是那些想要示威的毒枭，或者是那些被昨晚的突袭影响到利益的人，又或者是其余别有居心的人，在法律和正义面前，必将无所遁形，终会被真理之剑裁决。”

　　11）

　　将混乱的现场重新压制之后，缎君衡没有再多加废话，快步离开发布会，抬脚就往百米开外的金帝大厦走去。

　　而在此时，耳机中也传来其他刑警的话语，“队长，在大厦28楼发现狙击手残留的痕迹。”

　　缎君衡轻应了一声，话语中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情绪，他一开始凭借着经验，从孤城宇身上的伤口及发布会现场的窗户裂口推断出狙击手位置的时候，他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推测会有太多谬误，他更关心的是，谁是背后的主谋以及实行这一场狙杀的目的。

　　示威？警告？

　　似是应和着缎君衡的猜测，他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那熟悉的铃声彰显着来电者的身份，这一次，缎君衡没有迟疑，直接接通电话，劈头问道：“在我揣测着谁是幕后黑手的时候，您这通电话是有着什么深层的寓意吗？”

　　对方一阵轻笑，“许多年不曾见到老师您这般失态的样子了。”许是想到向来稳如泰山的缎君衡愤怒的样子，即使不能亲眼得见缎君衡的表情，宙王昨晚被突然将了一军而引起的愤怒也散去不少，“不过你想多了，身为中阴市的市长，我的警察局局长在新闻发布会上突然被枪击并陷入生命危险，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不亲自过问？”

　　“身为孤城一族的人，却与你这个族长背道而驰。孤城不凡，你敢说今天的事情不是你在杀鸡儆猴？”缎君衡停下脚步，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个背着小提琴包的鸭舌帽少年。

　　“缎队长，就算我对孤城宇的行为再不满，再想除掉他，也不会使用这么低级的方式吧。”

　　缎君衡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缀上那个少年，“从您这句话里，我更怀疑整件事是您下的手，逆着常人的思维，不正是隐藏黑手最好的时刻？”

　　“老师，对于你的学生就不能给点高些的评价吗？这么拙劣的计谋，我真心看不上。倒是老师你在新闻发布会的表态让人赞赏，啧，所有的媒体都记录下那一幕，让我意外的是，我从来不知道中阴市的媒体居然这么有效率，不过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居然就出现在新闻播报之中。”

　　“只能说所有媒体对于昨晚的行动都抱持着相当的兴趣，而对于中阴市悄然蔓延的毒品市场有着巨大的担忧。铲除这些毒瘤，将那些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示威的人渣抓捕，是所有人的共同心愿。”

　　“哈，那就祝愿缎大队长旗开得胜，只是你千万不要忘了，你曾与我定下的约定。若是在明天晚上万佛法会开始之前你仍旧不能够抓到杀害和阗印的凶手的话，就算你想找出击伤孤城宇的幕后黑手，你也无能为力。”

　　“放心吧，市长阁下，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挂完电话，缎君衡没有如初定计划那样往金帝大厦，而是双手插在裤兜里继续缀在那名提琴少年身后。

　　似是察觉到他人的跟踪，那名少年加快脚步，一转身就往附近的小巷子窜去。缎君衡同样加快脚步，但在转入小巷的一瞬间，原本别在腰上的手枪已经握在手中，而伴随着他落地的脚步声，□□保险栓也被他开启。

　　在即将将身形暴露在巷子里的一瞬间，多年的刑侦经验让缎君衡探出去的脚步猛然一缩，同一时间，一颗子弹呼啸着从他面前不远处擦过。

　　缎君衡心底一凛，一边庆幸着此地太过偏僻并没有多少行人路过，另一边则是侧头倾听着前方的动静。大约过了一分钟，缎君衡揉身一扑，在地上打了个滚之后快速进入巷子，靠墙而立的他端着手枪直指前方，却发现这条小巷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巷道，而是附近几家酒楼的后门。刚刚那一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提琴少年逃逸消失。

　　微微拧眉，缎君衡收起手枪正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地方有点异常。他低头一看，心底的咒骂声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该死的这是一枚即触微型地雷，如今他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上面自然没事，但只要他一抬脚就会引起一场小型的爆炸。这种地雷引起的爆炸不算太强，不过可以将一个小型保险箱炸得支离破碎而已，至于人嘛……炸成几段还是没问题的。

　　缎君衡看着不远处那个提琴少年从某家酒店的后门冒出来，压低鸭舌帽的帽檐向他打招呼，目光中透着算计得逞的浓浓得意，在缎君衡的注视下他右手抬起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脚下踩着的地雷，缎君衡苦笑着电话招呼刑警队队员及警署内的排弹专家，这一次，他可真是要出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