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修行记》庸不语

8、官选大典（一）

　　碧浣疲惫的回到了房间。从始至终，无人提到碧柯，他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大家都在刻意回避这个名字。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么？
　　族里肯定已经早就收到消息了。
　　碧柯离开前，谁都以为他会通过。可是，现在这个活人却平白无故的失踪了。无论是什么原因，这都昭告着这个人的失败。
　　没有通过豫选的族人，是耻辱一样的存在。更何况一个义子？
　　她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如果她的母亲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又会大惊小怪起来。
　　是的。一定会的。
　　因为父母的关系，这个家的人都将她高高捧着，对着她说着口是心非的话，谄媚，殷勤，虚伪…
　　唯有碧柯真心待她。如果他就此消失…
　　碧浣不敢继续往下想，她不愿意再回到一个人的日子，不愿意再去品味那种令人窒息的孤独。
　　“小姐，该沐浴了。”门外丫鬟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是的，她必须去做些什么，不止是为了碧柯，也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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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碧浣早早到了修行堂，她甩开了随行的仆人，绕到后面，敲开了最后一间房间。
　　当苏夙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拉开门，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现在离官选开始还有段时间，她才刚刚起床。
　　瞧见她衣冠不整的摸样，碧浣也很惊讶。按照她家的作息，这个点应该已经结束晨练了，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打扰了，先让我进来。”
　　“啊！…好。”苏夙这才迷迷糊糊反应过来，侧过了身子。
　　碧浣再次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放心的进了屋，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她捡了个椅子坐下，动作优雅，那股名门闺秀的范儿让苏夙暗自惭愧，这种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她估计一辈子都学不来。
　　“…苏夙，其实今天来，我是想拜托你一件事…”碧浣忐忑的开了口。
　　“啊？什么事？”苏夙忙收回了注意力。
　　平静了很久的情绪，碧浣才有些不安的开口道：“…其实这次参加豫选，和我一起来的人还有我哥哥，碧柯。”
　　苏夙了然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可是，昨天他并没有从秘境中出来，我问过修行堂的人，伤员和死者中并没有他。而且，他们还透露给我，他可能是失踪了。”
　　“失踪？”苏夙下意识重复了这个字眼。
　　碧浣点点头，“他的修为颇高，即使队友帮不上忙，他一个人应付秘境中的怪物也是绰绰有余。但是现在，他却突然不见了。我也打听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碧家不过问此事？”苏夙有些奇怪，照理说这关系到他们的名声。
　　碧浣难过的低下头，“这几年，家族被其他四族打压得厉害，无论是声望还是在朝地位都大不如从前。碧柯仅是家中收留的一个义子，如果他没有通过豫选，这样的失踪对族里来说反而是最好的，至少不会丢了脸面。而且，每年各家都会生出点意外，大家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
　　“今天过后，父母会派给我特别的侍卫，说是保护之名，其实更像变相的监督。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在调查这件事，肯定会彻底限制我的自由，事情也会变得更加糟糕。所以，我想请你有可能，多帮我留心这方面的消息…”
　　这个请求对苏夙来说并不难，她立刻应了下来，“放心，我会注意有关的事情。”
　　得了应允，碧浣才算松了一口气。昨天她回到房间，想到第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就是苏夙。“我会把这些也转告给络玉的。”这也是她能想到，为数不多可以帮助她的人。
　　苏夙点点头，“多个人也能多份力。”她不经意看了下沙漏，这一聊不知不觉时间走了大半。
　　碧浣也注意到了，她识趣的起身告辞，在查看没人后，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修行堂的正厅。
　　等到苏夙梳洗完赶到修行堂的正厅，那里已经挤满了人。好在，络玉老远就冲她挥手。
　　苏夙个子矮，在人群里左冲右突了好会，才终于和络玉汇合。“碧浣呢？”
　　络玉向旁边努努嘴，那边是特选席，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能进去。此时，碧浣正一动不动的保持着标准的坐姿坐在最前排，被无数人注目着。
　　“名门望族家的孩子还真不好当。”苏夙不由感叹道，一想到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她就浑身不舒服。
　　“这叫痛并快乐着吧。”络玉心有赞同。
　　“她把事情都和你说了？”
　　络玉点点头，“开始吓了一跳，难得见到她有求于人的摸样。”
　　“我想说不定入了职，进了朝廷，可以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对了，你要去什么部？”
　　“我啊，打算去商部。”
　　“啊….？为什么？”苏夙睁大了眼睛重新打量了络玉数遍，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与经商有关的联系。在她心目中，络玉这种耿直的性格，去刑部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络玉被苏夙奇怪的眼神看得发毛，不悦的嚷嚷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商部有钱嘛！”
　　钱？这下，苏夙更为吃惊。五族对门徒谈不上大方，但基本的生活保障还是有的，络玉也不是爱财如命的人，可是看她的一脸认真的表情，不像是说笑。苏夙顿了顿，还是决定就此打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络玉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们。“那碧浣呢？”
　　“她家里应该给她安排在户部吧。毕竟户部是个肥差，事少油水多，甚至有机会直接觐见三位元老。”
　　这时，正厅突然安静了下来。正前方的高台上走上了一个胖乎乎的人影，苏夙蹦跶了好久，才依稀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正脸，那是第一轮给她领路的怪力官差。
　　“官选大典现在开始。”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正厅的每个角落。“这次莅临前来的是内政官瑜安，瑜大人，外政官博顷，博大人。”
　　话音刚落，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高台后方，左右两扇门内分别走出了两个身着绛紫色冕服之人，衣制上玄下纁，标志天地玄黄，权重位高。
　　下面随之变得骚动起来，人群不断传出欢呼声，开始疯狂的向前涌去。可怜苏夙小小的身板很快被挤到了外面，络玉的身影则淹没在黑压压的人流中。
　　回想起过去十方城主激情澎湃的演讲时，下面稀稀拉拉的掌声，叶离不由感慨道：“朝廷在豫州真是有着可怕的号召力。”
　　“的确。豫州感觉像一个大的家庭，‘家长’都有很高的威望。”苏夙深有同感。
　　内、外政官就座后，七部部长依次上台发表演讲，然后是修行堂的几位主考官亮相，最后才终于到了官选这一环。
　　每个人手上都有自己的一个号码牌，将它放进各部对应的木槽内，其上方的水晶会显示另一个数字，这就是排队的序号，叫到号的人才能进去面试。
　　叶离望着在大厅里密密麻麻的等待的人，不满的嘟嘟嘴：“这真是效率低下的方式。修行者拥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在这种事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修行者也是人，说到底两者没有什么差别。”苏夙看了看自己的号码21，看来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如此说来，既然普通人与修行者也没什么差别，可是你们又为什么要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
　　“那当然是因为修行者拥有常人以为的天资，并且承受住了修行过程中的种种痛苦，所以理所应当的享有更高的待遇。”这句话曾经反复出现各种与修行者有关的书中。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种天资，也不是每个忍受了这种痛苦的人都可以成为修行者，不是么？100个参加修行的人中可能只有10个人可以结成内丹，可以被称为修行者，而能够再向上突破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那100个人都是经历着同样的磨练，这样不是很不公平么？”
　　苏夙从没思考过这种问题，这和她所接收的信息是不一样的。
　　在她读过的书中，修行者之所以成为修行者，似乎就是那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只得挠挠头，含糊应道：“他们，又或者说我们，一定是为了什么理由才会比别人拥有的更多。”
　　“那会是什么样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也许等到了某一天就会明白了吧。”苏夙只能这样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