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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急流暗涌 ...

  •   江流儿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他当然没有死,只不过是生不如死。

      他甫落进水中,便欲浮上海面脱险,岂料身后的鹿岛康一竟死死扣住了他的双腿,使尽气力把他往海下扯,分明是恨极了江流儿,想将他淹死在水里。

      江流儿猝不及防,整个身子都向下一坠,鹿岛康一也趁机向上方游去。

      江流儿好命,水下视线模糊,随着鹿岛康一身形上浮,他惊乱之中探手一抓竟拔出了藏在对方腰间的匕首,生死之刻也顾不上细思,手腕一翻,就握住匕首向鹿岛康一刺去。

      他刺的方向正是鹿岛康一的后心。鹿岛康一只觉身后水流波动有异,出于本能地猛然翻身,伸出蒲扇一般的巨掌,一把扣住江流儿持刀的手臂,便将匕首的落势止住。鹿岛康一手掌猛缩,恍若铁钳一般,江流儿右臂本就血流难止,这下被他捏得几乎便要断掉。他双手持刀奋力下压,竟还是敌不过对方那一只巨掌。

      江流儿剧痛钻心,直疼得额头冷汗涔涔,一口气憋得两颊涨红,咬紧牙关与对方硬扛。奈何鹿岛康一天生神力,江流儿力气实在太小,根本难以支撑,这场无声的水下争斗似乎已注定了他的死亡。

      眼看原本刺向对方的匕首就要向他自己落下来,江流儿忽觉对方的力气竟似有些泄了,不由强撑着往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匕首终于再次回到了两人的中间。

      江流儿心中暗惊,自己现在重伤力竭,难道鹿岛康一也会力竭么?

      生死关头,须臾之间,他已悟出大概,唇畔不由泛上了然的微笑:

      原来这头大熊并非力竭,而是气竭了。

      二人双双坠海,江流儿早有准备,已提前猛吸了一口气才敢出手。而鹿岛康一因为事出突然,根本不及防备便跌入海中,两相争斗了这么长时间,他就是水性再好也毕竟不是龙王,不气竭才是怪事。

      江流儿布子,从不用险招。

      就在此时,鹿岛康一突然撤力,江流儿因为惯性向后闪了一下。根据身侧水波流动,他判断出来鹿岛康一已忍受不住胸肺窒闷与水下强大的压力,竟冒险放弃了对匕首的争夺,手脚并用奋力划水,急于浮出海面换气。

      不能让他换气!

      一旦他气息平复,自己绝非敌手,必死无疑。但若是在水下,他或可倚仗自己的水性与之一较长短,胜负尚是两说!

      江流儿当机立断弃了匕首,现在换成是他紧紧扯住鹿岛康一的身子不让他上浮。鹿岛康一胸腔正憋得难受,离海面倒也不远了,身子却突然被江流儿拼尽全力往下生拉硬扯,不由又惊又恼,急迫间用膝盖发狠向江流儿腰胁之间撞去。江流儿闷哼一声,只觉肋骨几欲折断。他的牙齿陷入肉里,双唇已被咬得出血,但死活就是不肯撒手,用尽气力将鹿岛康一的身势往深海之下拖扯。

      鹿岛康一大急,一边双手上摆,一边猛动双腿,欲将江流儿振飞出去。孰料那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儿在生死之间竟爆发出如此之强的毅力,居然甩之不脱。他情急之下挥手向后猛砸,正好砸在江流儿的后脑上。江流儿那夜撞在甲板上的淤伤本就未好,经此重击,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手上却仍不放松,鹿岛康一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只是要将江流儿碎尸万段,恐怕也得等到下辈子了。

      二人在水下僵持许久,鹿岛康一已渐渐气力不支,鼻孔与耳窍都渗出血来。他最后绝望地挣扎了一番,无比怨恨地追溯着大明棋圣的祖宗,一个不落地问候了数遍,方终于泄尽最后一口气,慢慢软下了身体。

      江流儿察觉到鹿岛康一气力越来越小,直至微末消弭,用力去掐时也无丝毫反应,这才释然,缓缓将手放开,鹿岛康一的尸体顿了一顿,渐渐向海底沉了下去。

      见此,江流儿方完全放下心来。此时身上的剧痛又传了过来,他不止双臂,连同几根肋骨都是剧痛难忍,后脑也是钝痛隐隐,胸肺也仿佛提不起气来。他尝试着摆动躯体,欲浮出水面换气,怎料全身火燎一般的灼痛,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几番争斗,江流儿也是疲惫不堪。他水性再好,也撑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迟早都得浮出去换气。但他如今力竭,根本没有半分气力划水,恐怕不待多时,他也将同鹿岛康一一样气竭而死。

      搏斗之中创口早已崩裂,江流儿身子一缩,不由自主地张嘴痛呼了一声,海水乘机大口大口地灌了进来。耳目鼻腔进水后滞涩万分,江流儿呼吸渐弱,只觉胸肺像被一个力士紧紧攥住,水下强大的压力已让他的头部一阵晕眩。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缓慢地下沉。他吃力地抬起头来,勉强睁开双眼,依稀可见水面上星星点点的光影浮动,但随着自己的下沉,已距他越来越远。

      身侧的水流又是一阵奇怪的波动。江流儿勉力撑着,模模糊糊似乎望见有人正向自己游来,那清丽的眉眼,精致的五官,都像极了方百花。他张口欲呼,但是更多的海水灌了进来,便再也忍受不住,眼前黑影一闪,昏死过去。

      “百花……”

      这是江流儿失去意识前最后吐出的名字。

      *******************************************************************************

      山庄。水榭。

      修竹成篁,摇曳的竹叶将午后的阳光裁成无数剪影,斜斜地映在德川樱姣好的面容上。她清冽的目光凝视着黑白纵横的石枰,手拈黑子,迟疑多时,方轻轻落下。几乎同时,对面的黒\木白子随之而落,毫不留情地截住了黑子最后的退路。

      “……这便是天地大同么?果然厉害。”无法抵挡白子席卷天地的攻击,也无法突破对方堪称完美的防守,德川樱便干净利落地投子,“我认输。”

      黑木只是淡淡笑了笑:“这只是皮毛。若要领略天地大同式的精髓,德川还是亲自去向江流君请教为好。”

      “若此等威力仅是天地大同的皮毛,黒\木君,我不得不怀疑你当年是怎么用天魔大化与他战成平手的,”德川樱失笑,并不为所动,“不过此人,我迟早都要与之一战。”

      “他不会令你失望的。”

      “你看我胜算几何?”

      黒\木笑而不语。一旁中川百合听了,上前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嘻嘻笑道:“胜算几何?依我看来,德川你倒不如问能撑到几时。”

      德川樱挑眉:“那便拭目以待。”

      “少将军,为人不可太傲气。”小百合一边帮着黒\木收拾残局,一边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训斥起德川樱来:“大明会下棋的可不止江流儿一人。”

      “可惜我向来只对最强者感兴趣。”德川樱嘴角勾起一抹淡到极致的微笑,中川百合乜了她一眼,不再接话。

      这时有一藕色人影行色匆匆,从白石小径上跃入水榭。面色蜡黄,身形颀长,正是德川樱的贴身侍女服部:

      “少将军。”

      黒\木与小百合收拾残局的动作随之一顿。德川樱看在眼里,道声“失陪”,起身出了水榭,与服部千代一阵低声絮语。

      “……知道了。”听完,德川樱的脸色渐渐端肃。她伫立良久,目光动了动,回身朝向水榭之上的黒\木二人一笑,道:“俗事缠身,我便不多留了。”

      黒\木虽觉她神情古怪,却也不便多问,只得与小百合笑应一声:“少将军自便。”

      “失礼。”德川樱点了点头,转身与服部千代阔步出了幽篁水榭,周遭景致飞速后退,不多时便已出了山庄。德川樱解开拴马柱上的绳索,翻身上马,对也骑在了一匹五花马上的服部千代问道:

      “消息属实?”

      “确属无误。”

      “鹿岛这个蠢货!”德川樱低叱一声,以手扶额,似是无限懊恼,半晌才沉声道:“你去,速召藤泽荣男与花面郎来见。”

      “将军府?”

      “将军府!”

      *******************************************************************************

      将军府,后园。

      德川樱轻敛双眉,翻看着手中的棋谱,侍女服部按剑立于身后。藤泽荣男一袭灰衣,仪表雍容,居于次座。而房中站立一人,青衣小帽,长相原本也不怎样难看,奈何脸上那几块天生的胎记大煞了风景。

      倘使江流儿等人在场,一定会叫出声来的。

      不错,此人正是雷凌云生前的死忠狗腿花面郎。

      “……少将军既已得到消息,江流儿与方百花重伤不出,那么在下以为,大明此番最有可能派遣棋鬼王,武云飞和潘国兴出战……”

      “为何不会是李幕清?”藤泽荣男开口打断了花面郎的推测。

      花面郎眼中精光闪烁:“很简单。他们必已知晓黒\木与中川百合的禁赛令未除,放在眼里的仅有藤泽大人一人。此等自认稳胜的情况下,李幕清与武尚咏、郭逢春交情深厚,是很乐意让位给几个小辈一次历练的机会的。”

      “那么陈鸿影呢?”

      花面郎答道:“此人棋力虽强,但尚在棋鬼王三人之下。”

      藤泽荣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面上始终不起半分波澜。

      花面郎悄悄松了口气,额上的冷汗却不敢去擦。自雷凌云身亡之后,他便东渡来日,誓要为其复仇,如今见藤泽荣男颔首,便晓得自己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望向座上那名黑衣女子,对方正翻看着大明棋坛近几年来较重要的对局棋谱,也不知自己整理的是否合了她的心意。

      显然,相较于藤泽荣男,这女子才是能够一锤定音的人物。

      德川樱本是幕府将军独女,出身伊贺,骑射双绝。其人工于心计,洞察人性,随父统兵理政多年,声威日隆,举国皆呼为“少将军”。即便幕府后来又得一子,民望也不曾减弱半分。花面郎此来,正是想依附于此女门下。

      “单据这几年的棋谱来看,”翻阅良久,德川樱将棋谱轻掷于案上,“赢棋不难。但若想稳赢不输,尚需费些心思。”

      藤泽荣男“嗯”了一声:“不错。毕竟我们日后要面对的,是更为强大的棋圣江流。”

      “此人棋力之强,我暂时想不出什么法子破他。”德川樱摇头一叹,“但若只是棋鬼王三人出战……”

      她转首,对战战兢兢立于座下的花面郎道:“你那李代桃僵之计,或可一试。”

      花面郎大喜,藤泽荣男闻言不由莞尔:“风闻两年前武云飞便曾想用此计击败我日本围棋,如今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德川樱笑了笑:“那么明日对局,便由我出战棋力最强的棋鬼王。至于武云飞与潘国兴,就拜托你与伊藤了。”

      “定不辱命。”藤泽荣男欠身一礼。他深知德川樱性格,即便是甘当下驷,也绝不会将胜利拱手相让,因而复笑问道:“恕我好奇,少将军决意迎战棋鬼王,可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必胜谈不上。”德川樱轻笑出声,“然我知棋鬼王此人年轻气盛,莽撞易怒……”

      藤泽荣男目光一动:“少将军之意……”

      “我要赢,便定让他输得无话可说。”德川樱诡秘一笑,长身而起,来到花面郎身边,略一沉吟,颔首道:“留下吧。”

      花面郎大喜过望:“多谢少将军!”

      德川樱摆了摆手,双瞳剪水,却是无尽深渊:

      “江流不出,这第一场,我们必须拿下!”

      *******************************************************************************

      湖上画舸,之内熏香缭绕。壁上陈列几幅前人书画,玉瓶里的鲜花开得正艳,犹带着晨曦里晶莹的露珠,剔透玲珑。

      一只纤长的柔荑伸出,用茶杓轻缓地取茶入盏,动作优雅仿若舞蹈。继而左托右持,跪地双手奉茶于前。左侧的少女见状连忙张口咬下最后一块点心,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

      煮茶女子垂眸一笑,并不作恼,侧身将风炉熄了。

      少女生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柳眉弯月,杏眼横波,笑起时面上还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着着一身鹅黄色的衫子,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与活力。

      她将碧莹莹,清洌洌的茶水啜尽,故作陶醉地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赞叹:“大美人的茶,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桂花糕的味道。”

      “这等牛饮,白费了我半天功夫。”煮茶女子微嗔,俯身整理茶具。

      黄衫少女眼睛滴溜溜一转,起身凑上去,笑得贼兮兮的:“给我煮茶费功夫,那大美人你给谁煮不费功夫呀?”

      煮茶女子抬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渡边,你想说什么?”

      “凶什么嘛,”黄衫少女委屈地吐了吐舌头,“人家还不是想知道你跟伊藤师兄进展如何……”

      东瀛之花垂下了脸面,看不清神情:“不可乱说。”

      “可我看他似乎对你很是上心!”渡边优绮振振有词。

      佳秀雪姬指了指自己绝丽的容颜:“皮囊而已,岂会长久。”

      “你怎么总将对你产生好感的人归于色胚,伊藤师兄可不是那样的人。”渡边优绮有些忿忿不平,“若非少将军相召,他定不会错过你今日之舞的。”

      “少将军?”佳秀雪姬美目之中异色一闪,笑道:“少将军何等人物,怎会召见一名小小棋手。渡边,你莫诓我。”

      “少看不起我们这些下棋的。”渡边优绮哼了一声,颇有神往地说道:“听说大明遣使来日切磋围棋,少将军欲携藤泽大人与伊藤师兄亲自出战。嘿嘿,我对大明的那位棋圣可是期待很久了,不过碰上少将军,怕是凶多吉少喽。”

      佳秀借着整理茶具的动作,掩住目中不知名的流光,嘴上却是微笑:“然据我所知,少将军的棋力,尚不足以与大明棋圣抗衡。”

      “棋力这种东西很虚的。”渡边的神情十分认真,“何况你看少将军何尝一败?”

      闻言,佳秀雪姬静默了片刻,随即起身将茶具归置原位,付诸一笑:

      “是人,终归会败的。”

      *******************************************************************************

      黑暗从四面八方压下,伤处传来撕裂一般的阵痛。微颤的身体被人轻轻揽起靠在怀中,用柔软的巾帕将额前的冷汗小心拭去。然而对方的动作却在不经意间触动了脑后的瘀伤,刹那间仿若有尖锐的东西刺入。他不由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江流儿!”

      耳畔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像是不知所措一般,少女清婉的声音里已隐约带了哭腔:“江流儿,你感觉怎么样?睁开眼,看着我!”

      昏迷之中,江流儿隐约感到脸上好似有冰凉的东西悄然滑过,先是一滴,随之又有更多的落下。他皱了皱眉毛,眼皮在此时显得无比沉重,用尽了气力想要撑开,却在刚刚感受到一抹朦胧的光影时又无力地阖上。

      “好了,好了。”少女见状连忙劝阻,显然一直是在密切关注他的变化。抬臂抹去脸上的珠泪,方百花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她抱紧了江流儿的身体,喃喃道:“我知道你醒了,不用再费力气了。”

      继而,她发现江流儿的双唇有着轻微的动作,眉心也微微蹙着,于是便小心地俯下身来仔细分辨那细若蚊蝇般的声响。

      “百花……”

      良久,方百花才听清楚了江流儿梦呓般的轻吟。她怔愣在那里,心中好似有股暖流缓缓淌过,眼圈儿又红了红,连忙仰起脸来阻止那不争气的液体滑落。因为江流儿双手重伤,她便握住了对方的小臂,声音柔和得恍若三月春风:

      “我在这里,不会离开。”

      得到答复后的江流儿渐渐平静下来,方百花清丽的容颜随之绽开微笑。但紧接着,江流儿忽而一个用力,竟然坐了起来,黑亮的眼睛也张开了,只见他苍白着一张脸,紧张地问:“我睡了多久了?对局怎样?”

      方百花吓了一跳,赶忙将人又按了回去,没好气地说:“急什么呀。黒\木与小百合禁赛,只藤泽一人棘手。有棋鬼王在,你便放心吧。”

      江流儿喘了一会儿气,皱眉道:“这么轻敌……不太好吧。”

      “棋鬼王平日里虽然胡闹,但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方百花含嗔带怒,“医官说了,这口血吐出来便好,但你失血过多,接下来几日需要的是静养。好好躺着吧,否则这第二场对局你也去不得!”

      江流儿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上半身一直靠在对方怀里,不由略感尴尬地挣了挣,却反被方百花抱得更紧:“你动什么?”

      “百花……”

      “我救你上来时,你像八爪鱼一般地扒着人家。如今醒了,是想翻脸不认账吗?”即使面生红云,方百花依旧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江流儿瞪大了眼睛:“是你救的我?”

      方百花眯起了眼睛:“你瞧不起我?”

      江流儿只得认输:“岂敢。”

      方百花轻笑,微微低下头:“江流儿……”

      “嗯?”

      “……我不想跟你说谢谢,”方百花的声音闷闷的,还有些发颤,但瞻前顾后了许久,她仍是勇敢地说了下去:“不是因为你我在关帝庙里拜了兄弟,而是……而是……你的榆木脑袋还要装到几时?”

      见方百花一直不敢抬起头来,江流儿不禁轻笑出声:“百花。”

      没有回音。在得到明确的答复前,方百花显然是不想做出任何表示。

      江流儿望着丽容清减的她,藏下去的眼里隐有泪光点点,肩部尚被包扎。往昔的一幕幕飞掠过脑海,张扬恣意的小要饭的,娴雅秀美的方府小姐,惊才绝艳的围棋国手,还有那个雨夜,被鹿岛康一抛飞入海的清瘦人影……

      他的心有些疼了。

      “我……”江流儿迟疑半晌,仔细斟酌了一番词句,方缓缓道:“从相识至今,我可曾要你说过谢谢?”

      见少女惊讶地抬起头来,江流儿不由笑了:“你永远都不必对我说谢谢。”

      方百花难以置信地掩住了嘴巴。

      方百花不是贪得无厌的女子,从小便极易被满足。虽非她想要的明确承诺,但这不似承诺却胜似承诺的话,已足够使她心绪激荡。听得江流儿此语,她的眼里掠过一道雀跃的光芒,情不自禁地想要握住对方的手,孰料却惹得江流儿痛呼一声。

      方百花不禁慌了神,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要不要我去唤医官?要不要?”

      江流儿装模作样地嚎了几嗓子,见方百花真急了,才收声憋笑:“那么多天了,哪里还会那么疼。”

      方百花登时明白自己被耍了,登时恼羞成怒:“好啊,你敢戏弄我?”

      江流儿含笑致歉,但他重伤未愈,笑闹许久精神也有些不济。方百花见状亦不再纠缠,她小心地将江流儿放回榻上平躺,悄声问道:“还疼不疼呀?”

      江流儿半闭上的眼睛复又睁开,笑意轻浅:“何至于此。百花,过几日,你就等着看我将东瀛棋手杀得人仰马翻吧。”

      “还说棋鬼王,明明自己才是最轻敌的那个。”方百花失笑,看着再度闭目养神的江流儿,那苍白的脸上笑意尚未褪去,自己的心里不由变得暖洋洋的。

      终其一生,方百花都不会忘记那个微笑。

      那个给予她温暖,并包容她所有娇蛮与怯懦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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