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彼岸》舟去

4、第 4 章

　　整个寒假我都在家里吃吃喝喝，惬意的不得了，当然，还要不时的被老李骚扰。我实在搞不清楚她睡不睡觉，经常晚上一两点我困的撑不住先去睡时，她还说要看一部电影再睡。也许就像胖子说的，李子夜是妖怪变的
　　没几天我就快被她颠来倒去的聊彭川烦死了，我跟她说你喜欢他就去表白，你自己不敢去我替你跟他说
　　老李发了个害羞的表情过来，然后说：“我不敢”
　　“怕他吃了你么？明明是你比较能吃好不好”我对她这个理由进行了无情的打击
　　隔着屏幕我都能看到老李气狠狠的表情，她发过来一排炸弹
　　过一会儿系统提示我有新评论，我点开一看，在我刚po上去的聚餐图下面，老李评论道：“你小心天天吃吃吃变成胖子”
　　我回复了个“哼”
　　很快老李就有了回复：“变胖了你就不可爱了”
　　我没搭理她

　　经过这次教训，老李似乎收敛了一些，我们终于又能好好聊天了
　　从小说到电影到音乐，我们都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喜欢的分享给彼此。当然作为学电影的，老李比我专业多了，她脑海中像是有一个电影资料库，随便丢出一部来都看的我神魂颠倒。老李很赞赏我对电影的评论，嚷嚷着要写进下学期的作业里，我很是得意也就没告诉她有些是模仿着文学评论写的

　　老李整天挂在网上，但几乎从来不在自己的主页发任何东西，所以当她只是发了笑脸都惊讶的我赶紧把她敲出来问问
　　“我昨天和彭川聊天了！”老李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在网上聊了好久呢”
　　我恍然大悟
　　“昨天可是情人节啊！！！”三个感叹号抒发着老李的自作多情
　　我沉默了良久，笑了笑回她：“好兆头”
　　“是！！！！！！”老李回复的速度超快：“我也这么想的，嘿嘿”

　　返校后第一次聚会，爽子带来了他的新女友，长得还行，看的出挺喜欢打扮的，就是面相有点不好相处。大概是对在路边摊吃烤肉没什么兴趣，那女生对我们的招呼很敷衍，倒是盯着老李打量了好几眼，大概漂亮的女生容易招来敌意
　　后来听说新女友和爽子吵了一架，非得要个跟老李一样的包。事后爽子跟我们说：“我靠，老李你那丑不拉叽的包怎么那么贵，都快五位数了，我好不容易劝了半天，最后带人家吃了顿西餐才好了”
　　我们听的直咂舌，老李摆摆手说：“假的，那是我淘宝上八十块钱买的，质量不错吧”
　　我和阿沁也替老李分辩：“爽子，你能有点眼力见么？那包哪里丑了，明明很好看”

　　新学期还和之前一样，老李总来找我蹭自习，我边挤兑她边把口袋里的西瓜水果糖递给她

　　不过还是有点变化，老李越来越多捧着手机，越来越少看书
　　每次我问她看什么呢，她总是不好意思的一笑，说是秘密
　　我催促她赶紧跟彭川说，省的总是赖着我
　　老李伸出双手抱住我胳膊，故作可怜状，声音有点赖皮：“江南陵，你不要我啦？”
　　我嫌弃的把她推开：“可不是，嫌你烦”
　　老李拿起作业本敲在我脑袋上：“讨厌”

　　终于有一天老李说彭川约她周六一起吃饭，她说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小星星，闪闪亮亮的
　　我说好事啊，不过你还说周六和我去看画展呢，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老李做出恍然状：“完了，我给忘了，对不起江南陵，我下次再陪你吧，好不好，咱们下周去画展也在的”
　　我被她晃的头晕，推开她说：“知道啦，你赶紧去找彭川吧，我正好周末能自己睡懒觉”
　　老李立刻美滋滋的笑的傻兮兮的

　　周六晚上一见老李上线，我赶紧问：“怎么样怎么样”
　　老李的电话却立刻打过来：“嗨，也没怎么样。不过，不过嘛，我们聊了好久，彭川真是特别有意思，而且我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好帅啊”
　　我觉得有粉色的泡泡从话筒里溢出来
　　老李唠叨了半天，主题就是彭川好帅，彭川好细心，彭川好有趣。听的我都快睡着了，忍不住说：“我怎么认识他这么久都没发现他有这么多优点”
　　老李在电话那头吃吃的笑，然后问我：“怎么样，今天没我陪你，你很寂寞吧，不习惯吧？”
　　我没好气的说：“真的觉得清净了”
　　老李拖长了音说：“讨——厌——”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胖子签了工作，我们快乐的跑去烧烤摊大吃一通，这次爽子没带他小女友来，还是我们六个，快乐的跟疯子一样
　　我们在饭桌上约好一起去下个周末的音乐节

　　音乐节上有各种漂亮小姑娘，但我依然觉得我们老李是其中最好看的那个，老李却全无身为美女的自觉，笑的没心没肺，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晚上最后一场演出连返场结束后，末班车早就结束了
　　我们冲去ktv吼了半天，又去快餐店坐着，最后不知谁提议去看升旗，趁着昨夜狂热未褪，我们踏着夜色冲向广场
　　不是节假日看升旗的人也挺多，这是我第一次在广场看升旗，国歌结束时居然感动的两眼湿润

　　胖子在不远处搂着阿沁，爽子站在我身后，我环顾四周没看到老李和彭川，过了一会儿他们才从人堆中钻出来
　　在早饭摊上，胖子义正言辞的告诉我们，刚才他在国旗下向着毛爷爷发誓要一辈子对阿沁好，阿沁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打了胖子一把不让他说
　　彭川突然拉过老李，搂住她肩膀有些结巴的说：“我和李子夜啊，那个，我们啊”
　　我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加入敲碗拍桌的行列鼓噪起来
　　爽子有点羡慕嫉妒恨的对彭川说：“行啊你”
　　老李靠在彭川怀里，笑的害羞又幸福

　　从此老李终于不再来当我的拖油瓶，陪她上自习成了彭川的差事
　　我一个人去看电影，听歌，吃饭，看展览，倒也乐得逍遥
　　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抬头去看校园里的白杨树，它们那么高，在蓝天下在风中在阳光中，开心的一直唱歌

　　偶尔会在校园里看到开开心心挽着彭川的老李，她总是特别远就跟我打招呼：“哎，江南陵，江南陵”
　　我说你别这么大声喊啦，就你这嗓门，全楼都能听到
　　老李就笑的两眼弯弯

　　李子夜是个亮晶晶的小姑娘，干净的就像从未被世界辜负过一样

　　老李把我拉到一边，挥了挥手让彭川在楼下等着，偷偷跟我说：“你知道么，阿川他们宿舍那个篮球打得特别好的男生他喜欢你”
　　我不屑的“嗨”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八卦啊？”
　　老李推了我一下：“我这不是关怀你嘛”
　　我笑了：“谢谢你百忙之中还送温暖啊。我最近刚找了份家教，而且还要准备专八，真没时间操心这些”
　　老李很惊讶：“哇，专八，好厉害，那你好好复习，争取一定考过”
　　老李拖着她的大包走了，还不忘回头跟我比划了个加油，表情特别认真，好像是要送我上战场一样，逗的我一直笑

　　下午我在自习的时候，教室门被砰一声推开，整个教室的人都不满的看过去
　　老李抱着个大袋子，一脸惊慌的抱歉
　　我赶紧跑出去，老李在教室外面把袋子递给我，一大兜全是各种各样的零食：“看你这么辛苦，给你送点补给”
　　我真感动的要哭了，但老李下一句话又让我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了
　　老李说：“你可得好好考啊，考不过就请我吃饭还回来”
　　她在我的怒目中迅速的溜走了

　　暑假时我找了份实习，留在学校过夏天，每天早出晚归倒也充实。我不打算考研了，我总觉得自己太散漫，不是读书做研究的料，不如早早去挣钱
　　胖子和阿沁毕业了，我们把他们送到租的房子。胖子去买了个电磁炉，大家在满屋乱七八糟的行李中，热热闹闹的吃了顿火锅，吃的大汗淋漓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收到老李的短信：“你实习快结束了吧？”
　　我很快的回复：“下周是最后一周”
　　老李只回了句：“哦”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下午都在想这件事，不知老李又要怎么折腾
　　晚上回到宿舍打开电脑就看到老李的大段留言，综合起来就是问我能不能陪她去武汉玩一圈

　　彭川回家了，她很想彭川
　　我没好气的回了句：“有病啊，大夏天去武汉”
　　老李灰色的头像亮起来：“哎呀，就是夏天去才能感受到火炉本色”
　　我一边骂她馊主意，一边点开网页查了一下机票，然后断然拒绝了：“太贵了，买不起机票”
　　老李发了个省略号，过了一会儿又说：“要不咱们做火车去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回了个好。之前家教的钱和实习的钱应该够用了，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暑假了，能出去玩一下也挺好

　　我去排了两小时的队顺利买到两张卧铺
　　从进了火车站老李就在好奇的四处张望，等到进了车厢，她更是没见世面的大吼：“哇，床居然有好几层。”
　　我看着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打量的老李，无奈的翻白眼：“大小姐，你可真是有钱人的烦恼，连火车都没坐过”
　　老李嘿嘿笑着，趴在食品袋里找吃的：“我都不知道火车这么高级了，居然能有三层的上下铺”
　　果然睡觉时老李坚持要睡上铺，我心满意足的看着她爬上去，不放心的叮咛：“你小心点，别乱翻腾，掉下来砸到人就不好了”
　　老李坐在上铺，双腿垂下来快乐荡来荡去，比划了个OK

　　武汉简直热死了，整个城市跟罩在蒸笼里一样
　　老李依然很满足，欢天喜地的抱着饮料握着小吃对彭川说：“真有意思”
　　彭川笑着揉揉她头发
　　彭川妈妈以为我们是彭川的同学来武汉玩，给我们很多鸭脖子
　　老李兴高采烈的全接过来，一点也不客气，我使劲给她使眼色都没看到。老李还想去试着代替彭川妈妈练摊，被我和彭川冒死拦住了

　　彭川带我们去到处玩，老李兴奋的站在长江边，气势壮阔的吼了一曲一条大河波浪宽
　　在周围人看神经病的目光中，我和彭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老李却毫无自觉，一手挽着彭川一手拉着我，高兴的唱着：“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我们差点没合伙把她扔到长江里去
　　夜风中的街市上，老李吃的满脸是油，举着鸡爪高兴的跟我说：“我觉得我可幸福了，能遇到彭川，能遇到你”
　　我也是，真的

　　新学年开始，我就忙着做简历投简历，找实习找工作
　　反正老李有彭川在照顾，彭川是个细心的人，我很放心

　　忙的天昏地暗，心神俱疲，直到某天我接到老李的电话，才想起来有段日子她没来找我聒噪了。她的声音不太高兴，我赶紧挤过人群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才听清楚她在另一头带着哭腔的声音：“江南陵，我和彭川又吵架了，最近他老和我吵架”
　　我赶紧安慰她说没事没事，快要出保研名单了，估计彭川挺紧张的
　　可我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彭川铁定保研了，按说应该是最没压力的时光，他个烂人不好好谈恋爱，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晚上我就把彭川揪出来，他正在学生活动中心的小地下室里弹吉他，他们那个破乐队总是在这个脏兮兮的地方练习。彭川看到是我，跟其他几个人交代了一下就随着我出来了

　　都快冬天了，外面有点冷，彭川穿了件单外套，缩着脖子站在那里，有点不高兴的看着我
　　我更不高兴
　　我气哼哼的质问他：“你怎么搞的，干吗老欺负我们子夜”

　　彭川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根烟点着了
　　我嫌弃的扇扇烟气
　　彭川却挑衅的对着我吹了口烟，不等我发作，他就情绪低沉的说：“江南陵，说实话，我想分手了”
　　我差点没跳起来，急吼吼的对他说：“你有病啊，子夜哪里不好，又漂亮又懂事，还对你那么好”
　　彭川靠着白杨树的树干，看起来很难过。半天才说：“我真的想过了，我想和她分手，别耽搁她了。她什么都好，但她家那么有钱，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真的，我们没什么前途”
　　我有些沉默，我已经算是接触到一点社会，我知道彭川说的有道理，但依然不甘心的争辩：“有钱又怎样，你是和她在一起，又不是和她家的钱在一起”
　　彭川眯着眼睛看着我，半天才扬扬头不屑的说：“你怎么幼稚的跟李子夜一样”

　　我相信李子夜一定就这么幼稚
　　彭川把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又碾碎，抬起头对我说：“江南陵，咱们几个我和你最熟，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妈是下岗工人，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她特别不容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我妈早点过上好日子”
　　我乐了：“那子夜正好啊，你算嫁入豪门了”
　　彭川嘁了一声：“你懂什么呀。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如果子夜现在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我咬咬牙，争口气，我相信我肯定能让她幸福。”

　　彭川顿了顿：“可她家太有钱了，我就是一辈子玩命干也没什么希望和她家平起平坐。我们两家差距实在太大了。现在只是谈恋爱就不觉得，但真在一起了，将来都是事儿
　　你看李子夜，特别好吧，但她真的什么也不懂。她还跟我说，看我妈摆摊特别有意思。有意思个屁！她当过家家闹着玩呢，她根本不懂有多辛苦，我妈那是流着汗流着泪给我攒学费呢”

　　我没法反驳，我知道老李真的不懂生活艰辛这个词，她一直都是被捧在空中的小公主

　　彭川的情绪有些激动，语气也激烈起来：“真的，我都没法想将来我们真在一起过日子怎么办。
　　是，我是心疼她，爱她，我可以跪着捧着她一辈子，我心甘情愿，我能做到，真的能做到！但我能让我妈跟着我一起跪么？”

　　我跟彭川说你别这样，老李真不是那种势利的人
　　彭川的情绪缓和了点，但还是无奈的摇摇头：“我知道她不是，但周围的人呢？别人会怎么说”
　　我说你干吗在乎别人怎么想，这是你们两个的事
　　彭川说：“这还真不是我们两个的事，我问问你啊，要是将来我妈要和李子夜的父母坐一块，你说我妈能不自卑么？就算李子夜不歧视我妈，你敢保证她家其他人也不歧视我妈么？”
　　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彭川自嘲的苦笑一下：“上次子夜跟我说，让我毕业就娶她，我说我还没钱买房，子夜说没关系，她名下就有房子。
　　我当时就没说话，你说她家出的房子，那以后我妈还能进门么？我又怎么好意思让我妈跟着我蹭子夜家的房子？”
　　彭川的话太沉重，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冷静
　　彭川笑了笑：“我没事。我就是越琢磨越觉得，我和子夜真的不合适，还不如趁现在早点分手，别再耽搁了别人。
　　我其实就想找个跟我差不多的姑娘，善良，勤快，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彭川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舍：“我知道子夜特别好，可我真的真的配不上她”

　　我没把这些话告诉老李，只是找了个借口，说彭川觉得他们俩性格不合
　　老李听了这话许久没有说话

　　在冬天最冷的一天，我刚下车回到学校就接到老李的电话。她的声音很疲惫，她平静的说：“我们分手了”
　　我在七楼空荡荡的楼梯间找到呆坐在台阶上的老李。我把声控灯拍亮，开玩笑的对她说：“你怎么连个灯都不开，谁路过要被你吓死了”
　　老李看着灯光就突然流下泪来，就像是那昏暗的灯光很刺眼

　　她抱着我边哭边说，特别委屈：“你说阿川怎么就不要我了——呜——我哪里不好，他可以跟我说——呜——我一定都改——呜——可是他怎么能不要我了”
　　我紧紧的抱着她瘦瘦的身体
　　她的肩膀在我怀中抽动，我的眼泪也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