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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心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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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玄灭伸手在天罗子的右耳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意味深长的停留了片刻。
 天罗子伏在地上,疼痛像一只黑蜘蛛,结网在他的右脸和脑袋里。他的手指末梢不规则的抽搐着,脚却开始慢慢丧失感觉。玄灭站了起来,皮鞋踏在地上,发出一连串低回的声响,暗室里连一扇窗都没有,独为少年打落灯光。一场残忍的剧目就要开演。
 “让我告诉你我是谁。”玄灭坐在椅子上,翘起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天罗子使劲抬头,视线却十分模糊,他眨眼,却发现这灯光黯淡了许多。
 玄灭微微侧头,露出自己半只残缺的耳朵。
 
 天罗子在看到那耳朵的瞬间,仿佛被闪电击中,全身猛地一颤。他记得这只耳朵,更记得这耳朵撕裂开时的样子。四年来,他总想不起十二岁那年发生过什么——
 “是你。”天罗子握紧拳头:“又是你……”
 玄灭单手扶着下巴,看着他,道:“我来看看你长大没有。”
 “你究竟想做什么?”天罗子嘶哑道:“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玄灭道:“你说呢。”他向身后打了个响指,道:“末夜。”
 黑暗中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手中托了一个盘子,其中有三只郁金花香型高脚杯和一瓶香槟。
 天罗子觉得这男人简直是疯了,他挣扎道:“你干脆一点,要杀就杀,何必玩这么多把戏。”
 “杀你?”玄灭道:“还不到时候。今天我来,是为了讨回一样东西。你不在,这戏就没有办法开场。”
 天罗子心中一凉,他颤抖道:“你要杀……就杀我,不要关系别人。”
 香槟缓缓滑入醒酒器中,香气苏醒。玄灭挥了挥手,笑道:“来,给我们的小少爷也尝尝。”
 末夜慢慢走上前来,天罗子看着她靠近,想退,又不能退。玻璃杯中淡黄色的液体微微一晃。
 “不……”他还没说完话,就被女人一把掐住了嘴角。
 
 “乖,”末夜的声音却异常好听,她柔声道,就像在哄一个孩子入睡似的:“喝了以后就暖和了。”
 “咳咳……咳咳咳咳。”天罗子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酒水从他的嘴角和鼻子中溢出。玄灭皱着眉头,像觉得他恶心,却又十分满足似的在笑。
 他笑道:“这么冷,再给小少爷拿一个火盆上来。”
 天罗子登时不寒而栗,他疯狂地挣扎起来。但铁手铐将他牢牢焊在地下,动弹不得。
 “特别是……”玄灭微笑着看他:“脚。”
 “不!不!”天罗子连喊了两声,末夜极快地将一块木头塞进了他的嘴里。
 “唔……”少年的口唇因为挣扎而鲜血四溢。玄灭却愈发开心了,他轻举高脚杯,道:“cheers.”
 
 千玉屑头疼地站在原地,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拨了两个电话。
 一个拨回家中,电话响了三声才被人接起。
 “喂,”少年人稚气的声音在听筒那边响起:“这里是千玉屑家。”
 “小若叶。”千玉屑好笑道:“是我,今天晚上我有事,不回来了。”
 “咦。”小若叶在电话那头乖乖道:“明白了,我会自己吃饭的,有人来也不会开门。”
 千玉屑结束了通话,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他教导有方。
 第二个电话,通向一个久违了的地方。
 “喂。”男人接电话亦很迅速,但声音却十分悠然:“总管打电话给我,真是很少见呐。怎么,落东西了?”
 “是。”千玉屑笑道:“落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玄嚣道:“我给你送。”
 千玉屑站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人中间,道:“确切来说,是少爷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看着我的地址,来取吧。”
 “哈。”玄嚣笑了一声,道:“哦?总管稍等。”
 玄嚣来的时候,千玉屑正坐在自己车里听歌。地上两人已经被他随手绑在了栏杆上,伤口亦被粗粗料理了。
 “喲。”玄嚣下车来,道:“这是什么人?”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千玉屑道。
 “总管今天心情不好?”玄嚣耸了耸肩,靠在千玉屑的车窗边。
 “这倒没有。”千玉屑抬手谢绝了玄嚣手里的烟:“只是这时候十分想见玄灭少爷,还要麻烦小少爷带路。”
 玄嚣为自己点上火,缓缓吸了一口,道:“九哥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小少爷,你知道千玉屑平时是做什么的。”千玉屑斜斜看了他一眼,道:“我用一次笔误换你带路。”
 “哈。”玄嚣眼中带上笑意,他仔细看了看千玉屑,对方是做什么的,他当然知道。老头子遗嘱上的笔误,可是值钱得很呐。他笑道:“好说。”
 
 “还有,”千玉屑道:“我的车,你赔。”
 玄嚣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从后来的黑色轿车上下来,将路边的两人带走。他灭了烟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知道兄长在哪里。可我们兄弟做事,互相都不管,这次为了总管犯忌讳,总管可要记牢。”
 
 这是一条不同,却又相同的路。
 太岁记得自己第一次握枪时候的感受,没有人告诉他,用多大的力量伤害别人,就会被多大的力量自伤。那时他蹲在水洼前,静静看自己左脸上淡淡的一道疤痕,他第一次用枪时弄伤的,之后花了十年才消去。花了十年,他才丢弃了自己的过去。他极少停留,这一次却一停,又是十年。
 太岁的手握得很紧,他的关节里藏满了杀欲,几乎无法抑制。
 这杀欲如此张狂,每隔六秒,就要鼎盛一次。
 黑色SUV上的导航盘将他引到这里。
 他在驾驶座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骨节发白。车窗外有人敲了敲玻璃,似乎在示意他下车。太岁擦了一把脸,转身推开了车门。
 
 一道暗哑的白光划过,来人还未说话,就向前扑倒在车里。太岁拔出刀子,敏捷地向后一翻,准确地落入了车后座。一秒之后,立刻有三人上前来看。他极快地从后车门中退出,两枪放倒车左侧的两人。左手一捞,将其中一人手中的冲锋步枪握在手里。一粒子弹冲破车窗直向他扑来,太岁稍一避,右手一个点射,四下归于沉寂。
 他面无表情,将四人手中的武器全部卸下。
 胸口的打火机冰冷抵在他的心上,像一只没有血肉的白骨手,狠狠攥着他的心脏。就在开枪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央措蓝色的眼睛。
 央措似乎在嘲笑他,你又杀人了,杀他们,和杀我,感觉是一样的吗。
 太岁握紧拳头。他既没有脱去男人们的外套做任何伪装,也没有再停留。他慢慢举起冲锋步枪,走近那间不起眼的平顶仓库。
 
 有人从左边上来,踩住了天罗子的手背,另一边则有人为他解开了手脚上的束缚,这疼痛比起之前,根本不算什么。可天罗子却前所未有的挣扎起来,他奋力地爬起,却一遍遍被人踩回地上,像一只可笑的蚯蚓。他挣扎着缩起四肢,却被人以一种献祭似的形态强迫站起。天罗子呜咽着后退,他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是再也不能奔跑,再也没有双脚。
 他的眼睛因为撞击和恐惧而陷入短暂的失明,眼白上却充血成一片鲜红。
 ——不要……
 天罗子使劲挣扎着,然而,这点微弱的力气,还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就消化于无。
 ——师父,你……
 泪水涟涟滚落间,他忽然觉得绝望。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个火盆靠近的温度,伴随着无声而残忍的脚步,缓缓向自己靠近。
 ——师父,你不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