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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心魔(六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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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天罗子回到了房间里。他坐在床头,翻了一下手里的文件。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天罗子将文件夹放下,看了一眼门口,推门进来的人是荷叶。他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师父。”
 “嗯。”荷叶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头摆着他俩人的晚饭。
 天罗子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听见荷叶走近,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矮桌上。
 “累了?”荷叶问。
 “没有。”天罗子侧过身体,右手撑着下巴,道:“外头的人都还没走吧。”
 “嗯。”荷叶把温水递给他:“不过夫人说你配合了一天,早点儿休息吧,不用出去了。”
 “哈。”天罗子接过来,喝了一口,乐道:“这就好。”
 荷叶看了一眼床上的东西:“你大哥来过了?”
 天罗子答道:“也不算来,让人把东西留下就走了。”
 荷叶也没有再多问,他点了点头,道:“要不要看看电视?”
 天罗子赶紧道:“好啊。”他感觉自己很久没看电视了,虽然他对节目什么的也不是很热衷,但这么几天都是和阎王家的人说话他有点儿疲倦了,偶尔听听别人的声音也很好。
 但屏幕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频道,看得他有些眼疼。
 天罗子吃了一小口盘子里的东西,这些都没什么味道,但很好消化。
 荷叶看了他一眼,他靠坐在床上,侧脸因为消瘦带上了些坚毅的味道。这时,天罗子吸了吸鼻子,又喝了口水。
 荷叶轻声问:“没觉得不舒服吧?”
 天罗子怔了一下:“没有,挺好的。”他笑了笑。
 荷叶道:“你大哥让你管家里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天罗子做了个苦涩的表情,道:“唉,我算是家里最不顶用的人了吧。”
 荷叶道:“怎么会。”
 天罗子道:“师父你可别安慰我。”
 荷叶笑了:“我不是安慰你,你只是还没发现这里头有什么乐趣。”
 天罗子道:“我看我发现不了了,其实……什么东西都挺好的,只是如果和大哥在一起工作什么的,我总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荷叶问。
 “嗯。”天罗子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盘子放在床边。他吃得不多,看来胃口还没有恢复:“虽然我……记不太清从前的事情,但我总觉得哪里有隔阂,怪怪的。可能等过段时间想起来就能好些了吧。”
 荷叶没说话,托盘里还有天罗子今天的药,吃了这颗药,过了这个晚上,他只会更加记不清。
 他轻声道:“你多吃点儿,有体力身体才好得快。”
 天罗子看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嗯。”
 荷叶站起来,坐到床边,笑道:“是不是嫌这些东西没味道?”他将自己盘子里的金枪鱼用面包片卷了卷,加上天罗子盘子里的蔬菜泥:“别告诉你母亲。”
 天罗子嘿嘿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凑过去咬了一口:“好。”他慢慢咀嚼了两口,眼角弯弯地瞧了荷叶一眼,笑道:“也不算全记不清,我还记得师父最喜欢吃鱼了。”
 荷叶笑了笑,没说话。他默不作声地为他切碎了盘子里的鱼,他不喜欢吃鱼。
 
 玄嚣从大宅里出来已经快半夜了,他将衬衫最上的两粒扣子解开,拧开矿泉水瓶,道:“给我拨电话。”
 “是。”副驾驶座上的下手立刻道:“少爷,给哪儿?”
 玄嚣喝了口水,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他道:“拨最下面的那个号码。”
 他笑了一下,道:“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下手马上帮他拨通了下头的电话,电话响了六声才被接起来。
 玄嚣勾了勾手指,接了过来:“喂。”
 电话那头还是那个熟悉的冷静声音。
 玄嚣笑道:“我的人呢?”
 “你说呢。”太岁道。
 玄嚣道:“我打他的电话,接的是你。我猜吧……你们不是在一起,就是在一起。”
 太岁道:“你也可以猜我捡到了他的电话。”
 玄嚣道:“我很傻吗?”他换了一下姿势,斜靠在车窗上,隔着玻璃外头的霓虹灯华光四溢。
 太岁道:“不聪明。”
 玄嚣哼了一声,道:“把他送回来,天罗子我还你。”
 太岁道:“太晚了。”
 玄嚣皱了一下眉头。
 太岁道:“给你一个小时,到老地方来。”他把电话按了,盯着空洞的墙壁发了会儿呆,没说话。太晚了——
 那个孩子……回到了阎王家,站到了有光的地方,他猜逸冬青一定很宠爱他吧。冬天快到了,大宅子里有最温暖的一切,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可以轻易地威胁到他的安全了。太岁低头轻吻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我——
 是我的错,没有办法保护你。
 这些年仿佛一场梦,好像只有站在央措的墓碑前他才能真正的感觉到过往。世事纷杂,情仇万千,他好像什么也留不住,幸福短暂得如光如电。
 
 天罗子睡得不踏实,他好像梦见了谁,又好像有谁在他背后和他说话。
 是千玉屑吗?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再年轻,五官虽然朦胧而模糊,但天罗子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力量,男人的精神如此充沛而内敛,好像永不会有溃散脆弱的那天。他有……
 天罗子挣扎着想看清楚一点儿,但却只是徒劳。他能看到男人显出褐色的发鬓,这一点儿衰老的色彩让他莫名地想哭。
 不是千玉屑——
 你是谁?天罗子感到他轻轻挨近自己,那双厚实宽大的手摩挲在自己的脊梁骨上,手掌上有老茧,茧心坚硬,透着一点儿迷人的温暖。男人的呼吸慢而稳,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烟草香,混杂了一点点薄荷似的味道。或许他已经在这深夜里等了很久,所以……身上才有这点清凉的滋味。
 天罗子的意识在昏蒙中沉浮,他仿佛浮在一捧温水里,又好像飘在一片羽毛上。
 男人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颈脖,温柔而仔细。
 天罗子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小腹在这一下抚摸里变得温暖又燥热。他不由自主地嘤咛了一声。
 “你……是谁?”天罗子咬牙道。他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声音却细若蚊吟。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扶住他的双臂。
 天罗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一刻,他竟然期待对方能吻一吻自己,不用太深,也不要太急,在唇上、颈脖上或是耳垂上都好……
 他灵魂中柔软的一切都在男人的扶持中暴露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安抚。
 “你……”天罗子想抬手反握住他的手,可却不能动弹。
 他挣扎了一下:“让我来。”
 男人听了这话,微微低了低头,笑似的颤抖了一下。天罗子能感觉到他的发丝在自己的肩窝里轻轻擦了擦。这一擦让他脸上更加火热:“不准笑……”
 寂静里男人好像应答了一声。
 天罗子摸到他的手背,比自己的要大一些,有些精悍的筋络。
 他忽的皱了皱眉:“这是戒指?”他反复地摸了摸男人的无名指。
 男人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垂,点了点头。
 天罗子握住他的无名指,咬了咬牙。他眼睛一酸,忽然觉得胸中滞闷。
 谁让你结婚的——
 天罗子听见自己的心里有这么一个声音在不忿地质问,他奋力地想问,谁让你结婚的!你不是说这辈子只有我,只带着我吗。你不是说……你对我父亲有承诺,还受过我母亲的嘱托,你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的吗。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生气了——
 天罗子咬牙想回头看他,想大声地质问他。
 男人却轻声道:“我不会……”
 天罗子怔了一下,虚空里仿佛有人为这一幕按下了暂停,他在空白中呆滞了两秒,骤然泄气似的瘫倒在了男人的怀里。他笑了一下,又忽然掉下眼泪来。
 不要这句不会……
 你该问我,“我不会,那你呢。你会陪着我……就像我一样吗?你也会为了我忍受逃亡和孤独吗。”我就可以说,“我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吧,太岁。
 天罗子浑身一颤,猝然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