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我们曾经相遇》陈芷橦

7、冬天来了

　　【1】
　　睁开双眼又是新的一天。
　　床边放着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半。窗户外仍然是黑乎乎的一片。看向窗户边书桌上的日历，在昨天已经被自己翻了新的一页。从今天开始，就是十二月份了。
　　顾悦磨蹭着，挣扎起身。当天气越变越冷的时候，起床就会变成人生中最困难的事情。从衣柜里捣腾出了一件比较厚的外套以及一条红色的大围巾。刚刚穿戴整齐，就听见了顾妈妈的呼唤声。
　　“小悦，起床没有？早饭已经做好了哦。”
　　“好，我这就来。”

　　刚刚走出家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寒战。
　　啊……真的好冷啊。
　　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从今天开始会降温，但是没想到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冷。毕竟前几天的天气基本上还是很晴朗的。
　　冬天的早晨，街道上基本没有几个人。偶尔遇上的几个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上学的学生。
　　顾悦将头埋进了红色的大围巾里，企图用围巾挡风以寻求一点温暖。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她的右肩膀上拍了拍。
　　回过头去便看见了一个有些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脸。只见那个人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呼：“哟！没想到你也住在这附近啊。”
　　她使劲地回忆着眼前这个人，这张脸分明在什么地方见过。而见对方久久的傻傻瞪着自己的男生无奈地开口：“不是吧，你不记得我了啊？巫女。”
　　巫女？
　　“啊……你是二班的……”女生恍然大悟。
　　“你太伤我的心了。”李成锋做出一副“真的好受伤”的表情，“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吗？怎么都还不记得我的名字啊。”
　　“……对不起。”顾悦真诚地道歉换来男生诧异的眼神，而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得哭笑不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那一瞬间，李成锋觉得大冬天的时候天空中甚至还有几只乌鸦“嘎嘎”的飞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悦意外地腹黑啊。
　　“哈哈。”他尴尬地笑了起来，“就是上次去秋游的时候，我找不到方向了，和你们一起回的学校啊。”

　　——那个，请问你们是森永高中的学生吗？
　　——哈哈，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啊。巫女。

　　“噢！想起来了。”女生似乎想起了什么，男生开心的笑容快要挂上脸上的时候，她开口道，“王成峰！”
　　“……”笑容一滞，脑袋左额拧出一个井字。

　　【2】
　　踏进教室的时候，早读还没有开始。或者说，教室里还有大部分的人没有来。但是仍然是“早安”与“早上好”此起彼伏的时候。
　　刚刚将自己的书包在课桌上放下，程婷便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教室。顾悦抬起头，对向自己奔来的身影道：“早……早上好。”回应她的却是一阵激动地：“小悦！！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我昨天晚上写着写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要七点了！！！”
　　而接着走进教室的是，一脸没睡醒样的徐佳佳。顾悦在递给程婷数学作业之后，便开口对徐佳佳道：“早……早上好。”
　　“早上好啊——”刚刚开口便打了个哈欠。徐佳佳幽灵般地飘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开始补瞌睡。
　　顾悦看着两个朋友，一个抄作业，一个补瞌睡的模样，喏喏地动了动嘴唇，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高翔是在一阵急急地，由远到近的跑步声中，冲进教室的。伴随着他胜利般的那句“安全到达”，响起的是早读的铃声。而跟着早读铃声响起的，是全班的哄笑声。
　　“安全安全！”
　　“阿翔又睡过头了啊！”
　　“哈哈哈……”

　　从教室前门走进并朝顾悦所在的方向走来的高翔，一路上都在与座位周围的同学打着招呼。就在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准备转过身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她，于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早上好啊，顾悦。”
　　“早……早上好，高翔同学。”

　　感觉好神奇啊。
　　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
　　这明明是之前的自己一直梦想的事情。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

　　看到男生在得到回应之后，露出一个微笑，回过身坐下的时候，顾悦这么想到。
　　——你也喜欢高翔不是吗？！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林美芝流着眼泪的，目光凶狠的样子。
　　喜欢高翔同学吗？
　　而这时候的高翔，正在和身边的郑阳聊着天，一边说话，一边不知因为什么发出了“哈哈”的笑声。

　　冬天的早晨。
　　她坐在离他仅仅几步之遥的位置，望着他笑着的侧脸，陷入了思考。

　　【3】
　　当我们还是青涩的少男少女时，常常不负责任地对另一个人说“我喜欢你”。可是，这种“喜欢”，是否真的是我们所认为的“喜欢”呢？这种“喜欢”，又是否真的值得我们付出那么多，投入那么多呢？
　　我们又真的懂得“喜欢”是什么吗？
　　喜欢，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
　　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心脏就像跳漏了一拍？还是看到他的时候，脸红心跳紧张得不像自己？
　　如果，喜欢仅仅只是这样——
　　那也许就不叫喜欢了。

　　【4】
　　课间十分钟。老师那句“今天就上到这里吧”的话音刚落，教室里的大部分同学就倒在了课桌上开始补眠。
　　即使是一直很精神的高翔也不例外。
　　就在他伸了个懒腰，准备趴下休息的时候，班主任的头从教室前门伸了进来：“高翔，你来办公室一趟。”
　　“好——”非常不情愿的声音拖长了尾音。男生最终还是起身走出了教室。
　　而对于徐佳佳来说，打扰她美梦的不是什么班主任的号召，而是现在——此刻——这时——这个，一脸无辜瞪着自己的——顾悦。
　　“小悦——怎么了啊……”
　　“佳佳……我想问你个问题……”顾悦的脸微微笼上了一层粉红。看到她这个表情，徐佳佳体内八卦的血液令其一下变得精神，于是瞪圆了眼睛兴奋地问道：“什么什么？”
　　“那个，佳佳。你当时是怎么和夏辰在一起的？”
　　“啊……那个啊。”徐佳佳的眼神飘向窗外，窗户外的天空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空气中还漂浮着一些露珠，聚集在一起形成了雾。
　　“其实很简单啊，我们是在高中的补习班上认识的。”冬天的温度与当时他们相遇的七月相差甚远，徐佳佳回忆起当时的事情，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却很有一种历史感，“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同桌，所以自然关系很好。然后有一天，他对我说‘好想有一个徐佳佳这样的女朋友’，然后我就说‘我也好想有一个夏辰这样的男朋友啊’，于是他说‘那不如交往吧’，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回忆终了之后，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顾悦，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意外的简单？”
　　“是……是吗？我觉得很棒啊！”
　　她嘿嘿一笑：“真的吗？不过啊，现在想来，其实……那个时候，那种简单的感觉是最幸福的。”
　　直至到现在，顾悦都还记得那个冬天，那个早晨，徐佳佳那无可奈何的笑容。那隐藏在笑容之后的落寞，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眼底。
　　“话说回来，你问这个干什么啊？”回过神的徐佳佳，神情立刻变得与往常一样。

　　——就像，一个又一个，书写欢乐的骗子。

　　“嗯？”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应的徐佳佳又出声提醒。
　　“啊……你觉得，喜欢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诶？……嘿嘿。”她凑到顾悦身边，八卦地问道，“怎么问这个问题？觉得自己喜欢上谁了吗？高翔吗？”
　　“……我也不知道。”顾悦红着一张脸，“只是觉得他有点……特别。”
　　“你发现了吗，你的心意？”徐佳佳微笑了起来。
　　“诶？”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心意的。
　　“复杂的道理我也不会解释。当时跟夏辰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开心’，所以就跟他在一起了。小悦，如果，你身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滴血液都在告诉你，你想更靠近他的话，那么你应该已经喜欢上他了。”
　　就如同一块乌云突然散开了一般，露出了天空本来的颜色。
　　——如果，你身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滴血液都在告诉你，你想更靠近他，那么你应该已经喜欢上他了。
　　是这样吗？
　　原来，我喜欢高翔同学啊。
　　顾悦这么想到。

　　【5】
　　“阿翔！”一年级三班的教室前门被“唰”的一声拉开了。
　　听到呼唤声的顾悦，就像听到别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一样，下意识地转头向门口看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美芝。
　　环视了教室一周也没有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反而是看见了注视着自己的顾悦。林美芝有些烦躁。
　　“高翔同学的话，刚刚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了。”顾悦走向教室门口。面对林美芝，她还是有一点不自然。

　　——喜欢他的心情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不敢看林美芝同学的眼睛。
　　她曾经对自己说，她喜欢他的心情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而自己刚刚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喜欢那个他。
　　那自己跟她会变成什么样呢？

　　而下一秒，她就回答了顾悦的这个问题。
　　她绕过了挡在面前的顾悦，径直走向了远处正在睡觉的郑阳。

　　瞳孔放大，脸色变得刷白，神情略显尴尬。
　　而飘进耳朵的是林美芝对郑阳说的话：“喂，郑阳。一会儿阿翔回来记得告诉他，教练说今天篮球队的训练暂停一天。”

　　在得到对方迷迷糊糊的“嗯嗯”之后，林美芝走回教室门口，绕过了顾悦走出了教室。
　　她——被林美芝无视了两次。
　　所有在教室并且清醒的学生都看见了这一幕。

　　【6】
　　这是十二月的第一天。
　　顾悦知道了，原来她喜欢高翔。
　　同时她也知道了，她跟林美芝已经彻底不可能成为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