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青山》孟夏．小雪

6、第六章 家访

　　第六章家访

　　四月的京城，花儿纷纷开出了细蕊，虽然偶尔雨水阵阵，但也无损京城繁荣气派的景象，反而更添生气。
　　洛阳城府尹大人一派雍正和气，一身白衣飘飘，罩着安晨熹上贡的杭州莲枝云霓白玉绸外袍，更是显出他的文弱书卷味。为了这件衣袍，东之秋特地去订了一顶莲花银冠，穿戴起来，佳人如玉，风度翩翩，仿似不食烟火的仙人。
　　安晨熹吐血地数着荷包。
　　这布料她原是想要给自己做件飘飘长裙的，没想到被人拦路劫走。一两银子的布，心痛！早知道就不要再给他买杭州最新一期的风月宝鉴。浪费老娘的钱。
　　安晨熹忿忿不平地跺脚。
　　看这衫子穿在他身上还人模人样，安晨熹更是眼泪在心里流。
　　蒙大人宠召，今日要上四王爷府上拜访。大人说二人肩上担着国家大任 ，一点也马虎不得。所以他老早就打扮好了，等着安晨熹来会合。
　　安晨熹没有他的别样心思，依旧是浅色小褂，白色窄袖长衣，捕头腰带，黑底靴。头发胡乱绾在脑后。没办法，起得晚，连早餐都没吃上。幸好人长得美，不用打扮也是水当当的一朵名花。
　　东之秋下了朝，又回府打扮一番，安晨熹才施施然地到衙署。
　　万恶的东之秋催赶着马车出发 。
　　安晨熹一眼看穿东之秋的□□之计，不屑地托腮沉睡。
　　马车晃着晃着到了四王爷府。
　　她老老实实地跟在她家爷身后。大人物家不比寻常人家，有什么事找东之秋顶着。
　　为了东之秋，她什么都可以咬牙卖了。
　　东之秋的长随送上了拜访的贴子，稍候片刻，立即有人来相迎。
　　“东大人，安捕头，小人来晚了。两位大人请见谅。”一名约五十岁的管家模样的男人弯着腰，从内府出来。“两位大人请。”
　　“麻烦陈管家。”东之秋疏淡地点头，摆足了官家的派头。
　　安晨熹则是向他一抱拳。
　　陈管家在前面领路，话也不多说。
　　王府除了大就是大。安晨熹左右打量着。她是没见过哪家的房屋院子有王府这般重山迭嶂的。
　　进了偏厅，安晨熹见到有人在内坐着。
　　“东大人！”本来坐在椅上男子迎着出来。他一身蓝三品官服，样子甚是威赫。脸上的笑倒不见得多诚恳。“真想不到你我二人在四王爷府上相遇。”
　　“矢大人，人生何处不相逢。”东之秋淡淡地向他一抱拳。矢言志，兵部侍郎，是为了边防驻军来向四王爷套口风的吧。真是勤劳。
　　矢言志笑说称是。四王爷和东之秋不合之事天下人皆知，他又为何拜访四王爷？矢言志百思不得其解。
　　眼光一转，看到东之秋身后的美貌之人，神魂儿顿时被美人儿勾走。乌发如云，眉宇含春，双瞳如澰澰秋水，柔光百转。小巧的鼻儿，弯弯似月的粉唇，细白的颈项，柔媚的身子，娇艳欲滴的大美人儿……
　　东之秋挡在美人儿身前。
　　矢言志眼光往旁一探。
　　“哼。”东之秋柔柔的目光朝他看来。警告之意甚浓。
　　“这位是……”矢言志痴痴地看着安晨熹的身影，无视东之秋的警告。
　　又一个人间痴情种子！安晨熹拢了拢耳际的发。
　　“师傅－－”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奔进了偏厅，张开双手向安晨熹飞扑过来。
　　安晨熹受得起小娃的冲撞力，轻松接住他。
　　扶住小世子软软的身躯，安晨熹微笑地说：“小世子，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师傅。”
　　舜意不解地瞪大一双大眼睛，天真地说：“可是大哥说你是啊！”
　　小世子以大哥为马首是瞻，大哥说的话是真理。
　　“舜意！”红着一张脸的舜华在外面尴尬地叫住了弟弟。大世子脸皮薄得很。虽然也想靠近一下长得像娘的师傅，不过……
　　“向两位世子请安。”安晨熹离开了舜意，抱拳行礼。
　　东之秋向矢言志分别向两位世子作揖行礼。
　　世子未承爵位，官员不用行跪礼。
　　舜华硬着头皮说免礼。他瞧了瞧安晨熹，脸色不太好看。
　　“两个人跑那么快，是谁来了？”话语中带有几丝恶毒的声音远远从外面传来。不一会儿，俊俏阴险的四王爷端着皇家威风过来了。
　　他自动忽略掉东之秋，只向安晨熹说道：“原来是安捕头来了，难怪跑那么快。”
　　“卑职向四王爷请安。”安晨熹再次弯下娇娆的腰肢。人不会一次来齐吗？“卑职的上司也一同来向四王爷请安。”
　　安晨熹点名。
　　“喔！”四王爷挑了眉，斜眼瞄了东之秋一下。“东大人也来啦！本王怎么刚才没看见啊！”
　　庙堂之上，东之秋对他一向冷淡相待，堂堂一个王爷毋须要看一个二品官的脸色。偏偏东之秋敢和他唱反调。而事事讲来都头头是道，反而他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儿。
　　东之秋温文地抱拳。“王爷贵人事忙，劳累国事，可能眼睛抽风，一时不察。王爷请保重身体。”
　　四王爷脸色一变。
　　矢言志被口水呛到。东之秋真的敢得罪四王爷。
　　“四……”矢言志开口。
　　四王爷不悦地指着矢言志，大声说：“不用问安，直接回去。本王的事不用向你禀报。”
　　矢言志胆识不小，冒着四王爷大发雷霆的险，也要说上一句。“四王爷，边防布军是非同小可的事，下官身为兵部待郎……”
　　“既然知道是兵部侍郎的身份，怎么不见你们把军中的事都安排好？才一年时间就弄个一落千丈，你们担得起头上的乌纱帽？”四王爷怒火中烧。一大堆的繁琐事全都要推来给他。自己捅的漏子要他帮忙善后，还持着什么身份？“滚！本王的府第不是用来谈公事的。”
　　四王爷严命指示，矢言志被赶着出府。
　　“四王爷……”矢言志不死心地高呼。
　　安晨熹看得有点傻眼。原来电视剧中洒狗血镜头真的是存在的。
　　四王爷一双凤目瞄向东之秋。
　　东之秋温文一笑，摆动宽大的袖子。“四王爷，我不是来谈公事。”他一身便装，以示和公事无关。既然与公事无关，也不算犯了四王爷的忌讳。
　　四王爷很坚持对他视而不见。
　　两位世子第一次见识到有人敢冒犯四叔，对东之秋有点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可是不敢对四叔这样说话。
　　四王爷甩着袖子坐在上座。
　　东之秋和气地对两位世子行礼：“两位世子，下官东之秋，主洛阳城京畿事务。受四王爷重托，与安晨熹捕头一起督导两位世子的功课。两位世子平日都学些什么？”
　　在东之秋的明示下，安晨熹合作地露出了一个美不胜收的笑容。
　　他一脸与世无争，和蔼可亲的笑脸彻底收买了长期处于四王爷淫威下的世子。
　　此二人笑脸一出，谁与争锋？
　　舜华热切地说：“最近和太傅学了四书五经，也学了好几首曲子。”
　　舜意歪着脑袋，数着手指。“射箭、打拳、画画。也念了孔孟二书。”
　　东之秋点头赞许。“不错不错，看来两位世子也是聪慧之人。两位学了兵法吗？”
　　舜华摇头。“太傅还没教。”
　　东之秋正色道：“兵法之道不可不学。像你四叔十五岁时已经带兵打仗，你二人要加强才行。用兵如用人，将来总是会有用处的。”
　　四王爷冷哼一下。
　　安晨熹默默地冷哼一下。这话她听到耳朵长茧了。
　　东之秋得寸进尺地要求世子带他去参观世子的学习成果。
　　两位世子都是天真善良的人物，被东之秋一人哄骗得飘飘欲仙，一人一手拉着东之秋往书阁去了。
　　安晨熹是半个督导，当然也得跟去。四王爷可能吃饱了，也想去散步消化。一行五人，华丽的一群人招摇地在王府里逛走。
　　安晨熹想，东之秋少年天才的名号终究是有几分真实的吧！看他一笔在白纸上乱画，两位世子露出祟拜的眼神，连臭着一张脸的四王爷也蹙起一双剑眉，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接着，四王爷命人在水亭上摆了茶点，大有要和东之秋长谈的意思。
　　五人坐在水亭里，舜意年纪最小，所以他负责帮众人倒茶，布点心。
　　四王爷的家教是甚严，两位世子都没有皇家子弟的娇纵气息，人品也是平易近人，东之秋对二人十分满意。
　　四王爷刚举起杯子正要开口。陈管家疾步走来，向他禀报：“四王爷，太保大人来访，说有急事拜见王爷。”
　　四王爷恶狠狠地回了一句：“不见。”
　　王爷的作风真是强悍，正一品大员的来访都不见。
　　“四王爷，太保大人已经进了门。”陈管家羞愧地弯腰。
　　“什么？”四王爷冷眼一瞥，陈管家腿脚一软。“王爷恕罪！”
　　“四王爷，老臣不请自来，四王爷万勿见怪！”一道响若洪钟的老声传来，老者大步流星走来，动作丝毫不滞。
　　“天下间怕是没有太保大人去不了的地方。”四王爷冷讽。
　　老者年约六十，一头银发，气色红润，不见老态。
　　“王爷见笑。”太保大人抱拳笑道。“原来东大人也在？”
　　东之秋站起向太保大人请安。
　　安晨熹跟在东之秋身后。
　　“这位定是安晨熹捕头。”太保大人投向安晨熹的笑容甚不得她欢心。
　　“卑职见过太保大人。”安晨熹乖乖立正站好。今日怎么都跟大人物碰上面。瞅一眼东之秋，人家气度不凡，一样是谈吐有度，彬彬有礼。
　　“好好好！”太保大人的笑不讨喜。
　　四王爷不耐烦地敲桌子。“太保大人，要攀交情回你家去。不送。”四王爷板着脸，冷冷地道。
　　太保大人哈哈一笑。“四王爷快人快语，老臣也开门见山。老臣今日是来会一会安晨熹捕头。”
　　利如鹰眼的视线留在安晨熹脸上。
　　安晨熹垂下眼睑。
　　一如以往，东之秋温文尔雅地挡在安晨熹前。“太保大人，如果您对安捕头有兴趣，我们可以私下谈，不必占用王爷的宝贵时间。”
　　太保大人的笑声十分洪亮。“老夫今日是来向安捕头讨教一下如何当世子的师傅。”
　　“大人好兴致。”东之秋好整以暇地笑。他对太保大人也没有什么好印象。想动他小美人的脑筋，也不怕嫌命长。“下官也可以与大人切磋一二。”
　　“东大人，你一心护着安捕头也不是长远之计。”老者面容和蔼可亲至极。
　　东之秋潇洒地摇着两个袖子。“没办法，当长官多领两个钱，自然是要替下属多担当。如果太保大人对安捕头有什么意见，不如顺便给四王爷一些建议。四王爷虚怀若谷。”
　　四王爷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东大人所言甚是。本王一向心胸宽阔。太保大人对于王的决定有意见，本王也不勉强世子再进宫上课。你们两个明天开始跟着东大人和安捕头。”
　　世子们面容欣喜地说是。
　　“四王爷……”太保大人的脸色说不上好看。“老臣是皇上的太保……”
　　“你既然皇上的太保，请回宫去给皇上上课。”四王爷陷入无止境的争辩循环。“本王不喜欢说第二次。”
　　四王爷招来陈管家。“把门看紧点，你当王府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地方。”
　　“小人知错。请王爷责罚。”陈管家跪在地上。
　　四王爷一挥手，一群人来拖他下去。
　　太保大人面容稍扭曲。他向四王爷告退。
　　“陈管家今天又没有晚饭吃了。”舜意对哥哥说。
　　“嘘。”舜华悄声。
　　“四王爷，下官想府上应该不会介意晚上多两个食客蹭饭。”东之秋抬首望一片乌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