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欧阳澄

3、Chapter 3 Cheese Cake

　　第一次从陆可岚口中得知原来在他想念她的同时她也想念着他,凌一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只有紧紧地拥着她.
　　但当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她时,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究竟该怎样做才能让她重现欢颜呢?
　　突然灵光一闪,笑容浮上他的脸.他轻轻放开陆可岚,柔声说: “小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可岚抬起头看着他,心底无奈地叹息:每次都是这样,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但总不说要去哪里,故作神秘的.
　　可这次凌一辉决定要先告诉她,好让她早点高兴.
　　“这里附近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那里的cheese cake特别出名.”凌一辉说到这里,故意放缓语调: “那里的cheese cake有奶油脆麦饼干外壳,里面满是香浓的cheese filling,咬一口在嘴里呀,滑滑的,绵绵的……”
　　陆可岚无比神往地听着,不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然后抓住凌一辉的手,急急问: “现在就去吗?”
　　凌一辉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
　　陆可岚看着他的笑脸,两颊不禁泛起红晕,连忙放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凌一辉宠溺地拍拍她的头,说: “当然是现在就去啦.”
　　陆可岚闻言不由得低声欢呼起来.
　　凌一辉看着陆可岚明亮的脸庞,不禁出神.假如能将欢乐永远定格在她的脸上,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

　　凌一辉喜欢上吃cheese cake完全是因为陆可岚.可尽管他吃遍世界各地各种口味的cheese cake,却再也吃不出第一次吃cheese cake时的那种滋味了.
　　夏夜,意大利的一个乡村小镇.
　　今夜的天气十分闷热,月亮和星星似乎都因为天热而怠工了,周围漆黑一片.
　　十岁的凌一辉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在街上,他逃跑出来后就一直赶路,从昨晚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下过肚子,他再也没有力气走了,他靠在一户人家的铁栏杆上喘气.
　　现在是晚饭时间,别人都应该在吃饭吧.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起来.自从六岁那年,父母遭遇交通意外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每天,他和其他几个孤儿跟着一个被称作大哥的男人躲在唐人街的一个小阁楼里练习偷东西的技巧,然后那个大哥就会带他们到人多的地方叫他们去偷别人的东西.然而,偷的所得全数交给那个大哥,他给他们的食物仅够他们果腹.如果哪天收获不多的话,他就任意痛打他们来出气.凌一辉再也没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于是在昨晚,他逮到一个机会,逃了出来.
　　这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浓烈的香味,凌一辉用力吸了口气,咽了口口水,然后不自觉地寻着香味走过去.
　　他来到那户人家的后院,透过铁栏杆,他看到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坐在后院的椅子上,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东西.那股香味就是她手上的食物散发出来的了.
　　凌一辉的肚子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叫起来了.小女孩听到声响,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当凌一辉接触到她的眼睛时,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了.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大大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凌一辉在刹那间有个错觉,以为天上的星星都跑到这个小女孩的眼睛里去了.
　　小女孩看到凌一辉时仿佛吃了一惊,呆在那里.凌一辉自然明白她为什么吃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很长都没有修剪,日夜赶路想必脸上和身上都风尘仆仆.
　　这时候,凌一辉的肚子又叫起来了,他不禁脸红了.
　　小女孩看看他,又看看手上的食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铁栏杆前,然后把食物递到他面前,尽管脸上有着不舍,还是大方地说: “你吃吧.”
　　凌一辉定定地看着小女孩的眼睛,食物的香味却飘到他鼻子里去,他咽了口口水,低头看了看食物,又抬头看了看小女孩,最后一手接过食物,就狼吞虎咽起来.
　　凌一辉正埋头地吃着,突然觉得小女孩没有动静,于是抬头一看,只见小女孩正贪婪地看着食物,大拇指被她放到嘴里吮着.
　　凌一辉尽管肚子饿极了,但心中不忍,于是把食物递回给她,说: “还是你吃吧.”
　　小女孩把大拇指拿出来,用手背擦一擦嘴角,问: “为什么?不好吃吗?”
　　凌一辉连忙说: “好吃极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小女孩得意地说: “我就知道.我们家玛丽亚做的cheese cake最好吃了.”
　　小女孩侧头想了想,星眸扑闪扑闪的,样子可爱极了,她又问: “那你为什么不吃呢?”
　　凌一辉想了一想,决定扯谎,他说: “我饱了.”
　　小女孩惊讶地说: “饱了?cheese cake我最喜欢吃了,平时我都要吃两块的.你吃了才一点点就饱了?”
　　凌一辉正不知该说什么,这时,院子里传来一把少年的声音: “小岚,你在跟谁说话?”
　　小女孩转过头去,回答说: “我在跟一个小哥哥说话.”
　　当小女孩回过头来一看时,却发现铁栏杆外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正感到奇怪.
　　一个少年来到小女孩的身后,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于是来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子来,对小女孩说: “小岚,以后如果碰到陌生人,不要跟他说话,嗯?”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少年又说: “来,回去吃饭啰.”说完站起来拉着小女孩的手往屋里走去.
　　小女孩被少年拉着手走,边走还边回头往铁栏杆外张望.
　　凌一辉躲在黑暗处,望着两人走进屋子里.刚才他在黑暗处看到那个少年竟有一双海洋般湛蓝的眼眸.
　　今夜,他学会了两个名词,手上这种美味的食物叫cheese cake,有着一双星眸的小女孩叫小岚.
　　“小岚,小岚.”凌一辉在心里默念着小女孩的名字,仿佛要把名字铭刻在心.

　　此刻,陆可岚坐在蛋糕店内,正津津有味地吃着cheese cake,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凌一辉坐在她傍边,含笑看着她,眼底尽是温柔.他面前也有一份cheese cake,但他碰也没碰,只喝着咖啡.
　　一会儿,陆可岚把她那份cheese cake吃完了,意犹未尽地放下叉子,抬起头却意外地发现凌一辉的那份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她不由得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凌一辉看见不禁笑了起来,把那份cheese cake推到陆可岚面前.
　　陆可岚看着cheese cake,双眸愈发明亮,但又觉得不好意思,抬头看着凌一辉,轻声询问: “你不吃吗?”
　　凌一辉笑着轻拍她的头,说: “我不饿.”
　　陆可岚又看看cheese cake,然后用叉子挑了一小块,小心翼翼地送到凌一辉的嘴边,低声哄着: “就尝一口嘛.很好吃的.”
　　凌一辉动容,张开嘴,把那一小块cheese cake吃了,然后又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一边用鼻音“嗯---”着一边点头称赞.
　　陆可岚笑了,满眼星辉闪耀.
　　凌一辉这下可真的是陶醉了.
　　等陆可岚吃完了,她才满足地放下叉子.
　　她抬起头看着凌一辉,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凌一辉双眼定定地看着她的嘴唇,同时身体慢慢向她伏过来.她无法呼吸,心抢拍跳动.她想起了第一次在蛋糕店遇见凌一辉时他吻她的情景.
　　然而,在凌一辉的嘴唇距离她的还有一厘米的时候,他停住了,用手指轻轻擦去她唇边的蛋糕屑.
　　陆可岚松了口气,但心却说不出的失落.
　　“很失望吗?”凌一辉轻声问.
　　“嗯.”陆可岚不自觉地回答,但马上又意识什么,脸倏地红了,急急说: “没有.”不好意思地想别过头去.
　　可凌一辉动作比她更快,用手轻轻扣住她的下巴,吻就落在她的唇上了.

　　陆可岚记得的与凌一辉的首次相遇是在蛋糕店里的.
　　陆可岚背着书包,手里提着装着设计图纸的大包包,在街上一路小跑着.
　　她的目标是那家著名的蛋糕店.那家蛋糕店的首席师傅是从意大利聘请过来的.那位师傅不但人长得帅,手艺更是一流,他做出来的蛋糕都大受欢迎,尤其以cheese cake最受追捧.可是,那位师傅的脾气也是绝无仅有的,每款蛋糕每天他只做一定的数量,即使哪款蛋糕因太受欢迎而很快卖完,他也不会再做的了.因此,每款蛋糕每天都是限量发售的.
　　陆可岚一边小跑着,一边在心里咕噜:要不是那位老教授在放学后还拉着她一直训话,她就不会放学像现在这么晚了.听说那位老教授少年时得志,后来还获得过多个国际奖项, 因此他在他们大学里也算是德高望重.老教授放学后还把她留下来是为了跟她说一个月后的那个比赛,说什么这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比赛,业界都是通过这个比赛来挖掘有潜质的新秀,又有多少设计师都望能将这个比赛变成他们进军国际的跳板,又什么教授他对她寄予厚望之类的.最后,在陆可岚慷慨激昂地舒发了伟大的抱负和表达了必胜的决心之后,老教授终于满意地放她回去.
　　得到特赦的陆可岚立即冲出校门,一直朝蛋糕店跑去.
　　当陆可岚跑到蛋糕店时,鼻尖已满布细密的汗珠了.
　　陆可岚好不容易才摆脱老教授对她精神上的疲劳轰炸,又负重跑了相当一段距离,她能来到蛋糕店可谓经历了千辛万苦,所以当她被告知cheese cake都已经全部卖完时,就别提有多失望了.
　　店员认得她是熟客,一脸歉意地指指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轻声说: “最后一块cheese cake刚被那位先生买了,不好意思,明天请早点来吧!”
　　陆可岚顺着店员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靠窗桌子旁坐着一个男人,她只看到他的侧面,但单单这个侧面就叫她看得心怦怦乱跳.漂亮的男人她看过不少,她知道她哥哥是漂亮的,程朗也是漂亮的,但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仅仅是漂亮,他身上有一种气度,与华衣美服无关,一种藏在深处的气度,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来.更让陆可岚感到惊讶的是:这个男人以及他身上的那种气度叫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那个男人正是刚从国外回来一年的凌一辉.
　　凌一辉静静地坐在那里,觉得有道目光在打量他.这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但目光的主人竟如此专注及坦然地打量他,还是他遇到的头一遭.
　　凌一辉不禁感到惊讶,忍不住转过头望过去.
　　当他的目光与她的相遇,凌一辉的心不禁“咯噔”地跳了一下,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快得好像要跳出他的胸腔一样.
　　是那双眼睛,那双可以媲美灿烂星空的眼睛!
　　陆可岚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无法移开视线,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眸,深得看不到底,好像里面满载着东西,深深地吸引着你去探究,却怎么也捉摸不透.
　　两人就这样看着彼此,周遭的一切都仿佛与他们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凌一辉慢慢站起来,向她走过去,他觉得自己的双脚好像踩在云端.
　　凌一辉来到她面前,站定.
　　“你的名字.”从语气中无法判断出他的情绪.
　　“陆可岚.”陆可岚好像被催眠了一样,机械性地回答.
　　陆可岚觉得他在笑,但脸上的肌肉明明没有动,是眼睛在笑吗?
　　陆可岚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睛离她越来越近,自己好像快要掉进那两个深潭里去了.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他含在嘴里.他的嘴唇有力而不失柔软,灼热但不滚烫.她没有推开他,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被他吻着是最理所当然不过了.他的吻,她闭上眼睛,与欲念无关,她只感受到他的喜悦及压抑已久的思念.
　　这个男人,她以前见过!这是在她失去思考能力之前唯一的一个想法.
　　在陆可岚快要透不过气的时候,他放开了她.她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双深邃的眼眸,与她近在咫尺,她失神,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拨弄她的发丝,然后留恋地放在她脸上,摩挲着.
　　久久地,他才低低的开口: “我的名字叫凌一辉.”
　　“凌一辉.”陆可岚在心中默念着,记住了这个名字.